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过程并不复杂,医生先是掀开许安宁的头帘分析了一下情况,告诉她痘印迟迟不消的原因,然后给她抹了一堆味道奇怪的药膏,接着又给了她两瓶药,让她外用内服坚持住,保证半个月就能完全治疗好。
许安宁把付款的二维码拍下来发给妈妈,说明原因让她付钱,然后和医生道谢,背着书包出门,见梁子维无聊得在路边逗狗,与狗各守一边,相互瞪着僵持,直到梁子维学着对方的语言“汪”了一声,那只散养的田园犬像是从没在人类当中见过会说“狗语”的稀奇品种,以为是祖先成精,吓得撒腿就跑,而梁子维似乎对自己打了胜仗很得意,牛气冲天地叉了会儿腰。
许安宁看到这里,满脸黑线。
她以和梁子维同为人类而感到耻辱。
“梁子维!”不想看他再做什么奇怪的举动了,她喊他的名字,“我不是让你先回家吗,你怎么还在这儿?”
他回过头来,屁颠屁颠跑到她身边,指着月亮说:“天都黑了,我当然得送你回家了。”
她想说不用,但毕竟这回也算是欠了他一个人情,要是连句谢谢都没说就急着和人家撇清关系好像也很不讲究,于是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一路上,两人都没什么话,许安宁不时地瞥一眼在旁边望天望地望空气的梁子维,觉得对方在大街上抓耳挠腮的样子很不雅观,担心被熟人看到后会以为她和一只猴子一块儿回家,她忍不住问他:“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讲?”
“确实是有啦……”他扭扭捏捏的,“那个,我想说,之后有机会的话,你能不能把你写的小说给我看看?”
许安宁僵了一下,有些支支吾吾:“那个也……也没什么好看的,我就写着玩儿的。”
“可是我想看啊。”他声音里带着笑意,“我想知道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许安宁完全傻眼了,她笔下男主是以他为原型这个秘密,是谁告诉他的?
眼下不管她怎么解释,好像都很苍白。他既然都问出口了,就证明秘密已经压不住了。许安宁冷静了一会儿,说:“等艺术节结束的时候吧。”
反正能拖一天是一天,拖不下去了再说。
总之那东西绝对不能让他看。
梁子维看不到许安宁心里的小九九,只从她的态度里看到了有戏,以为这是拉近他们关系的大好时机,一个人偷偷摸摸地高兴了半宿,不曾想第二天等待迎接他的是晴天霹雳。
许安宁戴着口罩进教室,红着眼睛走到他的座位前,拽着他的领子把他拎出了门。班上众人集体“哇”了一声,以为他们是有什么大进展:“许安宁好帅!”
梁子维踉踉跄跄地被她拽到一间没人的教室,她动作太猛,害他一路撞到两把椅子、三级台阶,他疼得直叫唤:“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啊?”
许安宁摘下口罩:“你看!”
她原本还算干净的脸蛋上起了好几个红包,他下意识伸手去摸,被她打了回来。他往手上呼了口气,问她:“这是怎么回事儿?”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都是你害的!”
那该死的药里不知道添了什么东西,不仅神奇到让她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痘痘在一夜之间全部死灰复燃,还扩展到全脸都是。许安宁早上起来照镜子的时候直接吓哭了,一路跑着来到学校,就是为了找梁子维算账。
她捶他胸口:“现在别说上台了,我连课都没心思上了,你说怎么办!”
梁子维被她捶到差点儿咯血,一边念叨着“不应该啊”,一边掏出手机给表姐打电话。两分钟后,他跪倒在地向她赎罪:“抱歉,是我记错诊所了。”
一路尾随着他们的同学们此刻正一个挤着一个地围在窗外看戏:“这是求婚还是夫妻对拜啊?”
许安宁现在绝望到连别人的笑声都顾不上了,捂着脸不知所措,直到梁子维站起来拉着她的手跑出门:“现在还有补救的办法!”
那天上午,梁子维和许安宁一起翘课去找表姐,又在表姐的指引下找到了正牌大夫,万幸问题不大,擦了药后立刻就有缓解,只是中间闹了这么一场,许安宁额头上的痘印怕是不能在短期内去除了。
老师顾及许安宁的心情,找了个巨丑的帽子给她戴,这样上台就不用露脑门儿了。丑就丑吧,许安宁认命了,这就跟校长宁愿戴审美怪异的假发也不愿意让头顶的“溜冰场”示众的心情是一样的,她拼死也要保护自己的额头。
校长要是知道她这么与自己感同身受,不知道会不会感动到给她颁发奖状。
奖状就算了,许安宁现在只想让梁子维体会一下自己的心情,便拼命地往嘴里塞饭。
朋友劝她:“安宁,我们理解你,你别这么自暴自弃……”
“我才不会自暴自弃呢,”她瓮声瓮气地解释,“我是要让梁子维出丑。”
“你就算把自己胖死,关人家什么事儿?”
“最后一场戏是他托我翻墙,我多长两斤肉,他肯定托不动我,那样观众肯定会嘲笑他。”
朋友彻底无语了:“就算你从墙上掉下来把他砸死,观众会嘲笑的应该也只有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