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尾声,天气依然燥热。下午五点,太阳偏西,但光线仍是明晃晃的刺眼。
陈汐站在树荫里,静静地看着不远处嘈杂的人群。
他们举着写有“维权”“讨薪”等等字样的牌子,时不时会喊几句口号,与大楼的保安对峙。楼上是她父亲的公司,还有人员在办公,但一直没有人出来回应。
陈汐从未想过,自己的生活会在一夕之间天翻地覆。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母亲去往美国,再无音讯。出事之后,她给父亲几个要好的朋友打过电话,只是想打听一下父亲的下落,却都被对方以各种理由回绝了。
她站了很久,身后法国梧桐的影子和她自己的身影在夕阳下越拉越长。
直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头,发现任平生正紧蹙眉头盯着她:“你怎么在这里,不上课吗?”
她还没来得及答话,他已经握住她的手腕,拖着她快步往马路对面走。
陈汐不明所以,跟在他身后走了好几百米才听到他说:“要是被他们发现了,可能会有危险。”
他们停下来,她这才注意到,任平生的衬衫打了皱,眼周一圈很暗沉,样子十分疲惫而颓唐。想必因为她父亲的事,他也焦头烂额。
“警察找到学校了,刚做完笔录。我不想回学校,也不想回家,就来这里了。”陈汐低着头,在踢地上的格子砖。
任平生则自说自话:“拖欠的金额计算出来了,一共有八百多万,目前来看是资金链断裂。你爸是直接负责人,可能……”
这时陈汐抬起头来看他,眼眶红红的。
“会面临刑事处罚”这样的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好强行转移了话题:“我带你去吃饭吧。”
陈汐跟着任平生在附近的胡同里七拐八拐,来到一家苍蝇馆子。
进门前,他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挠挠头:“可能这家环境不太好。”
他们一落座,老板就很热情地过来跟任平生打招呼:“这回时间不长啊,这么快就拍完回来了?”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
老板又问:“还是爆炒刀削?”
“嗯,两份,一份加肉。”
很快,老板端上两盘炒刀削面。任平生把肉多的那盘推给陈汐:“我觉得味道挺好的,就是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店里没有空调,只听到头顶的风扇“吱呀吱呀”地转。
任平生吃饭很快,吃完才开始说话。
这家店是他刚来公司上班时发现的,虽然距离远些,不如公司旁边的餐馆方便,但胜在量足便宜,又有他家乡的味道,他就成了这里的常客。
“我那时候没什么钱,几乎每天都来。对了,你以前没来过这种小店吃饭吧?”他随口一问。
陈汐点头:“嗯,不过以后应该会经常来了,还挺好吃的,就是有点辣。”
她嘴角还有些辣椒油,一整盘刀削面被吃得干干净净。
原来,任平生的过去跟她想象中的很不一样,他不是出生优渥、一路顺风顺水长大的翩翩贵公子。
“你恨我爸吗?他也欠了你的薪水。”她接着说。
任平生想了一会儿,缓缓摇头:“你父亲曾经帮助过我,对我有很大的恩惠。我不相信他是那样的人,他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如果没有呢?”她似乎不信他的话。
“那你呢?你恨他吗?”他反问她。
“我不知道……”陈汐低低地回答,却又抬起头,迷茫地望向他,“我看到他们讨薪的时候很难受,但是我什么都做不了。”
任平生忽然伸手,越过窄窄的餐桌,大大的手掌在她头顶揉了揉?:“你别想那么多了,好好学习,你爸的事情怪不到你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