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年秋

第六章 如果你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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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有班级群里的同学加她。

——是林熹朝吗?还没谈朋友吧?我有个同学,国庆刚好也回了老家,要不约个时间见一下?

林熹朝囧了一囧,要不要这么直接啊!我真的不恨嫁啊!

她想了一会儿回复:你好啊。谢谢你的好意,我明天就回S市了,有机会再说吧?

对方很快回复:好的,不然你们先微信聊一聊?

对方介绍了一下男生的基本情况,然后说:我已经把你微信推给那个男生了哈!

好吧,就当加个朋友吧。林熹朝默默地想着,回复对方后打开了相机和电脑,将今天的照片导入了电脑里准备修图。

一天下来,拍了一千多张照片。

林熹朝一张张看过去。

洁白的婚纱,曳地鱼尾裙摆,三米长的头纱,在闪亮的灯光里,新郎走向新娘,新郎新娘相拥而泣……

还有很多照片是拍的来参加婚礼的同学,林熹朝看着这些脸庞,回想起对这个人的印象,真没想到,长大后的TA是这样呢。

放在鼠标上的手停了下来,林熹朝一顿,点开了放大。

周秦时正在说着什么,宴会嘈杂,林滟滟偏头凑近一些听他说话,两人脸上都带着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笑容。

林熹朝看着看着,莫名想哭,我们这一生,有多少人可以如愿以偿嫁给爱情。

她继续滑动鼠标,将坏情绪统统赶走。

漫长而又短暂的这一生,也不知道是在哪一个瞬间,我们告别了青涩过往,成为了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一个可以消化所有孤独与烦闷的大人。

林熹朝消化完这些惆怅,继续修图。

林母端了水果来她房间:“天天对着电脑,有辐射啊!”

“没事没事,我涂了隔离。”

“前段时间,你大姑说的那男生,还在聊吗?”

又来了,林熹朝暗叹一声,敷衍道:“聊了聊了。”

“国庆约他出来见个面啊,他应该也回来了吧?”

林熹朝松一口气,她刚看过朋友圈,他国庆可没回家,出去旅游了。

“没有回,他出去玩去了。”

“那行吧,明天没事吧?你表姑刚电话给你说了一个伢,之前在S市工作,现在调回本省了,这照片,人还看得过去,明天约着吃饭聊聊。”林母把她手机打开,调出照片给林熹朝看。

“不是前面这个还在聊啊?”

“就你这样子八成聊不拢,还不趁机多看两个,你是想我和你爸永远都招不到女婿是不是,林熹微那个死丫头放假也不回来,我们把你们拉扯这么大我们……”

这又是要唠叨了,林熹朝赶紧乖乖道:“好的好的,妈,明天我去我去。”

相亲这种事情吧,以林熹朝的经验来看,反抗是没用的,还不如顺势而为。

左右也不过就是尴尬地见面,尴尬地聊天,尴尬地吃饭,尴尬地继续聊天……

尴尬那么几个小时,好过和林母吵上十几天。

再说,万一真能遇上一个合适的,那不更好了吗?

林熹朝前脚与表姑说的这位男生尴尬地吃完饭,后脚就收到了再次被相亲的安排。

她的小婶给她发来了消息:明天有空吗?来我们家玩,正好给你介绍一个亲戚的侄子,读了书的,在电力局上班……

不回复会被认为不礼貌,林熹朝只好问: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啊?

小婶:你管他哪个学校毕业的啊,听说是衡新中学,你见面再说啊!

林熹朝绝倒,衡新不是初中吗?出来工作这么几年,林熹朝早就不像在象牙塔里面认为文凭是多么重要的事情,但是之前接触过高中没毕业的,是真的聊不到一起去。

反正这些热心肠的亲戚们介绍的相亲对象一个比一个不靠谱,所以自然没有一个能成,所有的亲戚见了都要夸你一句——眼光真高啊!

可以说,这也是为什么她们姐妹俩年龄越大越不敢回家的原因,四面八方的催婚,无处不在地告诉你,你年纪大了,该结婚了,你挑什么挑啊,该结婚了,别人和你这么大的孩子都读小学了,你总该结婚了吧……

林熹微像是收到了通知一样,贱兮兮地给她发语音:“见了几个相亲对象了,有没有满意的?我猜家里那些亲戚也不可能给你介绍什么像样的吧!”

唉,林熹朝叹了一口气,本来想在家多呆几天的,还是火速和叶妃潇重新商量了返回S市的时间。

叶妃潇和叶母吵过一架后去江边吹了吹风,人也冷静下来了,又在E市多呆了几天。

两人商量好五号出发。

四号晚上林母各种往林熹朝行李箱里塞吃的。

“妈,我箱子真装不下去了。”林熹朝阻止道。

“装不下去你拿袋子提着,你不是坐叶妃潇车子去吗,后备箱完全够放吧,对了,这挂香肠你拿去给她……”

“行行行,你放你放,你把咱家都给我装进去好了。”

林母一边唠叨着,一边进进出出地往箱子里塞食物,等整理好,差不多十点了。

林熹朝躺在**,睡前习惯性看一眼QQ,QQ弹出来一个好友周年纪念日提醒。

上面是她和夏十七的头像,写着十一周年纪念。

她鼻子一酸,跟着点开了夏十七的头像,有的头像,灰了,真的就再也亮不起来了。

稍稍平复了一下心绪,她点开了夏十七的空间。

高中那会儿大家也没有多少上网的机会,但是夏十七特别喜欢玩QQ空间,最爱的是踩空间,她喜欢踩别人空间,也喜欢别人踩她空间。

林熹朝的QQ留言板直到现在,有百分之七十的留言都是夏十七留的。

这么多年,她从来不敢去看自己的留言板也从来不敢看夏十七的留言板,有些留言,看着看着就笑了,有些留言,看着看着,就哭了。

手指停在留言板三个字上,还是点了下去。

看到留言板的第一个瞬间,林熹朝还以为自己是不是又要做梦了,因为第一条留言板是今天留的,而留言的头像和夏十七的一样,昵称,是十七。

她定定地看了几秒,点开头像进去是不一样的信息界面才确定这个十七是另外一个人。

信息界面的个性签名那一栏写着:我会替你活下去。

带着一丝疑惑和好奇,她点回夏十七的空间留言,板随便往下划拉了一下,发现这个人居然每天都有给夏十七留言。

林熹朝有些震惊,随即释然,是啊,夏十七那样的人,一定会有人默默记得她的。

留言内容很琐碎,都是生活小日常。一连划了几十页,都是这个人。

林熹朝无意查看他人隐私,准备留个言就退出空间,但是觉得这样冒昧地插入留言,像是破坏了这个人在夏十七的留言板里构建的这个隐秘而又安宁的小世界,也就作罢。

她打开叶妃潇的微信:明天出发前我们去看看夏夏吧。

叶妃潇很快回复:好。

早上出门前叶妃潇给她发来语音说是叶母临时要出去一趟,她得送她过去,林熹朝便自己打车先去。

墓地在比较偏僻的郊外,拾级而上时,林熹朝和正在往山下走的一位男生错身而过。

余光里瞥到的侧脸有些熟悉的感觉,林熹朝没有多想,按着印象没有太费力地找到了夏十七的墓碑。

石阶上已经放了一束明黄的向日葵,看样子,像是才放上去的,林熹朝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连忙站起来向来的地方跑去。

刚刚擦肩而过的人已经走得很远了。

林熹朝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到夏十七的墓碑前。

林熹朝放下鲜花,喃喃道:“夏夏,抱歉,这么久才来看你。

也没什么,我最近过得挺好就是,那天做了一个梦。

我梦到我回到了我们的青春岁月,十多年前的E市。这十几年,怎么说,世界变化得很快,E市也是,但是它好像变化的速度也没有那么快。

你看这么多年,我居然第一次梦到你,夏夏。

我梦里的你,还是那么鲜活灿烂,大步走路大声说话,还是那么地喜欢拉风的感觉。

对了,梦里还有个帅小伙喜欢你呢。夏夏,你说,我梦里的那个帅小伙是不是送你向日葵的这个小伙啊?

如果是的话,我这个梦啊,还真的是和现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呢!”

林熹朝顿了一顿,继续说:“你知道吗,我也梦到了他,对呀,就是我喜欢了很多年很多年的周秦时。

他是我梦里的男主角,

如果那个梦是真的就好了。

如果,你还在就好了。

你还在,我们都和喜欢的人和事在一起。”

“夏夏,你说,我是不是可以勇敢一点,如果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至少应该和自己喜欢的事在一起对吗?”

一阵微风吹过,叶妃潇捧着一束花来了。

两人对着墓碑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那些曾经走过的日子,那些青葱美好而又留下了许多遗憾的日子,那些有过诸多烦闷却随着欢乐一起过去的日子……直到山风渐凉,两人连连打了几个喷嚏才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