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肖晓笑一直盯着办公桌上的那盆绿色植物发呆,这团绿色幻化成一团迷雾,让她乱糟糟的脑子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她极力地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一大早,史有才就客客气气地把肖晓笑请进办公室。他一脸温和,一边招呼她坐沙发上,一边亲切地询问——
你吃早饭了没有?
昨晚回家睡得还好吧?
最近工作上有没有遇到难处啊?
对于今后的工作有没有什么想法?……
肖晓笑诚惶诚恐,又受宠若惊。
史有才说,肖晓笑昨天犯的错误不算什么,他一贯都理解、甚至鼓励年轻人去犯错,这样才有进步的空间。
他还说:“千万不要害怕犯错,也不要因为一丁点小错误就萎靡不振,我们应该持积极地态度,因为每次犯错都是一种成长嘛!”
肖晓笑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今天的史有才就像换了一个人。跟着,史有才滔滔不绝说起自己工作中的难处和苦处,全是常人不能理解的艰辛。那些所谓的客户并不是真朋友,彼此只是合作关系而已。像昨晚,他怎么敢酒驾?后来喊了刘圆圆来帮他开的车,他在心里并不信任这帮酒肉朋友。
史有才无奈地说:“……但是我又不敢得罪啊!不然失去了业务关系,丢了我的饭碗是小事,整个电台的兄弟姐妹吃饭就是大问题了。”……
肖晓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有全程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最后,史有才非常和气地对肖晓笑说,以后这种场合坚决不会带她出去了。
他压低声音说,要是方便的话他想请刘队吃个饭,聊聊肖晓笑未来的发展方向,毕竟她现在的身份还没有解决,什么保障都还没有,需要好好商讨、谋划一下。
肖晓笑对史总讲的有些话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和刘队商量我的未来?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惊慌地发现自己失忆了,昨晚的事她真的不记得了。
除了唐栗子说她坐的刘卞飏的车回家之外,难道还发生了什么别的事?肖晓笑冥思苦想,她觉得自己有点魂不守舍,像掉了魂一样。
一道亮光闪过,肖晓笑脱口而出:“惨了!我的记事本呢?”
又是一顿翻找,她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天哪!接下来我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正在喝酸奶的杨枫,循声望了一眼肖晓笑,不屑地说:“现在的90后就是矫情,一个本子不见了也大呼小叫。看我每天早出晚归忙得跟狗似的——”
他瞟了一眼空****的办公室,接着说:“……那我还不痛苦死啊。还劳动法三倍工资,NOTHING!整整三个月没休息了,每个周末都拉通,省台的都没我累!”
肖晓笑知道:最近电台活动多,特别是各种比赛、自驾游都是安排在周末举行,杨枫确实没有休息过。她给杨枫送上了理解的目光。
杨枫接收到后,自顾自地又继续说:“说得好听是个主持人,室内外主持、搞活动、拉业务、当记者……什么事都要做,其实就是打杂的。还好我不是女的,姿色好点还要去陪酒,帮领导拉业务,哎!这世道——”他侧身望着伍月的座位:“忙的忙死,闲的闲死。”
“哎——你说谁呢?”伍月她板着脸站在打卡机旁,她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杨枫扭了一下腰肢,不自然地转回到自己的电脑前:“说你了吗?这么激动干什么?”
伍月打完卡走到自己座位,一字一句地说:“哎哟,小公主,我发现你最近确实爱岗敬业,简直是呕心沥血啊,看来年底的‘优秀员工’我可要投给你了!”
杨枫听出伍月话里的嘲讽,不耐烦地说:“你少讲风凉话,我知道你有广告提成,不稀罕我们老百姓的普通工资。”
伍月一脸不爽,提高了音量:“你听谁说我有提成?那是我能拿的吗?再说了,我和你不是一样啊,做了室内直播,还要出去跑业务。人都晒黑了一圈!我们工资卡上收到的钱根本差不多好吗?”
杨枫阴阳怪气地说:“对对,你又不是靠工资卡吃饭的人,周末还要花枝招展地主持楼盘开业、酒吧开业、各种演出活动呢?”
伍月立刻瞪圆杏眼,大声回呛他:“那你还做婚庆主持,在培训学校当老师,你需要靠工资卡吃饭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在这里假惺惺装劳模!”
杨枫气得声音发抖,还好办公室只有肖晓笑观战,大家卡着点上班,都还没有来。
杨枫使出了全部火力,喷出猛烈的火药:
“我凭本事吃饭怎么了?你自己看看,广电哪一个主持人不在外面兼职或创业?光主持人开的播音培训学校都有七、八所,各个忙得焦头烂额,那个会把心思放到单位上,又有谁会靠工资卡吃饭?你不知道是吧,我告诉你,还有零食店、服装店、洗车店、网店、微店……请问你管得过来吗?你就盯着我这点微博的收入,就几个看得见的血汗钱,和你的辛苦钱一样,不及别人的百分之一,我们还在这里互相残杀,有意思吗?广电五年就换了三个台长,走马灯似的,台领导、部门领导谁都不管这块,什么时候轮到你在这里叽歪了?再说了,我一个月2000工资,还扣五险一金。我不拼死拼活怎么办,我还得养我们家猫呢。”
肖晓笑听得胆战心惊,也感同身受。最近工作实在太忙了,她周末的兼职收入也没了,入不敷出的日子让她捉襟见肘,即使她工作再努力,工资也没有涨一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像刘圆圆一样转正,成为一位台聘的正式职工。
听说正式员工的公积金都有800多,年底还有奖金。她羡慕得不行。
伍月声音柔软了很多,小声对杨枫说:“也是,我也看透了,在我们电台节目做得好坏根本无所谓,能搞到钱,能讨领导欢心才最重要。”
杨枫说:“大家都在开窍,你没看大伟天天往史总办公室跑啊,他就是想攀着大树往上爬,谁还愿意老老实实工作啊,热情不能当饭吃,我们都要现实点。”
伍月点点头,刚才还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个人变成了统一联盟。“是的,说得对。我发现除了我们几个没有转正的还在做事之外,大家都在挖空心思搞别的。”
杨枫迟疑了下,说:“还有伽一姐呢!哎,她也就是一根筋,都这个年纪了,还和我们一样当普通主持人,不当领导,就只能天天被领导使唤了。有些主持人她又使唤不动,就只能大包大揽自己做。哎,我倒是挺替她不值的,听说她当初有几次机会去省里,家里不同意,而在我们电台——”
“伽一姐,你吃早饭没有啊?”
肖晓笑出门去烧开水,经过莫伽一的办公室,惊奇地发现她竟然静悄悄坐在电脑前。
办公室的灯也没开。
肖晓笑一边大声地问候,一边给杨枫使眼色,他们两吓得立马闭嘴了。
莫伽一微笑地说:“吃了。对了,等会导播结束后来我办公室,有个事情和你商量。”
“好!我先记下来。”肖晓笑拿起莫伽一桌上的水芯笔,在手掌心上记下几个字。
她抬头放笔的时候,无意中瞟到了莫伽一的电脑页面,那是几个黑体字——
“辞职信”。
建安路附近,停靠着一辆黑色的小车。
身着浅蓝色警服的刘卞飏在接电话,表情有些无奈,又透露着不自觉的笑意。
“……吃了,真的吃了……是是,周六晚上……随便吧,吃什么都行。我晚上打给你,现在上班时间……好好,妈,我先挂了啊。”
挂掉电话,他放下了手机,车上的挂饰轻轻地晃动起来,他伸手抚摸了一下,陷入沉思。他重新又拿起手机。
“喂,小熊啊,嗯……有个事要麻烦你一下。”
广电一楼停车坪,肖晓笑看到了举着红色牛皮本的小熊。
工作之外的他看起来阳光又青春,可能是同龄人,每次看到他肖晓笑都觉得特别亲切。
她一脸惊喜地接过笔记本,喊道:“天哪!太感谢了,你在哪捡到的?你怎么知道是我的呢?你简直是雪中送炭,不!你是三伏天送冰激淋,没有这个本子我真不知道我该干什么了,我一定要请你吃个牛肉饭。”
小熊露出狡黠的笑:“大记者,我也是受人之托,你要谢就谢刘队吧,听说这个本子是在他的副驾驶座下面找到的……好像昨晚只有你坐过他的车。”
肖晓笑露出了尴尬地神色,欲言又止。这时,她发现他车内的仪表台右侧横放着一本书,她连忙凑近了去看。
“《摆渡人》?好看吗?”
小熊得意地说:“师傅推荐的,肯定不错啊!我刚好看完,你是不是想借?”
边说着他打开车门,取出书递给了肖晓笑。肖晓笑乐呵呵地接过书,随手翻开,她定住了!
里面夹着一片风干的树叶,暗红色,清晰的脉络暴露在阳光之下。
她忍不住把它捏起来凑近鼻子闻了闻,转向小熊:“好特别的书签,是你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