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离开学还有十天的时候,岑念感冒了,她缩在被窝里,无力地睁着眼,看着拿着温度计离开的妈妈,手握着手机,气若游丝:“喂,姜北。”
电话那头的姜北皱着眉头问道:“你怎么了?”语气冰冷,却透着关心。
岑念努力笑道:“只是感冒了而已,不要担心。”
姜北依旧眉头紧皱:“明天,你好好休息。”
“不行!”岑念立刻抗议,握紧手机,一脸坚定地说道,“不行,我要去!”
他们本来约好明天两个人一起去见姜北的父母,可是现在听姜北的意思,是想要取消约定了。
如果现在取消约定,姜北的父母肯定会对她印象不好。想到这里,岑念咬了咬牙说道:“我们都答应你爸妈了。”
姜北面无表情,说道:“不行。”隔着电话,他像是看到了她不情愿的表情,继续说道,“我们可以下次去。”
岑念不想等到下次去见姜北的父母,她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况且她想在姜北的父母面前表现出最好的一面。她翻了个身,故作轻松地说道:“可我只是小感冒,明天肯定能好。”
“确定?”姜北蹙眉反问。
“确定以及肯定啦!”岑念笑了,苍白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说道,“我体质比较好,通常这种小病一夜痊愈。”
姜北也不想取消这次约定,只是相比见父母,他更担忧她的身体。
“我不放心。”
似乎听出了他的担忧,虽然知道他看不到,可岑念依然拍了拍胸脯,笑道:“就我这身板,绝对没问题。”
听她如此信誓旦旦,姜北姑且选择听信她一次,语调平稳地说道:“好了再去。”他的意思是,只要岑念明天痊愈,那么就带她去见父母。
“好!”她故作轻松地笑道。
电话里传来了姜北的吐气声:“照顾好自己。”
“嗯!”岑念使劲点了下头,嘴角的笑再次浮现。
姜北为了不打扰她休息,没聊多久就挂了电话,甚至晚上都没再打电话过来。
只是第二天,岑念不仅没有好,反而更严重了。
妈妈站在岑念的床边给她测量体温,这一次,她的体温从37℃升到了39℃。
妈妈甩了甩体温计后,语气严肃地说道:“39℃,我们必须去医院。”
“医院?”岑念满脸通红,全身发烫,她不要去医院。她要去哪里?嗯……对!要去姜北家,可为什么无论她怎么挣扎也起不来?
叫好车后回来,妈妈扶起岑念,带着她离开了家,往南山中心医院赶去。在路上,她拨通了姜北的电话,大概说明了下情况后,就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身在家里的姜北坐不住了,他订了火车票,虽然坐火车哪怕再快也要隔天才能到,但姜北坐不住,他无法做到明知岑念进医院还坐在家里等消息。
当姜北到达南山医院的时候,岑念看上去已经好多了。他坐在她的病床旁,为她削苹果,他十指修长,动作娴熟。
“什么时候出院?”得知她住了一晚上院的姜北语气不悦地问道,递上苹果的时候,目光透露出几分担忧。
岑念吃着他削好的苹果,笑道:“一会儿就能出院了,其实昨天没必要住院的,都是我妈她不放心,非要做个全身检查,还要坚持留院观察一晚上才行。”其实就只是个小感冒而已,她都搞不懂妈妈为什么那么紧张。
“你妈做得没错。”姜北毫不客气地和岑母站在了同一个战队,淡淡道,“你太不注意了。”
明明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听到姜北指责性的话语,岑念顿时百感交集,她嘟嘴说道:“你也欺负我。”
“不想被欺负,就不要有下次。”天知道得知她进了医院时,他着急成什么样了。
岑念听到他这么说,虽然表情幽怨,但是心里忍不住泛着甜,被自己喜欢的人惦记,是一件十分开心的事情。
她将苹果核放在旁边,对他说道:“你这次过来,你爸妈还不知道吧?”
“刚刚给他们打了电话。”他顿了顿,“不过我只能陪你一会儿,明天有工作,今天下午必须坐车回去。”
“实习还没结束?”岑念有些惊讶,明明快开学了,她以为他已经结束了工作。
姜北摇摇头,淡然说道:“因为能学到很多。”
听到这样的解释,岑念了解了,他这么努力工作,就是为了获得更多的工作经验。知道姜北明天还要上班,岑念忍不住心疼地说道:“那你还是快回去吧,早点回去还能休息下,歇口气再去工作地点。”
“可……”他本想等她出院了再走。
岑念笑道:“我有我妈照顾呢,你别担心。”她说着拍了拍自己的小脸,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十足,显然已经无大碍。
姜北摸了摸她的头,浅谈了几句后就离开了,他匆匆而来,只为了见她一面,虽然仅仅待了一个小时。
但是,不见她,他无法安心。
可姜北没想到,这一次匆匆离别,成了他人生中最大的转折点。
为了毕业后能尽快适应工作,姜北总是把自己的寒暑假安排得满满的,哪怕离开学只剩十天,他也不会懈怠。
回到星城的姜北先给岑念打了一个电话,问了下情况,确定她安全回到家后才稍稍安心。
“姜北。”快挂电话时,岑念突然叫住了他,姜北愣了愣。
岑念在电话那头笑道:“我喜欢你。”
“我也是。”姜北如此回答,抬头看着天,他与她虽然不在同一个城市,但是在同一片天空下。
挂上电话后姜北继续忙着工作,不知道怎么了,岑念与他联系的次数越来越少,大多数情况下他主动找她,她也不会理他……
姜北趁着休息的时候看了看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在忙吗?
一个小时后,他收到了回复,只有一个字:
——嗯。
姜北握着手机,眸色略暗。他摸着手机屏幕,今天她只回了一个“嗯”字,从什么时候起,她的回复变得这么敷衍?
一向活泼的岑念,现在面对他只有“嗯”“啊”“哦”。
这让他恐慌,他把手机放在一旁,此刻,就连空气中浮动的都是不安的气息,脑海里反复出现岑念神情淡漠地给他发短信的样子。
宛如噩梦。
02
三月份开学,姜北和陶渊升入了大四,唐茵和岑升入了大三。
开学第一天,姜北特意去了趟女寝,那里的女生那么多,却偏偏没有岑念的身影。姜北的身影在日光中显得十分扎眼,等待了一个小时,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人叫住了。
“姜北副社长?”唐茵的声音带着不确定,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姜北面前,问道,“你怎么在女寝门口?”
“找岑念。”他简明扼要地说出三个字。
唐茵微微蹙眉说道:“她没来。”
听到唐茵说岑念没来,姜北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他打开手机,一遍遍地拨打着她的号码,可反复听到的都是关机提示音。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这句熟悉的台词此刻听起来有种嘲讽的味道。
唐茵默默看着姜北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说道:“早上就没看到她,我之前打电话,也是一直关机。”
姜北怔怔地看着唐茵,惊慌出现在他脸上,之前的不安此刻转换成了惊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岑念会突然关机?
“她家里的电话号码你知道吗?”姜北抓着唐茵问道,大手死死抓着她的肩膀,弄得她生疼。
唐茵皱眉,这样的姜北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以往那个冷静成熟的姜北消失了,只要遇到和岑念有关的事情,他就像变了一个人。
“我知道,可是没人接。”唐茵答道,“我从早上打到现在。”
姜北的手无力地滑下,他苦涩地说道:“她能去哪里?”
这种找不到一个人的感受实在是太痛苦了,仿佛吃了十斤黄连般,苦得他战栗不已。
唐茵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我最后一次与她通话,是在开学前三天,那会儿我说帮她买票,一起回来,但是她说她病了,让我先回学校,并告诉我开学那天她妈妈会送她来。”
“病了?”姜北皱起眉头,想到那次岑念因为感冒入院的事情。
唐茵点点头,说道:“我问她得了什么病,她却说只是感冒更加严重罢了。”
那次在电话里,岑念语气轻快,唐茵也就没放在心上,直到自己一个人回来后,发现联系不上岑念时,她才觉得一切好像变得不对了。
听她说完后,姜北直接转身跑向教学楼。唐茵愣了愣,也跟着跑了过去,姜北的速度很快,唐茵跟得很费劲。
当她气喘吁吁地跑到姜北身边时,姜北正在和辅导员说话,唐茵认得这是她们这一学年的辅导员。
升入新的学年,辅导员会更换。
“我想问下2010级英语专业的岑念是不是还没来报到?”他记得唐茵说过,岑母会在开学那天送岑念来。
不管岑念说的是真是假,他都要询问下。
辅导员愣了几秒,推了推眼镜,说道:“岑母来过电话,说想要办理退学手续。”
“退学?”
唐茵声音尖锐,辅导员不悦地看了她一眼,刚准备出言训斥的时候,姜北却先一步问话了:“原因?”
姜北想要知道岑念退学的原因是什么。
辅导员看着姜北冷冷的目光,忍不住退后了一步,说道:“我也不清楚,她说过几天来办理手续,至于理由则未说明。”
他说完,抱歉地看了看姜北,当初岑念追姜北追得风风火火,两个人在一起没多久全校师生就都知道了,所以看到姜北刹那间的失神,辅导员忍不住安慰道:“岑母说后天就会来学校,等她来了,你可以好好和她谈谈。”
知道了岑母来的时间,姜北微微收敛了下自己的情绪,他点点头,道了一句“谢谢辅导员”后才摇摇晃晃地离开。
唐茵看了看辅导员,然后追着姜北离去。
姜北的身影近在咫尺,可唐茵却觉得他的思绪飘到了远处,此刻的姜北就像岑念当初失恋一样,如行尸走肉一般。
“姜北副社长,岑念一定是有事情耽误了才没和我们解释退学的事情。”唐茵叫住了姜北,为好友辩解。
只是这个辩解如此苍白无力。
姜北停下脚步,扭头看着她,目光浑浊,他张嘴对她说:“我知道。”
——我知道。
当这样的语句从姜北嘴里说出时,唐茵有种想哭的冲动,他落魄的身影和浑浊的眸子看上去就像被丢弃的宠物。
“姜北副社长……”唐茵不知道说什么,她想告诉对方,要相信岑念,相信岑念对他的爱,可是许多话到了嘴边,就说不出来了。
姜北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他的话混在风里传到了唐茵耳边,他说:“我会等她。”
03
岑母到达学校时,姜北收到了辅导员的电话通知,他沉默了几秒便把消息告诉了唐茵。
唐茵正好一直和陶渊在一起,出于朋友的立场,唐茵将姜北和岑念的情况简略地跟陶渊说了下。
听完后,陶渊紧紧蹙起眉头,平日里春风般的笑容消失了。他沉思的时候,唐茵的手机响了。
“岑念的母亲来了。”唐茵看着短信继续说道,“姜北副社长说他要去辅导室外等她。”
陶渊起身,对她说道:“走,我们也去。”语气生硬得简直不像他了。
唐茵从没想过陶渊会这样说话,但想归想,唐茵的动作不慢,跟着陶渊到了辅导室外。他们到的时候姜北已经站在那里了,他目光冰冷,身影显得十分悲凉。
姜北略一抬头,看着他们点了一下头,接着将目光移到辅导室的门上。陶渊这几天忙着考研的事情,已经几天没见姜北了,哪想到……
此时,辅导室的门被拉开,岑母和辅导员一同走出,她说:“麻烦老师了。”
“没事,我就不送了。”辅导员口吻平淡,待岑母点头后才回到辅导室里。
岑母刚准备下楼梯,才发现楼梯口被人堵住了,她愕然地看着眼前的三个人:姜北、唐茵和陶渊。
岑母不认识陶渊,却认识唐茵和姜北。
“阿姨。”姜北的声音有些发抖,他的手紧握成拳,深深吸气后,道,“岑念去了哪里?”
被问话的岑母将目光移向了别处,沉默着不说话。
唐茵看岑母不愿说话,连忙说道:“阿姨,能告诉我岑念怎么了吗?”
“她挺好,只是不想在这里读书了。”她说话的时候瞥向姜北,似乎还想要说什么。
听到岑母说岑念挺好的时候,三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但接着气氛变得古怪了起来,如果岑念很好,为什么不来学校,为什么瞒着所有人退学?
“阿姨。”
姜北的话刚出口,岑母立刻抬手做了一个“停”的手势,她看着姜北,神情有些无奈,说道:“孩子,你别说了,你想说的我都知道,但十分抱歉,我无法把我女儿的事情告诉你。”
姜北皱起眉头,全身紧绷,他看着岑母,眼眸冷如寒冰。
他说:“阿姨,您的意思是……”
“希望你以后能忘记岑念。”她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
——咚。
姜北觉得自己的心被人狠狠砸了一拳,痛得他全身**,却又无法还击,他咬紧牙:“是因为她父亲……”
“不是。”岑母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平淡,“和她父亲没有关系,只是她已经不爱你了而已。”
——岑念不爱他了。
这不是真的!姜北在心底呐喊着,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岑念说过爱他,说过会嫁给他……
她不会放弃。
“她不会放开我。”他像个孩子,重复着一句话。
岑母叹了一口气,从包里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她开了免提,对姜北说道:“你可以亲口问她。”
岑母的话让姜北看向了手机,上面没有显示号码,在几声忙音后,岑念熟悉的声音响起。
“喂,妈?”声音懒散,像是刚睡醒。
终于听到岑念的声音,姜北拿过手机,缓缓说道:“是我。”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让电话那头的岑念沉默了。
姜北觉得内心十分酸涩,这种感觉让他十分难受。
“嗯,有事吗?”她终于再次开口,语气漫不经心。
姜北扯了扯嘴角,问道:“你为什么要退学?”
“呵呵。”岑念在那头笑了,声音清脆,“我不想见你。”
——她说她不想见他。
“为什么?”他搞不懂之前还那么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会在短短的几天里变成这样,甚至她要用退学来躲避他。
“我累了。”她缓和了一下情绪,说道,“我们分手吧!”
姜北从没想过“分手”的情景,之前他总是执拗地认为岑念不会爱上别人,因为她的目光总是围着他转,她是那么爱他。
“为什么?”他认真问她。
“不想爱了。”她回答得很快,语气坚决到让姜北沉默。她的声音在他心里回**过无数次,可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让他如此难受。
姜北努力克制着情绪,声音没有丝毫波澜,他说:“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很早。”这一次她的声音如同覆上了冰冷的铠甲,让姜北不得不相信,电话那头的岑念已经不爱他了。
“我知道了。”他扯了扯嘴角,“可我不同意分手。”
是的,他不同意。在姜北的世界里没有“分手”这两个字。如果岑念不爱他了,那么他就让她重新爱上自己好了。
电话那头的岑念突然沉默了。
“我爱你。”他说完的那一刻,岑念已经挂上了电话,只听到无情的忙音。
意思再明了不过,岑念已经不想听他说什么甜言蜜语了。
岑母接过自己的手机,没有看他,而是准备扭头往另一个路口走。
“等等。”姜北出声叫住了岑母,他说,“我不会放弃她。”
岑母摇了摇头,语气不善地说道:“你不要再说了,也别白费心思了,她不会见你,为了避开你,我们已经搬家了。”
姜北的身体晃动了一下,岑念为了避开他,都搬家了!
岑母看他没有再追问的意思,扭头离开了。
岑母离开后,一直沉默的唐茵和陶渊互相看了看,此刻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姜北。
一向沉默的姜北,神情冰冷地看着岑母离开的身影。
许久,他苦笑道:“走吧!”
陶渊走到他身边,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要相信自己,她还爱着你。”
“嗯。”他目光坚定,像是从未怀疑过一般。
他们并肩离开了。
而唐茵攥着衣角,站在原地看着两个人离开。明明是别人的恋情,可是听到整个对话的她,竟忍不住哭了。
就像姜北不愿相信岑念会不爱他一般,她也不相信。
可那又如何?岑念说得那么绝情,仿佛从始至终都不曾爱过。
“岑念,你忘了吗,当初你是怎么追姜北副社长的?”
04
短短一周,再见姜北的时候都认不出他了,他瘦了很多,目光比以前更冷,不说话时整个人就像冰雕。
唐茵和陶渊知道,姜北变成这样是因为岑念。
最开始的时候,陶渊还在照顾他,可是几次下来姜北拒绝了他的照顾。因为唐茵是女生,不便照顾他,但是她向姜北保证,只要有岑念的消息,一定会告诉他。
只可惜这一次,岑念做得很绝,任何蛛丝马迹都没留下,仿佛从这个世界消失了。每天晚上回来面对唐茵的不再是岑念傻乎乎的笑容,而是一张冰冷的床。
她也不甘心被好闺密这么抛弃,可是相比姜北,她好得多,起码岑念自始至终都没对她说过绝交。
他们想的都是同一个人,名为“岑念”的人。
只是时光无法倒流,没有人能活在记忆里,姜北不能,唐茵也不能……他们选择用同一种方式来缓解压力——用忙碌来麻痹自己。
唐茵变得忙碌起来,她宁可在外面通宵学习也不愿再回宿舍。陶渊因为要考研,也很忙碌,时常和唐茵结伴,唯独剩下了姜北。
六月的时候,空气里满是栀子花的味道。
唐茵坐在图书馆里,她每次都一个人占着两个人的位子,因为她习惯了身旁有一个空位,这是她留给岑念的。
手机震动,是陶渊的短信:
成功拿下清华硕博连读资格。
唐茵握着手机,差点兴奋地尖叫。她匆匆收拾了下书本,走到图书馆后,才拨打陶渊的电话,笑道:“喂,陶学长,恭喜哦!”清华的硕博连读有多难考,唐茵十分清楚,就连陶渊这种优等生也付出了无数心血才考上。
陶渊笑了一下,说道:“谢谢。”
“和姜北说了吗?他如果知道一定会开心。”自从岑念与姜北分开后,唐茵也不再叫姜北副社长了。
她叫他姜北,肯定了他的朋友身份。
“还没呢,正准备发短信,你的电话就打来了。”陶渊看起来是真的很开心,隔着电话,唐茵都能感受到。
“那么陶学长什么时候去报到?”
“下个月。”他顿了顿,语气中透出了无奈和不舍,“现在想想,时间过得还真快啊……”
“还有一个多月呢。”唐茵说道。
站在图书馆门口的唐茵看着自己的鞋尖,脸上洋溢着好看的笑容,提议道:“陶学长,等你和姜北毕业的时候我们三个一起去吃一顿吧!”
“好,就我们三个,到时候好好吃一顿。”陶渊听着她的话,难得地放松了语气。
唐茵笑了笑,挂了电话。
终于到了这一天,陶学长和姜北都要毕业了,毕业后的他们一定会各奔东西,到时候她呢?还要这样沉默下去吗?
“岑念,你说……我要告诉他我喜欢他吗?”她继续看着自己的鞋尖,眼底闪过迷茫。
唐茵知道,陶渊一直不喜欢自己,哪怕她在他身边已经两年了,陶渊的心思也没放在她身上,感情本就是这样,不是喜欢了、付出了,就能得到的。
但即便这样,她的内心深处也存着一丝希冀,毕竟喜欢是控制不住的,她喜欢陶渊,梦想着和陶渊谈一场恋爱。
她想对他告白,借着他要毕业的机会,将自己这么久以来的心意告诉他。
……
陶渊和姜北在毕业典礼当天拒绝了无数女生的邀请后,站在女寝下等待唐茵。
唐茵穿着牛仔裤和白衬衫走出女寝,素颜,齐耳的短发让她看起来十分精神,她看起来随意得很,一点不像是要和两个帅哥去吃饭的样子。
“走吧!”唐茵站在陶渊旁边,说道,“好久没大吃一顿了,谁选地方?”
唐茵说话的同时,和陶渊一起看向了姜北。被两个人看着的姜北淡定地扫了眼校门口的大排档,最后目光定在了其中的一家。
“洞蜜园。”他的声音很冷,可唐茵和陶渊都听出了里面隐含的柔情。
唐茵看了看陶渊,耸耸肩,说道:“我没去洞蜜园吃过,带路吧!”
唐茵没意见,陶渊也没意见,姜北两手插兜领着两人走进了洞蜜园。这间小小的大排档,有着他许许多多的回忆。
他坐在了靠门的位子上。
随后走进来的陶渊和唐茵并肩坐在他对面,陶渊拿过菜单,摆在姜北面前,说道:“你先点吧!”
姜北连看都没看,直接张口说道:“烤鸡翅、烤茄子、炒米粉、爆米花、可乐、青菜、牛杂。”
唐茵对他娴熟点菜的样子有些讶异,她偷偷看了看陶渊,用眼神询问他姜北是不是常来这里吃饭,哪知道接到信号的陶渊摇了摇头,表示他不清楚。
看着眼前两个人的互动,姜北解释道:“这些都是她爱吃的。”他的声音很淡,却带着强烈的悲伤。
唐茵抿了抿嘴,看着送上来的菜,这些的确都是岑念经常点的,她抓了抓头发,对店老板道:“老板,拿三瓶啤酒。”
“啤酒?”陶渊正惊讶的时候,店老板送来了三瓶啤酒。
唐茵点点头,用起子打开其中的一瓶,放到了姜北面前,她在打开第二瓶时说:“有个词叫‘借酒消愁’,我们今天就试试,反正不喝你也愁了。”
她把打开的第二瓶给了陶渊,将最后一瓶放在自己面前。
姜北默默地听完她的话,拿起酒瓶仰头灌了一口酒,浓烈的酒味让他有些眩晕。
“好!”唐茵也跟着喝了起来。
她大口大口地喝着,好似也有着千愁万绪一般。
最冷静的就是陶渊了,他拿酒杯慢慢喝着,气氛再次变得僵硬。
吃饭喝酒,谁也没多说什么,姜北喝得最快,不一会儿酒就只剩下了半瓶,但他也是最快倒下的,半瓶过后,他满脸红晕。他趴在桌子上,对着剩了半瓶的酒,咧嘴笑着,仿佛坐在他对面的不是唐茵而是岑念。
唐茵喝得不多,还很清醒,她看着这样的姜北,突然有些心酸。这么久以来,她知道姜北一天都未曾忘记过岑念,他绞尽脑汁,想尽一切办法去寻找。
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就是找不到岑念。
如果哪一天,陶渊离开了她,她会不会也这么伤心?
想到这里,唐茵放下酒瓶,对身边的陶渊说道:“我们走吧!姜北喝醉了。”
陶渊看着对面说着胡话、面容惨白的姜北,昏黄的灯光照在他身上,没有了以往的王子光环,现在的姜北更像个落魄的流浪者。
曾经他们意气风发,何曾想过有一天会被情爱所困?
“喝完这杯再走。”陶渊晃了晃手中的杯子,对面的姜北念叨起岑念的名字。
一声又一声,他的世界在岑念离开后就变得支离破碎了。
05
从洞蜜园出来时已经十一点了,白天繁华的街上此时空无一人,安静得过分。
唐茵和陶渊扶着姜北,往他们的住所走去。升入大四后,姜北和陶渊在外租房,姜北平常除了实习工作需要外很少出门,而陶渊则更多地待在实验室。
“呼……”陶渊放下姜北后,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就先把他放在这里吧!我先送你回去。”
夜路漫漫,唐茵也没推辞,点了点头。
只有他们两个人时,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唐茵站在陶渊身边,路灯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她本想说点什么缓解下气氛,结果一张嘴话还没说,先打了一个酒嗝。
她拍了拍胸口,顺了顺气后,才说:“你醉了吗?”
陶渊抬头看着路灯,明明光不强,却刺得他眼睛生疼,就像岑念一样,明明比她优秀的女孩有很多,可他偏偏只钟意她一个。
“没有。”陶渊说话时摸了摸鼻子。
“要不要再喝点?”唐茵拽住他,看向了不远处的便利店。
陶渊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隔着橱窗还能看到堆成金字塔形状的啤酒,他吸了一口气,说道:“走吧,我们去买点。”
他没醉,可他想醉,因为他想忘记很多事情,醉一场,梦一场。
唐茵和陶渊买了一打啤酒,坐在公园长椅上,唐茵先开了一瓶,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问道:“陶学长,你为什么想要喝醉?”
她看着他,眼睛一眨一眨的,宛如星辰。
“因为我想岑念了。”他抬手,细长的手指盖住眼睛,不知是酒话,还是他的心里话。
唐茵捏紧易拉罐,低头说道:“我也想她。”
很想她,但不希望陶渊也想她。
“是啊,你们都很想她。”陶渊苦笑,手依旧覆盖在眼睛上,唐茵不知道他是在感慨还是在难受,陶渊继续说道,“可我不一样……我……”
他哽咽着,仰头又灌了一大口,啤酒顺着嘴角滑下,流入脖颈里,大概是因为姜北不在,陶渊的话也多了起来。
“岑念和姜北分手了……”他喝光了酒,易拉罐被他捏得变了形,他起身,踉跄着向前走。
“岑念,你在哪里?在哪里啊!你不是已经和姜北分手了吗,分手了……我也不能陪着你,因为我找不到你。你到底在哪里,在哪里啊?”
唐茵咬着下唇,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看着他的背影,看起来就像个乞丐,和没有岑念的姜北一样。
他……果然喜欢的是岑念。
如果看到这样的陶渊,她还猜不出来陶渊喜欢岑念的话,那么她就太傻了,就是因为太喜欢一个人,所以才能知道他真正的心意。
陶渊的心不在自己身上,这一点,唐茵一直知道。
“陶学长……喜欢岑念。”她低吟。
陶渊扭过头,扶着路灯杆,笑着对她说道:“是,我喜欢她。”
唐茵猛地抬头,一直知道他的心不在自己身上,也一直知道,陶渊不会喜欢自己,可是……为什么听到这句话时,眼泪却止不住了呢?
泪流满面。
——是,我喜欢她。
他喜欢的是岑念。
唐茵看着他,她无法想象陶渊是怀着什么心情祝福姜北和岑念在一起的。
友情和爱情牵在一起的痛,唐茵在这一刻也尝到了,像是吸血鬼胸前的木桩,桩尖扎入心脏,血不停流淌。
“陶学长。”她吸了一口气,心脏随之颤动,依旧很疼,“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她想知道,她的爱情是什么时候结束的。
陶渊像是回过了神,看着坐在长椅上的唐茵,隔了好久,他才说道:“大概是第一次见到她时吧!”第一次见到她时,她仰着头,目光清澈,信誓旦旦地对姜北说一定要把他追到手。
那一刻的岑念,莫名地吸引着他,当他反应过来时,目光已经开始随着她转。这种冥冥中早已注定的喜欢,让他躲也躲不掉,爱得痛苦,爱得难受。
唐茵放下易拉罐,听到答案的那一刻,她的身子已经瘫软在长椅上,原来她从一开始就输了,一开始她就爱上了心有所属的人。
“好不甘心。”唐茵低着头。是的,好不甘心,她从头到尾的等待与关注,最后还是让她那么难受。她张口:“我很不甘心,可又必须让自己甘心,因为……你爱的人是我最好的朋友。”
陶渊浑浊的眼睛亮了亮,像是顿悟了所有,他颤抖着声音问道:“你……喜欢我?”
唐茵笑了笑,像是三月樱花,看似天真,实则凄凉。
她的笑容已经替她回答了,陶渊很聪明,哪怕喝醉了,他也清楚地知道唐茵所要传达的心意,一瞬间的惊愕在片刻就被他抚平了,他抓紧路灯杆,问她:“什么时候开始的?”
“和你一样。”短短四个字,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她说完后不敢看他,而是重新拿起身旁的啤酒,猛灌一口。
静谧的夜路上,两个人的身影格外清晰,却又形影相吊,像是看不到对方,都沉浸在孤身一人的世界里。
这一次他们喝得很慢,当一打酒喝完时,岑念才起身主动走向陶渊。她喝醉了,全身的酒味让她皱紧了眉头,胃里翻滚的恶心感和心头的酸楚融为一体,折磨着她,可是她再也哭不出来了。
她走向陶渊,张开双臂,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他。这个动作她做得很小心,也很轻柔。
“陶渊。”她念叨着他的名字,其实从很久以前开始她就看着他、在意他,却不知道自己喜欢上了他。
而这个动作是她一直想做的,无数次在梦里,她都是这样抱着他,诉说着自己的心事。
她无声无息,用这个动作表达了所有的情绪。
陶渊看着腰间那双手,将手覆盖在她的手上,道:“谢谢你喜欢我,可……我们还是朋友。”
“嗯,是朋友。”她接过他的话,脸靠在他的背上,“真正的朋友。”
再与爱情无关,她要做他真正的朋友,对喜欢的人放手,也未必不是一个好选择。
因为,不放手的话,伤得更重的就是她,不爱就是不爱。
陶渊心里爱的那个人并不叫唐茵。
06
没有人会为谁等待,因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世界,谁也不会原地不动,陶渊如此,姜北如此,就连唐茵也不例外。
唐茵升入大四时,已经学会了打算未来,她抱着日语书走进宿舍时接到了陶渊的电话,那之后她对于陶渊的记忆也只停留在了那一通电话上。
“喂,陶学长。”她走进宿舍,放下书本,一年来她习惯了一个人的宿舍。
陶渊那头的声音有点嘈杂,他说:“我已经不是学长了,以后该改口叫我名字吧!”
“习惯了,一时难改。”唐茵握着手机轻轻笑道,“曾经我改口叫姜北还花了不少时间呢!”
陶渊记得,那时姜北离开广播社,而唐茵还是喜欢叫他“姜北副社长”,为此岑念没少揶揄她。
陶渊笑了笑,说道:“我在机场,要去北京,之前姜北给我打电话说到了更好的公司做项目工程师。”
“你们的未来都安排好了。”她似是在感慨,淡淡说道。
陶渊点点头,笑笑说道:“是的,你呢?有什么打算了吗?”
“想好了,我想去日本留学。”唐茵站起身,倚靠在门边,“我想去不同的地方,见识不同的舞台。”
“志向很远大嘛!”陶渊的口气带着愉悦,他说,“加油吧,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告诉我一声。”
唐茵点点头:“好,如果有需要,我一定不客气。”
“好了,我要上飞机了,以后再联系。”
“好,以后联系。”唐茵挂上电话后,对着手机轻声说道,“一路顺风。”
那是唐茵在离开前与陶渊的最后一通电话。
挂上电话,唐茵想起了同样离开的姜北,沉默了几秒后,她给姜北发了一条短信:
工作加油。
她想,如果岑念在,一定会为姜北的大好前程开心好几天,也一定会给他发一条“加油”的短信,所以,她代替岑念做了这件事情。
不多时,姜北就回复了,只有一个简短的“嗯”字。
……
新的环境,新的挑战,他却平静如水。
姜北穿着正装走入新的公司,而之前的公司成了他的跳板,他没想过日后会怎么样,他所做的只有不断地往上爬,然后用更多压力去忘记一个人。
只是在忘记前,他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姜北。”宛如黄莺般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姜北转过身,眼前的女生长发及腰,五官精致,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不多不少露出了八颗牙。
在他记忆里,只有一个女生是这样的,那便是邹雨晴。
他点了点头,算是对旧同学示意。
邹雨晴走到他身边,与他进入同一部电梯:“好久不见了,你来工作?”
“刚来报到。”姜北说得很平淡,没有因为遇到同学就欣喜,他面无表情,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邹雨晴看到这样的姜北也只是笑笑,她心照不宣地没有提“岑念”,姜北大四那一年的颓废她也看在眼里,原以为与姜北无缘了,哪想到命运会开这个小小的玩笑。
“哦,是做项目工程师吧?”邹雨晴抬头看着他,含笑的眼睛微弯,“要不要获得更高的职位呢?”
“什么意思?”姜北看着她,依旧淡漠。
“这是我爸爸的公司。”邹雨晴说得很轻。
姜北低头看着比自己矮一点的邹雨晴,蹙眉说道:“所以……”
“我可以和我爸爸说下,给你更高的酬劳和职位。”邹雨晴浅笑嫣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她帮助他往上爬,而他则要讨好她,甚至……努力爱上她。
因为邹雨晴会以他是她男朋友为由,为他铺路。
她话落的同时电梯打开,到楼层了。姜北率先一步走出,头也不回地说道:“免了。”他更喜欢靠自己,他的每一步都走得脚踏实地,没有捷径。
站在电梯里迟迟没出去的邹雨晴愣了愣,随后露出了无奈的笑容,姜北依旧是姜北,哪怕没有了岑念,他也依旧不会妥协爱上她。
邹雨晴知道,哪怕到了现在,自己依旧被阻拦在外围。
07
两年后。
姜北弹了弹烟头,满缸都是烟灰,他的手边放着一张喜帖,红色心形纸上印着烫金的字:
新娘 唐茵
新郎 北川一郎
……
自从唐茵去了日本,他们就很少联系了,当他收到从日本发来的快递时纠结了一会儿,快递里面只有这一张喜帖,意思明了。
门被人推开,走进来的是邹雨晴。她一眼就看到了唐茵的喜帖,略讶异了下,说道:“我刚才收到唐茵发的电子喜帖,听说唐茵的婚宴邀请函大多是电子喜帖,没想到你收到的居然是纸质喜帖。”语气里带着疑惑和好奇,毕竟唐茵的区别对待太明显了。
“我们是朋友。”仅此一句话,姜北将两个人的关系说得清清楚楚。
这句话让邹雨晴更加讶异了,能被姜北称为朋友的人很少。
“后天请假。”姜北收起喜帖说道,“我要去一趟日本。”
“一起吧!”邹雨晴笑道,“我也要去办点事情。”
姜北没有理会她,只是点点头就继续埋头苦干起来。
被晾在一旁的邹雨晴放下了手中的饭盒,离开了他的办公室,她说:“过了十二点还没看你出来吃饭,就给你带了一份,记得趁热吃。”
姜北对邹雨晴很淡漠,从没主动与她联系过,可是她对姜北很特殊,嘘寒问暖,公司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有人嫉妒,也有人理解,可谁也不知道,姜北的心却在一个叫作“岑念”的女孩身上。
他不离不弃,不曾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