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你怎么来了?”
正往排演厅气喘吁吁地赶来的副社长王峰见到君兆夕,一时没反应过来,一边问一边取下眼镜用袖口使劲地擦。
君兆夕懒得去搭理,只顾往前走,赵奇很狗腿地同小声对王峰说了句:“少爷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便追上君兆夕的脚步离开,留下完全摸不着头脑的王峰。
王峰摇了摇头,继续往排演厅里头走,君少的心情从来都是捉摸不定的,哪是他这种小老百姓能够猜透的呢?反正只要他继续赞助他的话剧,一切就好。
“社长,终于找到你了。”王峰一进排演厅便朝着站在舞台边指导排演的木可风嚷嚷,笑得好不灿烂,跟掉进了金子堆似的。
“怎么了?”
“你刚刚把手机落在会议室了,你的经纪人苏珊姐刚刚打电话过来说《鸢之宿命》的投资方让你后天晚上8点参加首映仪式。而且苏珊姐说,好莱坞的哈德曼导演可能会出席,她希望你务必参加。”
“这……”木可风微皱了眉。他实在不喜欢在那样的氛围下欣赏一场电影,他讨厌虚伪的应酬。
“学长,不要这……了!好歹你是片子的主摄影师,你都不去,导演肯定会很不爽!”
麦梓无意间听到木可风与王峰的对话,便被吸引了过去。原来《鸢之宿命》也是请学长做摄影的啊,真是不可思议!这部片子,单是在电视上看预告片她就看了不下十遍,每一次都有新的发现新的 ,那些镜头捕捉得太完美了……
“梓琪,你小心点,别掉下来了。”木可风回头看着站在台边发呆的麦梓琪,无奈地笑着叹了口气,真是个让人担心的丫头。
“喏,话我是带到了啊。”王峰手头上还有些社团的琐事要处理,正准备走,又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对了,别忘了带上女伴哦,首映结束还有一场庆功宴。要是这回你又不带女版,那些无聊的狗仔又会在报纸上乱写你是GAY。”
忽然想到了什么,木可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麦梓琪:宴会,女伴?
晚上七点,一天的排演终于结束,累了一天的社员们也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麦梓琪自愿留下来整理器具,对练过武术的她来说这点累不算什么,只是念了太多遍的台词,嘴巴干渴得要命倒是真的。
“给。”木可风将矿泉水瓶递给她,接过她手里的道具,“我来吧,真是好欺负,明明自己也很累,为什么要主动去承担这些。”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木可风拿过她的背包,走在前面,特意放慢了脚步。
麦梓琪跟在后面,默不作声,心里那种不确定是 或是喜悦还是爱慕的感觉搅得她大脑一片混乱。
真快。
从出租车上下来,两人都不说话,心里却想着同样的词。
该不该邀请她,会同意吗,木可风一向淡然空明的心居然也有些忐忑起来。看着在路灯下麦梓琪有些朦胧美感的脸,他忽然为没带相机而感到遗憾,不然又能有一张值得纪念的相片。
真快,这么快就要告别了,麦梓琪心里有微微的失落感。
“梓琪。”
“学长。”
两人默默不语,却又同时开口,木可风知道她要同他说再见了,突然间有些紧张,便一鼓作气地说了:“做我的女伴吧?”
“呃?”麦梓琪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个庆功宴,要带上女伴,所以……做我的女伴吧!”
“《鸢之宿命》吗,好啊好啊,谢谢学长啊,听说票很难买的。”麦梓琪兴奋极了,因为是真的喜欢,也就懒得去学其他女生的扭捏作态。
“后天晚上七点半,我来接你。”
得到她肯定的答复,他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尽管他更希望她的欣喜是因为他,而非一场电影,但是看到她的快乐那样真实,他也忍不住跟着开心起来,看来喜欢上一个人,真的会让人变得奇怪。
同木学长告别后,麦梓琪满心喜悦地推开了家门。
“君——”
屋子里空****的,他不在,地板上印着自己孤独的身影。麦梓琪愣了愣,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君兆夕不再去流连外面的灯红酒绿,忘记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幼稚到习惯有他在家的生活。
“要不要打电话给他?”
麦琪趴在桌子上玩着手机。
犹豫了很久,她还是拨通了他的手机。
PUB的音乐声中,君兆夕听到了一阵细微的音乐声响。
拿出手机,来电显上是“那只猪”。
他冷眼看了一阵,摁断电话,一口干掉手中的酒。
“居然不接电话,真是!”麦梓琪委屈地嘟囔了一声。
接下来,她也没了吃饭的胃口。
她看了一会儿剧本,终于因为太累在沙发上睡着了。
在她的梦里,有暖色调的夕阳,有粉色的樱花,以及一个始终看不到正面的身影。
那一切都是极美好,极美好的。
深夜十二点,君兆夕带着一身酒气回到了花溪苑。
门开了,一眼就看见了沙发上的那个笨女人。
“即便是真的猪,这样睡着也会病倒的。”君兆夕莫名的生气。
正打算叫醒她,却被昏暗光线下她那静好的脸打动。
柔和的眉眼,瓷般细腻的肌肤,睡莲般的女孩。
“笨蛋。”君兆夕俯下身,静静地看着她,小声在她耳边说,“做梦都会笑得要流口水。”
浅睡中的麦梓琪忽然感觉脸上传来一阵似有似无的温热。
朦胧间,她听到一个陌生的温柔声音。
好像君兆夕的声音哦,不过那个白痴才不会这么温柔。
想到君兆夕,她猛然一惊:他还没回来,会不会有危险。
美梦倏地惊醒,她猛然坐了起来:“君兆夕!”
不料刚一坐起来,她的头上就传来了一声闷响。
“哎呀……”她摸了摸头,这才发现自己一头撞在了某个表情痛苦的家伙怀中。
“你不是想用铁头功谋杀我吧。”君兆夕吃痛,有些恼火地说。
“君兆夕,你怎么回来了?”麦梓琪朦胧着双眼问。
“听你的口气,你似乎并不期望我回来。”君兆夕把她的腿往旁边一挪,打开电视,坐在了她身边。
“喂,没看到我还躺在这里吗?”麦梓琪尴尬地说。
“我不介意看电视时身边有只猪在酣眠。”君兆夕不屑地说,“难道你以为你的睡相很有看点?切?”
“你!”
麦梓琪气堵,气愤地起身往自己房间走去。
“回来!我饿了,去,给我弄些吃的。”君兆夕用那种要死不活的腔调说,说是陈述,倒不如说是命令来得恰当一点。
“对不起,今天我很累,你可以选择叫外卖或者吃点饼干什么的。”难道她麦梓琪天生就是伺候人的命?
翻了个白眼,麦梓琪继续往房间走,许是真的累了,脚步都有些拖沓。
“我、饿、了,你没听到吗?!”
累了?笑话,打情骂俏也会累?累了为什么刚才还对木可风笑得那么灿烂,对他却摆起这种死鱼脸。
“好吧,你要吃什么?”
“随便来碗鱼肉粥好了。”君兆夕躺在沙发上一边乱按遥控器一边懒懒地讲。
“真麻烦。”麦梓琪为之气结,无力地往厨房走去。
不久后,厨房终于传来了餐具间相互碰撞的响声,洗东西时时而大时而小的水声……
君兆夕纠结的眉头也终于慢慢松开,于是准备去厨房欣赏一下她气闷的表情。
“自大、冷酷、善变、臭屁、难搞,君兆夕,你真是什么毛病都有,这么完美的脸长在你身上真是浪费!”麦梓琪把鱼按在案板上,使劲地刮着鱼鳞,一边刮一边骂,把它当成君兆夕来泄愤。
“本少爷就是这么帅,你有意见吗?”
一道冷冷的声音从厨房门口传过来,麦梓琪只觉得脊背一凉,一不小心锋利的菜刀就割伤了手指。
“嘶!”
真是蠢女人!
君兆夕无奈地想,把她从料理台边拉开,冷声道:“自己去处理下。”
“那粥呢?”
“粥什么粥?现在你还怎么弄?算了,我不吃了!
“可是我很饿耶!”麦梓琪嘟囔了一声。
君兆夕一愣,刚刚舒展的眉头又锁了起来。
“你先出去,这里……我就勉为其难地代劳一次。”他扭过头,有些别扭的说。
说着,他已经拿起了刀。
见君兆夕正对着案板上半死不活的鲫鱼发呆,正准备去处理伤口的麦梓琪又凑过去看看:“你握刀手法不对啦,这样,喏这样才不容易切到手。”麦梓琪示范着,完全忘了刚才切到手的那个人是她。
“本少爷的事需要你来教吗,你、听着、马上给我滚出去!”君兆夕抢过她手上的刀,闷吼一声,她手上的伤口真是碍眼。
“出去就出去。”麦梓琪朝他撇撇嘴,准备回房间顺便洗个澡再过来看看他能搞出什么名堂来。
呼~热水澡的功效真是不错,疲惫的感觉已经一扫而空。
麦梓琪哼着歌从逛到客厅,已经贴了OK绷的手在仍然有些湿漉的发间穿梭。
“唔,你这样子……还蛮可爱的……”
麦梓琪指着君兆夕身上的卡通围裙说道,很想笑,但是见他脸色那么臭,又只能忍着,憋得肚子都疼了。
“粥煮好了。”
“哦,那你可以喝了啊。”哇哦,真不可思议,君兆夕的处女粥诶,麦梓琪瞄了一眼放在餐桌上的那碗仍冒着热气的鱼肉粥,觉得很是神奇。
“我突然又不饿了。”
“……”
麦梓琪斜飞他一眼,认命地舀起一小勺放进嘴里,然后,瞬间涨红了脸。
“干嘛那种表情。”应该很好吃才对啊,他刚才回房间搜索过食谱的,说是超级美味又超级有营养的粥啊。
麦梓琪说不出话,只能捂着嘴舀了一勺子递给他,示意他自己试试看,这完全就是一锅复仇粥。
君兆夕将信将疑张开嘴接下那勺粥,一秒钟后,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洗手间,全部吐了出来。
麦梓琪就跟在他旁边说风凉话:“君大少爷终于也有失败的时候喽。”
然后这一天晚上,我们伟大的君少在刷了第三遍牙之后,十分大义凛然地同麦梓琪说道:“这包盐是哪家工厂生产的,我要拆了它!”
因为是周六,君兆夕起得晚了些,起来的时候麦梓琪已经去学校排练话剧了。
伸了下懒腰,进入洗手间的时候发现漱口杯里插了一支新的牙刷,卡通造型的,杯子下面压了一张纸条:
君兆夕:
昨天你的牙刷被你摧残坏了,美丽善良并且富有爱心的我把我新买的牙刷贡献给你,放心吧,我没用过的。^_^
——麦梓琪
“真是幼稚。”
君兆夕鄙夷地拿起牙刷看了看,挤了些牙膏在上面,刷牙的时候,用有米奇的那边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觉得还蛮顺眼。
洗漱完毕走到客厅,茶几上放着麦梓琪用幼园字体留的字条,用一杯鲜榨的果汁压着,扯了扯嘴角,拿起来看:
君兆夕:
果汁是给昨晚可怜的喝了那么咸的粥的你用来漱口的。
——麦梓琪
“真是绕口。”君兆夕捧起果汁喝了一口,唔,味道挺不错,于是就捧着一边喝一边走。
昨夜那碗粥的失败让他觉得很丢脸,于是心血**,让赵奇把最顶尖的食谱找出来发给他看看,所以又有些跃跃欲试了,世上怎么能有难倒他的东西。
进厨房的时候发现,麦梓琪给调味盒的每一盒都贴了标签,将盐、味精、糖都一一细分了,并且在一旁的酱油瓶下也一并压了一张纸条。
君兆夕:
下次把盐当成味精放进菜里的时候别再说要把造盐厂给拆了,人家也不容易的。
——麦梓琪
“真是多事。”
君兆夕翻开调味盒看了看,用小勺子搅了搅那些白色的颗粒,觉得也差不多嘛,嘴还是很硬,但是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浓。
排练完话剧回到家后,麦梓琪就发现君兆夕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去敲门,对方也只是露出半张脸要死不死地说一句:“本少爷现在没空,你自己去吃饭。”
刚想说饭菜太多了,一起吃会比较好,门就当着她的面砰地被甩上了。
君兆夕今天的行为真是怪异得要命。
麦梓琪独自享用着江南水乡的精致美食,托着下巴想。
“他到底在忙些什么呢?”
麦梓琪看着快摆满整张桌子的饭菜,突然觉得没什么胃口,索性把桌子上的东西清理了,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君兆夕的房间外。
“小人,门都锁起来了!”麦梓琪使劲转了转门把,有些气闷地朝那扇门踹了一脚。
“女人,你知不知道你很烦?!”君兆夕打开门大吼一声,简直火大到了极点,本来事情就已经很棘手了,她还时不时跑过来捣乱。
麦梓琪嘟囔了一句,只好回到自己的卧室抱着新买的维尼熊发呆。
看看时间还早,她果断地打开自己的衣橱:
粉色泡泡公主裙、白色小礼服、丝绸长裙……
紧接着,她又打开梳妆台:
珍珠、玛瑙、钻石、珊瑚……
最后,她又依次打开放鞋子、包包、配饰的柜子。那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高级货,都是爷爷事先让人为她准备好的,不过她一次也没用过。
“为什么这么多选择?”
她拖出一条粉色公主裙和一双银色坡跟鞋,满脸困惑地盯着:“会不会露太多?”
接着,她干脆把整柜的衣服拿出来。
“这件太长、这件太露、这件太成熟、这件太花……”
半个小时后,那些天天在时尚杂志上风光无限的国际品牌的主打衫全被麦梓琪否决。
两个钟头后,疲惫至极的麦梓琪终于沉沉地睡着在了衣服的海洋里。
梦中,穿燕尾服的王子弯腰邀请她跳舞,他们在舞池中央不断地旋转,灯光打在了他们身上,王子的笑容那么温柔那么耀眼,她的粉色礼服那么飘逸,所有人都在羡慕他们……
旋啊旋,让这片浮光丽影永远绚烂。
而她,真的永远不要醒来就好了。
然而,灯光突然灭了,从天而降的君兆夕,仿若一个带着黑色双翼的噩梦,此刻正用冰冷的眼神注视着她。
才片刻,华尔兹的乐响戛然而止。
她身上的华丽舞衣顿时变成了可笑而肮脏的粗布衣服。脚下,闪着月华般光辉的高跟鞋越收越紧。
“她是偷了公主舞鞋的灰姑娘……”
人群中传来刺耳的声音。
麦梓琪惊恐地蹲在舞台上,用手捂住了双耳。
于是,旖旎的梦境顿时泛出阵阵涟漪,在现实与虚幻中**漾、**漾……
“该死的君兆夕!”
麦梓琪迷迷糊糊地把枕头朝那张脸砸了过去。
“我又哪里惹到你了!”
“……”
睁开眼睛,麦梓琪就看到站在床边绷着一张脸像快要掐死她的君兆夕。
“你干嘛跑到我房间来?”麦梓琪突然警觉起来,掀开被子看了看,衣服还在,还好还好。
“你这女人,真是……”
欠扁!君兆夕把这两个咬牙切齿地咽了回去,懒懒地说一句,“你自己没有关门就睡着了,还不断发出诡异的笑声。蠢得要死!”
说着,君兆夕打了呵欠,懒洋洋地走出了她的房间。
麦梓琪呆呆地看着君兆夕的背影,无力地扯了扯嘴角,看来她真是太期待今晚的约会了,才会在梦里遇见学长时笑出声来,想起来真是好丢脸啊。
第二天,麦梓琪早早地赶回了花溪苑。
在林薇的指导下,她已经知道该穿什么了。
花一个小时将自己打扮好,她破例安安静静地坐在卧室里等学长的车来接。
左等右等,终于快到七点半了,麦梓琪,伸出特意涂了淡紫色护甲油的手指弹了下镜子里的自己,怪声怪气地对自己说道:“麦梓琪,不错哦。”
于是,拿了小提包,准备到客厅去,心想着,要让君兆夕那小子也惊艳一下下,不能老让他说成是乡巴佬。
“你……干嘛穿成这样?很农民诶!”
君兆夕开口说话的时候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话虽然这么说,但她这样子还算过得去。虽然没化什么妆,衣服也不是什么名牌,但是露肩的白色洋装,恰如其分地显现出了她还算精致的锁骨,让人……让人有种心猿意马的冲动。
“木学长要约我去看电影哦。”麦梓琪特意把木学长这三个字念得又慢又大声,哼,气死他最好,还说木学长是同性恋,怎么样,自己砸到自己的脚了吧。
“你说什么?!”君兆夕只是一怔,突然间觉得她的笑脸离他很远。
手机铃声响起,麦梓琪接起电话:“嗯,已经准备好了,学长可以过来了。”
合上手机,麦梓琪又忍不住仔细理了理裙子,过了一会儿,觉得不太放心,又问君兆夕:“我的发型还好吧?”
“你竟然自作多情到以为自己有发型?”
君兆夕冷冷地看她一眼,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留下怔在那里的麦梓琪。
隐隐约约的失落从心头滑过,花了一天二十四个小时装扮停当,所为的,其实并不是那场泡沫般的宴会。像是赌着一口气,要赢得他欣赏的眼神,哪怕只有一秒也好。然而,她果然还是入不了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