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过层层云雾,照到了风都城的每个角落。随着夜色的退去,风都的银伯爵府又迎来了新的一天。充满朝气的晨辉洒满四周,但在龙薇儿的房间里,却弥漫着一股消沉的气氛。
“医师,薇儿怎么了?怎么还是没有醒啊?”森茉丽守在床边,表情焦急不已。
经过了昨晚的一场鏖战,龙薇儿灵力透支,此刻正静静地躺在床榻上。青岚彻夜未眠,一直守在她的床边。森茉丽、楚堂堂也都在,但楚堂堂感到有些无法融入他们的氛围,只是倚门而立,静静地注视着屋子里的一切。
“这位小姐的伤太过复杂了……我、我实在无能为力。”
“胡说!上次您不是把楚家少爷的病治好了吗?为什么这次不行?”
森茉丽情绪激动,拒绝听到一星半点儿不好的消息。
“这位小姐灵蕴耗尽,毒素扩散得太快,一般的医师都拿黑精灵的毒没办法,我建议……你们还是去请苍蓝家的灵师吧!”老医师摇了摇头,收拾好药箱,准备告辞。
“苍蓝家、苍蓝家……”森茉丽连连点头,生怕自己记错了半个词,一边碎碎念一边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你去哪儿?”楚堂堂一把拉住差点被门槛绊倒的森茉丽问道。
“去找苍蓝家的人,他们一定有办法救薇儿的!”
楚堂堂深知苍蓝家的行事作风,摇了摇头,说:“他们不一定会拿秘制的灵药去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森茉丽焦急地说:“不会的……不会的!薇儿不就帮你求到了药吗?”
“那是他们欠我的。龙薇儿呢?她和苍蓝家又有什么关系?他们凭什么救她?”
“这……”森茉丽急得不行,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不管怎么样,反正我是一定要去的!薇儿是我的好朋友,我……我不能看着薇儿这样!”
听了森茉丽的话,楚堂堂沉默了。青岚突然站了起来,红宝石般的眸子里透着少有的威严,他言简意赅地问:“在哪里?我去。”
“青岚师兄……”
“算了,你们都不要去。”楚堂堂望着躺在**的龙薇儿,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他叹了口气,说:“我去求药……就当我还她人情。你们留下来照顾她吧!”
森茉丽错愕。
他……为了薇儿,愿意去见苍蓝家的人?森茉丽心里浮现出一丝喜悦。虽然她不知道楚堂堂和苍蓝家到底有什么恩怨,但通过这几天的相处,她多少能感觉到楚堂堂内心的痛苦。现在,楚堂堂愿意为了龙薇儿迈出这一步,龙薇儿的病总算有了一份希望。
楚堂堂一去就是大半天,傍晚时分,他才带着药回到伯爵府。森茉丽见他带来了药,高兴坏了,连忙喂龙薇儿服下。苍蓝家的灵药果然名不虚传,不多时,龙薇儿就醒了。大家听说龙薇儿的病情好转,都来探望。一时之间,房间里热闹起来。唯独楚堂堂,一直站在门口,不见焦点的眸子不知在看哪里。
“堂堂,你怎么了?”楚仙仙发现了楚堂堂的异常。
龙薇儿从**探出头来,看见楚堂堂的脸色,联想到自己的病情,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堂堂,你……是不是去见香玲了?”龙薇儿有些担心,又有些小心翼翼地问。
“香玲是谁?”森茉丽好奇地问。
听到这个名字,楚堂堂终于回过神来,他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龙薇儿的房间。看着他孤寂的背影,龙薇儿猜,他可能已经知道真相了。
在龙薇儿醒来之后,楚堂堂骑马狂奔到万墓山。一开始,他听到这个地名时还不敢相信,到了半山腰,他突然听见了一阵清脆的风铃声。
“丁零——丁零——”
“不、不会的……”他似乎想说服自己,可是脑子里却在回响老管家说的话。
“我不会闹事的,我来找香玲只是想请她医治我的朋友。我的朋友和我一样,也中了黑精灵的毒,我想请她……请她去看看。”
“您知道,香玲小姐是不会见您的。”
“今天我一定要见到她,否则……我不介意再大闹你们苍蓝家一次。”
“我给你药,你快走吧!”老管家摇摇头,回去取了药给楚堂堂。
楚堂堂失神地望着手里的小药罐,又抬头看了看苍蓝家的大门,嘲笑自己竟然还痴心妄想。
老管家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想说什么又忍住,终于,轻轻叹了口气。
“唉!你……你去城郊的万墓山看看吧……那里有你想知道的真相。”
“什……么……”楚堂堂浑身一震,整个世界仿佛在听到这句话时坍塌了。
风都,万墓山。大片的无名墓碑上笼罩着浓重的阴气,楚堂堂麻木地在墓碑中穿梭,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明显。
“丁零——丁零——”微风吹过,空寂的山上再次响起风铃的声音。
“这是……鎏金风铃?”楚堂堂顺着风铃声找过去,终于在一株高大的柏树下找到了那串风铃。
这是一座小小的墓,碑上面刻了一个人的名字。这个人原本有着温暖可爱的笑容,现在却变成了一座冰冷的墓碑。那串鎏金的风铃被雨水侵蚀得失去了光泽,却日复一日地在风中摇曳,发出清脆的声响。
坟上长满了青青的小草,周围还留有供奉过的痕迹。
楚堂堂身体僵直地走到墓前,蹲下来,伸出手抚摸着墓碑上的名字。
“为什么会这样……”
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过往的种种,香玲从温柔体贴到突然变得尖酸刻薄,可笑的是自己自怨自艾完全没有站在她的角度考虑事情!等香玲离开,自己大闹苍蓝家,她却避而不见。一开始,楚堂堂以为香玲只是冰冷无情,却从来没有想过她会有苦衷。
楚堂堂终于把所有事情都想通了,双手死死地抓着墓碑,痛苦地呐喊着:“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替我去死?我曾经那么恨你,恨你无情无义,结果……到头来我才是那个冷血薄情的浑蛋!”
随着楚堂堂的嘶吼,山林间忽然传出来一阵像极了哭泣的风声,天空也暗了下来,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点从天上砸了下来,重重地打在他的身上。
楚堂堂全身都湿透了,然而他却没有丝毫感觉。他手里紧握着风铃,望着阴郁的天空,喃喃地说:“你也会哭吗?那为什么还要带走她!”
就这样,楚堂堂一直仰望着天空,雨水和着泪水从他脸颊上流过。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在墓碑旁,仿佛凝成了一座雕像。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被出来寻找他的楚仙仙找到,那时,他的身体已经冻僵了。
楚堂堂的伤还没有痊愈,现在又淋了一场雨,这让气色本来就不好的他脸色更差了。楚仙仙心思细腻,她看到了香玲的墓碑,也猜出了事情的大概。她担心楚堂堂会一蹶不振,心里苦涩不已。但没想到,楚堂堂只在**消沉了几天,竟然开始主动吃药了。
那个人已经不在了,爱也好,恨也好,不甘心也好,委屈也好,她不在了,一切都没有了意义。大概楚堂堂是懂得了这个道理,才尽力让自己早日康复起来。
楚堂堂望着为了照顾自己而日渐消瘦的楚仙仙,干燥的嘴唇动了动,用沙哑的声音说:“对不起,姐姐,我以前太不懂事了。我以后会好好听家人的话,再也不会做蠢事了。为了你,还有……香玲,我会好好吃药,好好养身体。”
楚仙仙转头哭了起来。
堂堂终于长大了,成为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她擦了擦心酸的泪水,把药碗递了过去。
楚堂堂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乖乖地接过了药碗。
在楚堂堂养伤的几天里,龙薇儿喝了药,一直昏昏沉沉地躺着,现在终于好得差不多了。
“薇儿,你终于醒了!”她醒过来的一刹那,耳边就听到了森茉丽哽咽的声音。
“茉丽?”还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龙薇儿轻声呼唤了一下。
“是我是我……薇儿……呜呜……”
森茉丽的泪珠滴到龙薇儿的脸上,让她彻底清醒过来。她看着脸上挂满泪水,哭得跟小花猫似的森茉丽,还有沉默地守在一旁,眼周却浮现了一层黑眼圈的青岚,看着他们,龙薇儿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
看到意识恢复的龙薇儿,森茉丽迫不及待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她:“薇儿,你不知道你昏睡的这几天,青岚师兄这几天没日没夜地守在你床边,连吃饭都不肯离开,还有堂堂特意帮你去求药,还有还有……”
“还有你也熬夜守着我,对吧?看看你的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还出了黑眼圈……茉丽,还有大家,谢谢你们。”
森茉丽没有提到自己,但没想到,平时大大咧咧的龙薇儿竟然发现了,她的脸不禁微微一红。
龙薇儿喝完药,把目光投向了站在门口的楚堂堂。这个沉闷的大少爷,竟然一个人站在门口,一句话也不说,给人深深的疏离感。
“堂堂,谢谢你。我欠你一个人情。”
“没什么,我们两清了。”楚堂堂淡淡地说。
“干吗非要分得这么清楚,我们不是共过患难的朋友吗?”龙薇儿不满他的态度,噘起了嘴。
“既然你醒了,大家就可以好好休息了。我先走了。”楚堂堂淡淡地留下一句话,转身就走了。大家没发现,他转身之后嘴角竟然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在森茉丽、青岚和楚仙仙的悉心照顾下,龙薇儿和楚堂堂的身体逐渐恢复。很快,银伯爵府也开始着手筹备楚仙仙和靖皓的婚礼了。
楚仙仙的亲属只有楚堂堂前来,但排场却不小。楚仙仙的嫁妆虽然比不上伯爵府的聘礼,但她毕竟是楚家嫡系女儿,也没有差到哪里去。举行婚礼的那一天,伯爵府装点得喜气洋洋。很多客人都来道贺,连远在帝都的陛下都送来了贺礼。龙薇儿、青岚、森茉丽都受邀参加了这场盛大的婚礼,几个没长大的孩子充满了好奇。风度翩翩的楚堂堂和俊美无双的青岚在婚宴上获得极高的人气,是除了新娘和新郎以外最受女眷们青睐的对象。不过,这两个人都属于沉默寡言的类型,不懂得做任何回应,倒是让客人们惋惜。
婚礼过后,楚堂堂陪楚仙仙住了几天,等她适应了和靖皓一起生活的日子,楚堂堂才正式向银伯爵提出告辞。银伯爵为送他们一行人准备了热闹的宴会。席间,银伯爵叮嘱楚堂堂一行人在回去的路上要万分小心,看着众人不解的样子,银伯爵解释:“黑精灵一直是传说中的生物,连精灵族对他们都不太了解。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只知道它们会吸食天赋优秀的人类的灵蕴。你们几位的灵蕴都非常纯净而且强大,我很担心你们这样的力量会引来黑精灵的觊觎。所以,你们在路上务必要小心,时刻提防黑精灵再次盯上你们。”
楚堂堂点了点头,随后又把目光投向楚仙仙,意思是让她放心。
看到楚堂堂的眼神,靖皓握住楚仙仙的手,说:“堂堂放心,我们府邸一定会增强防御,黑精灵的事绝对不会发生第二次。这次黑精灵入侵伯爵府的事,我们已经上报帝都,相信很快就会查出线索,希望能早日消灭风都附近的黑精灵。你放心地把仙仙交给我吧,我一定会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说着,他向楚仙仙投去温柔的目光,楚仙仙在他的注视下羞涩地低下了头。
看着姐姐幸福的样子,又收到靖皓的保证,楚堂堂放下心来,打算明天就和伙伴们启程回蔷薇镇。
第二天,楚堂堂带队返回蔷薇镇。临行前,看着楚仙仙担忧的目光,楚堂堂轻轻地拥抱了一下她。
“姐姐,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我现在已经是个大人了。”
楚仙仙心里虽有一万个不舍得,但还是点了点头:“我相信你。”说完,又叮嘱队伍里的其他人,“这段时间以来谢谢你们了,回去的路上一定要小心。”
众人点点头。龙薇儿和森茉丽非常不舍得楚仙仙,尤其是龙薇儿,每次看到楚仙仙,都能想起自己的姐姐。
如果姐姐没有失踪的话,她们的感情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好吧?姐姐比她年长几岁,一直都很照顾她,虽然姐姐的性格不像楚仙仙这样温柔,但疼爱妹妹的心却是不输给楚仙仙的。
可是,姐姐一失踪,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变了啊……龙薇儿叹了口气。
上马前,楚堂堂向靖皓深深地一躬。
“殿下,以后,姐姐就拜托给你了。”
“放心吧,保证仙仙的安全和幸福,是我的责任。”
楚堂堂再一次得到保证,这才安心地上了马,却不再回头。楚仙仙望着他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在靖皓怀里哭出声来。
楚堂堂听到姐姐的哭声,心里无比酸涩,但他依旧没有回头。以后,他不需要保护姐姐了,但是会有更多的人需要他的保护。
楚堂堂心里还很难过的时候,马车里的龙薇儿和森茉丽正闲聊着。
“茉丽,你有没有觉得楚堂堂变了?”
“我觉得他似乎更成熟稳重了,少了一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更多了一些坚强和刚毅。”
“茉丽,你的眼光不错!真可惜,这段时间我都躺在**,连风都城都没有好好看过。”
龙薇儿一声感慨,托着腮望着窗外出神。马车缓缓前行,离开了银伯爵府,也离开了繁华的风都城。
一路上,平日里总是叽叽喳喳的龙薇儿很沉默,让整个队伍的气氛都变凝重了。龙薇儿总是皱着眉,让平日里看惯她咋咋呼呼模样的森茉丽都觉得别扭。
“薇儿,你怎么心事重重的样子?”森茉丽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我……”龙薇儿低下了头,声音也低了下来,“我只是在想黑精灵的事。我怀疑……我姐姐的失踪也和它们有关。”
森茉丽若有所思,她低头想了一会儿之后,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但是,薇儿,就算被黑精灵吸食了灵蕴,受害人本身是没有生命危险的。你说过,你姐姐是凭空消失的,甚至连同行的同学都没有注意到,这么谨慎的作案风格不太像是黑精灵所为。”
马车外的楚堂堂听到她们的对话,突然说:“你们刚才说的倒让我想起一件事!”
“什么?”龙薇儿和森茉丽都是一怔。
看着她们惊愕的反应,楚堂堂表情凝重地说:“就像被黑精灵吸食灵蕴一样,近百年来,有很多天赋非常优秀的人失踪了,很少有幸存者被人们发现。这件事,人们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原因。”
听了楚堂堂的话,龙薇儿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我一定要查出姐姐失踪的真相!不管是黑精灵还是别的什么,谁伤害了我的家人,我都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森茉丽拉过她的手,微笑着说:“我会陪薇儿一起去找你姐姐的,就像你帮我找明欢那样!”
“谢谢你,茉丽。等着吧,当我变得更强的时候,一定会找到姐姐,把所有事情查清楚!”
“嗯,我相信薇儿!不过……等我们回去,马上就要期末考了吧。”看着龙薇儿信心十足的样子,森茉丽想到即将到来的考试,不禁开始担忧起来。
龙薇儿看着森茉丽愁得皱起眉头的小脸,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说:“放心,我们一定会有好成绩的!虽然我们没在老师的指导下学习,但跟着楚大少爷出来这一趟,一路的经历就是我们最宝贵的收获。我们一定不会比其他同学差!”
“薇儿你误会了。我当然相信你的实力。但是,期末考试是团体赛,青岚师兄不能跟我们一起考试,我们还少一个人呢!”森茉丽的眉头没有展开,语气还是充满担忧。
“哼。”一直听她们说话的楚堂堂突然开口,“难道我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吗?”
听楚堂堂的语气,似乎因为被忽视而流露出了不满,森茉丽惊讶地捂住了嘴,心里暗想:这句话的意思是——他愿意加入我们?那……我们这个队伍,应该会很强吧!楚同学、薇儿,都是那么厉害的人呢!
龙薇儿听到楚堂堂骄傲而自信的口气,看着森茉丽的表情从难以置信到满心欢喜,不禁大笑起来。
这次风都之行,不仅能让她们还清债务,还找到了一个这么可靠的队友。龙薇儿不禁张开了双手,大声喊起来:“这次任务,完成得真是很顺利!”
她发自内心地笑了,笑声在一路上回响。
车队前行了一段路,龙薇儿把头探出来,看了一眼身后越来越远的风都,将目光收回投向了青岚,对方一直眼望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对他这个状态,龙薇儿已经见怪不怪了。她的目光越过青岚,看向走在车队最前头的楚堂堂。
虽然没有再问过楚堂堂关于香玲的事,但她知道楚堂堂一定去找过香玲。他是不是知道了一切呢?他又是怎么承受住这个打击的?龙薇儿想安慰楚堂堂,却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似乎太苍白了。就在她暗自担忧的时候,一阵微风吹起了她绯红色的长发,也带来一阵清脆的声响。龙薇儿顺着声音来源处望过去,只见楚堂堂腰间有一个金色的光点。
“丁零——丁零——”在阳光的照射下,那个金色的铃铛不断发出清脆的声响,就像温柔的少女唱着歌谣一样。听着这似曾相识的铃声,龙薇儿赫然发现,那正是原本挂在香玲墓上,现在已经被仔细擦拭后焕然一新的鎏金风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