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咏是什么时候开始不接受别人的礼物的呢?很久很久之前了吧。
她潜意识里,越是精美的礼物背后越会有一个巨大的陷阱。
唐诗咏记得小学五年级时,同学送给她一盒黄桃罐头,她美滋滋地吃了,结果那天放学下大雨,给她罐头的同学过来借伞,她本不想借,那个同学却说:“你吃了我的东西,就要礼尚往来的,否则就是忘恩负义。”唐诗咏不好意思辩驳,便把伞给了她,自己冲向了瓢泼大雨被淋成落汤鸡。
唐诗咏还记得,她初一那年的生日,收到了前所未有喜欢的礼物,爸爸托人从香港迪士尼给她买了一块粉红色的米奇手表,妈妈找旗袍师傅为她做了一身光彩照人的刺绣小旗袍。
唐诗咏心花怒放地捧着礼物做了一整晚甜甜的美梦,结果第二天就被告知爸妈已经离婚。
父母很快各自重组家庭,唐诗咏一下子成为了多余的人,尤其是妈妈家有了虎头虎脑的弟弟,爸爸家有了乖巧伶俐的妹妹后,这世界没有人愿意宠她了。
上个月,唐诗咏跟爸爸吵得很凶,爸爸一气之下把她送来位于遥远西北的奶奶家,她强忍着泪水嘴硬:“去就去,谁怕谁?”
她倔强地提着行李箱来到这塞北荒漠,从小在南方长大的她穿了三层棉衣,裹得像只熊,面对着漫天狂舞的黄沙,她咬牙切齿地不回头。
唐诗咏算是跟父亲杠上了,她在这里自暴自弃,不听课,不学习,不讲卫生,虽然每月有足够的零花钱,可她故意不好好吃饭,她就不相信,自己的亲爸看到女儿这样蓬头垢面、面黄肌瘦时,会忍心让她再继续待在石板镇。
唐诗咏在学校独来独往,不交任何朋友,周五那天中午,她路过三楼转角时,一下子看到了镶在走廊尽头处的长镜子。
她自从来到这里就没好好照过镜子,就好像逃避现实一样,不想看到自己落魄的样子。
可此时长廊上只有唐诗咏一个人,周围静悄悄的,她远远地望着镜子,好奇心越发膨胀,抑制不住朝镜子走去。
天哪,她现在竟然这副鬼样子!
镜子里的她浑身脏兮兮的,脖子上缠绕着抹布一样的围脖,脸被冻得青紫,头发乱糟糟的,跟鸡窝似的,因为在这里经常失眠,眼睛浮肿得厉害,还挂着大大的黑眼圈。
唐诗咏情绪突然失控,“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她跑到外面的天台,把头仰得高高的,任由肆虐的寒风将她脸上的泪水吹干。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在最美的年华里活得这么狼狈丑陋?
她的情绪崩溃,忽然有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背后响起:“在这大冷天里哭脸上皮肤很容易皴裂的哦。”
唐诗咏赶紧擦了擦脸,努力抑制住哭泣,这时张庆宁走到她的身边。
“刚烤好的红薯来了,来来来,赶紧吃。”他递过来一块烤红薯,用纸袋包着,散发出来的热气在凛冽的寒风中显得越发的香甜。
唐诗咏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在这大冬天里,闻见这么“销魂”的味道,肚子里的馋虫都要一拥而上了。
她咽了下口水,咬紧嘴唇别过头去:“我不饿,不想吃。”
“你就吃了吧。”张庆宁劝说她,“你不知道我上来的时候碰见校花杨莹莹,她都被这块烤地瓜的香味**住了,竟然冲我回眸一笑,娇滴滴地问我能不能把烤红薯分她一半。”
“呵,那么漂亮的女生,你忍心拒绝?”唐诗咏的注意力成功被他转移。
“当然不忍心,不过我经过艰难而漫长的思想斗争后,终于摆正立场,坚决回绝她:‘这是给我同桌吃的,别人都靠边站!’”
“哈哈!”唐诗咏被他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逗笑了。
这下张庆宁再尝试把烤红薯递给她时,她顿了一下,还是接受了。
她咬了一口香喷喷的烤红薯,蜜汁四溢,甜到爆棚,她的心情也随之好了起来,身上的戾气消失殆尽,眉眼间开始绽开甜甜的笑容。
这才是她该有的样子吧,这几天张庆宁的脑海中重复出现她忧郁的面孔,就好像是含苞待放的牵牛花遭遇了一番狂风暴雨,又遇上灼灼烈日,看上去蔫头耷脑,疲怠消极。
他欣慰地望着她舔嘴角的样子道:“我听说吃甜会让人变得幸福,唐诗咏同学,我希望你能幸福。”
唐诗咏顿时僵住,她迟疑着,缓缓扭过头与张庆宁对视,见他目光炯炯,双眸犹如融化万里冰川的春光,温馨而又坚定。
唐诗咏全身热血沸腾,她看似淡淡地望着寥阔的远方,不过自从父母离婚后,自己黯淡惨然的生活还能有幸福的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