由于李夫人的殷切挽留,二人也不好推辞,便留在李家过夜。
当晚用过晚膳,王子进望着摇曳不停的烛火,心中忐忑难安,“绯绡,你说那夜夜敲门的到底是谁?真的会是李老先生化作的怪物吗?”
“要见过才知道。”绯绡坐在烛光下,突然轻佻地看向王子进,“子进,你有没有注意到李夫人身上的味道?”
王子进被他问得面色一红,“当时本以为见我们的是个老太太,可是没想到竟是个比我还年轻的少女,我吃惊还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思留意什么味道。”
“一个年纪那么大的人,应该心态很平和了,这点看她房间中的摆设就能得知,可是身上怎么还要熏那么呛人的香呢?”绯绡剑眉微蹙,似乎甚为不解。
王子进经他一提点,才想起李夫人身上确实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香气,几乎令人无法呼吸。
“身为女人,哪有几个不喜欢熏香的?”王子进立刻嗤之以鼻,“不信哪天我带你去珊瑚那里听琵琶,她的屋子里还要香几倍。你既然有心研究女人身上的香味,还不如多留意半夜奇怪的敲门声。”
“那个不用留意,该来的自然会来。”绯绡笑嘻嘻地对他道,“只是我有点好奇,这个半人半妖的老太婆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王子进对青春不老的李夫人颇有好感,只觉她身上既有女人的端庄,又有女孩的娇俏,甚是为之心折。
此时听绯绡如此称呼她,心下顿时不快,气得拂袖走回自己的房间。
反正在绯绡的眼里,美人一向与白骨无异,跟他说到半夜都说不通,与其多费口舌,不如借机休息。
因为白天的经历太过奇特,王子进几乎是和衣倒在**的一瞬,便陷入深沉的梦乡。
梦境漆黑而幽暗,只有他一个人端坐在一个方桌前,桌上放着一个漆黑狭长的木头盒子,正是他前晚打开的那个。
那盒子仿佛有生命的灵物,传出一个细小的声音。
打开看看吧!
打开看看吧!
不会有事的!
甜美得令人无法拒绝,于是他又像前晚一样,伸手打开了盒子。但是这次还没等他看清盒子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突然便觉得颈上一凉,一把锋利的长刀已然架在咽喉。
他吓得一哆嗦,手中的木盒咣当一声跌落在地,从里面滚出一个干瘪得没有皮肉的、棕色的爪子。
“哇——”他吓得尖叫一声,即刻从梦中惊醒。
环顾四周,只见夜色深沉,漆黑如墨,正有哐当、哐当的砸门声从前院传来,声声刺耳,无止无尽,甚是惹人心烦。
他从**一跃而起,就要去大门口看个究竟。只见回廊上暗影重重,那些白日里晃来逛去的家丁护院居然一个都看不到了。
他顺着声音的来处,很快摸到大门,只见月光下,正有一人白衣如雪,长身而立,正是绯绡。
“绯绡,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怎么不叫上我?”王子进一见是他,心中顿时踏实了不少,快步朝大门处跑去。
“嘘——”绯绡美目流转,朝他微微一笑,指着大门道,“来了。”
只见大门被砸得尘迸土落,那人每敲一下门,铸铁的门闩便发出咯吱一声呻吟,似乎随时可能报废。
“子进,我就要开门了,待会儿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害怕。”绯绡说着伸手拉下门闩,利落地打开了大门。
在大门洞开的一瞬,一股腥风扑面而来。
那味道又腥又臭,活像是在烈日下暴晒了十几天的臭鱼烂虾,熏得王子进立刻屏住呼吸。只见洞开的大门外,正站着一个焦发长毛、青面獠牙的恶鬼。
“哇——”虽然心中早有准备,王子进还是吓得失声尖叫。
不是穿黑衣服的小偷吗?怎么会是一只这么恐怖的鬼怪?他拔腿便要逃跑,却见那鬼怪长臂一伸,一把就抓住了他的咽喉。
王子进立刻被它抓得呼吸困难,两眼发花,眼看就要赶赴黄泉。
便在这时,只见斜里伸出一只白色的手,速度奇快,手势狠辣,以同样的手法一把就掐住了那恶鬼的咽喉。
鬼怪连叫都没叫一声,呼地一下便化作一缕黑烟消失在凄冷的夜风中。
“这是怎么回事?”王子进死里逃生,慌慌张张地按着自己的脖子,“他们为什么会说是个小偷打扮的人?这分明就是恶鬼。”
“从来魔由心生,这家的人天天提心吊胆地防备盗贼,遇到幻术时看到的便是盗贼,而你畏惧鬼神,看到的自然就是恶鬼。”
“难、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王子进刚结结巴巴地问了一句,便见绯绡拔腿就跑,身影如离弦的箭,瞬间便到达了前厅的那扇大门。
几乎在他跨过门槛的一瞬,门前呼地蹿出一个巨大的影子,居然就是方才消失的那个鬼怪。
“子进,快关上大门,千万不要让人趁机进来。”绯绡抬起一脚,准确地踢向那只鬼怪的脑袋,它就又像方才一样,悄无声息地凭空消失了。
王子进听了绯绡的吩咐,虽然吓得浑身发抖,仍迅速地关上大门,落下门闩,紧张万分地守在门前。
夜风轻拂,云影飘摇。
绯绡的身影如风驰电掣,转眼便又奔向了内院的大门,渐渐地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呼喝声也归于平静。
在这个深沉的午夜,只余他一个人孤身站在灯影之中。
他又紧张又害怕,也想追上绯绡去看个究竟,可是又唯恐有人乘虚而入,只好兢兢业业地站在夜风里把守大门。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似乎有什么人正在渐渐靠近。
“谁?”王子进吓得一哆嗦,急忙转身,却见长草中正匍匐着一个一身黑衣、形迹可疑的人。
那人见到王子进也是一愣,似乎没有想到这里会有人把守,立刻手脚并用,飞快地翻墙而出,消瘦的身影转眼便消失在夜幕中。
他身手灵敏,速度极快,以至于王子进在他逃逸之后还揉了揉眼睛,根本搞不清方才的惊鸿一瞥是真是幻。
“公子,王公子。”就在王子进仍仰头望着灰白色的高大围墙发呆的时候,一个身材魁梧的人快步从前厅走了出来,是护院的头目李青,“我家夫人叫你过去,请速速移步吧。”
“你们怎么才来?”王子进立刻急得跳脚,“方才我好像看到有贼人侵入了。”
“其实我们也不想这样的。”李青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可胡公子特意吩咐过,说今晚院子里不要留一个人,他要独自捉贼,否则我们怎么敢怠慢?”
王子进也不好再说什么,跟在李青的身后,七拐八拐便来到了一个偏僻的房间中。只见房中一灯如豆,有一个身着白衣、一个身着黄衣的璧人坐在灯下,正是绯绡与李夫人。
“子进,让你受惊了,这件事我原本想独自解决,但是没想到你听到敲门声赶了出来。”绯绡一见到他便连忙安抚,态度温柔可亲。
“没事,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王子进原本想指责他两句,现在却只有哑巴吃黄连,将种种不平咽入肚中。
“我检查了一下,确是有人在门上画了符咒、布置幻术,才搞出这些诡异的事情。”
“啊?那还不赶快把符咒拆掉?”
绯绡转头望了望李夫人,微笑着道:“现在还不行,我刚刚与李夫人商量过,目前不是时机。”
“时机?你们到底在等什么?”
“这个布置符咒的人能将最后一道符贴在我所居住的院子前,多半是个内鬼。”李夫人蹙眉凝思,明艳不可方物,“所以我想将计就计,将这个人引出来。”
“你、你们早就想到了?所以今晚才没有让李青他们参与?”
“对,这院子里的人,除了我们三人,没有第四个人可信。”绯绡微笑着点了点头,“那些人固是忠仆,也难免暗藏祸心,万一被他发现我已识破他的诡计,则极其不利于之后的行动。”
王子进听到这里,再次闷声闷气地坐在桌前。
为什么总是这样?
无论什么事,他都是最后知道的那一个。就像现在,绯绡跟那个李夫人在灯下眉来眼去,他居然猜不出这两个人到底在筹谋着什么诡计。
“喂!你们到底在想什么?难道就不能说出来听听吗?”王子进一见二人的神情立刻气得跳脚,加上李夫人年轻貌美,完全不像个长辈,他连敬语都忘记用了。
“子进,现在太晚了,我们先各自休息,明天我自有安排。”绯绡朝他眨了眨眼睛,目光闪烁,灵动而狡黠。
“真的?这次不会再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