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内心是灰姑娘
跟杨湛远冷战了整整3天,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学校,我们都彼此不理睬。身边的座位的确换了人,却是左曳,他居然把漏风的窗户修理好了。
跟左曳相处的每一分一秒,我都格外珍惜。好几次,到嘴的话要说出来,可又没有勇气地咽了回去……
星期四下午放学后,杨阿姨电话通知我去酒店吃饭。妈妈坚持三天后就回去罗拉市,今天是杨阿姨杨叔叔为我们办的送风宴。
我赶到的时候,杨湛远已经先到了。杨阿姨、杨叔叔、还有我的姑姑和姑父都在,妈妈因为病情不便,由我代替参加。
整个吃饭的过程都很沉默,杨阿姨忽然倒了一杯啤酒,递给我:“来,为了这段日子以来的愉快相处,干一杯。”
“可是……我不会喝酒啊……”
“没关系,啤酒就跟饮料一样,是不会醉的。”
我忍着苦涩的味道,刚仰头喝下一杯,杨阿姨就又倒了一杯:“这一杯,为了我们的相识干杯!”
……
仿佛早有预谋要灌醉我,杨阿姨从一开始“为了你妈妈的病情能早点痊愈,干杯!”“为了你们一路顺风,干杯!”发展到后来“为了我的儿子长得这么帅,干杯!”“为了你们看起来这么般配,干杯!”“为了他舍不得你离开,干杯!”……
我被灌得晕乎乎的,眼睛四处乱转,身体也摇摇晃晃。
忽然一只手揽住我的肩膀,另一只手接过我手里的啤酒杯:“妈!她不会喝,别灌她了。”
杨阿姨咯咯地笑起来:“看不出我儿子还蛮有护花风范!好吧,儿子,那你英雄救美,跟妈妈对喝。”
“你怎么样?”杨湛远抱起我,声音低低的。
这是几天冷战来,他第一次跟我说话。
我一愣,摇摇头:“头有点晕。”
杨湛远把我放到旁边的休息沙发上:“你先好好休息,我妈交给我来解决!”
我的眼睛睁了又睁,看到杨湛远背对着我和杨阿姨互相对酒的背影,在灯光下幻成迷离……又是一阵困意袭来,我沉沉地合上了眼睑。
等我醒来,是被一双冰凉的手不断拍打着面颊惊醒的。我掀开眼睑,赫然对上杨湛远那双晶亮的眸子:“我妈醉了,我爸先送她回去了。你好点没,走吧?”
睡了一觉,我是感觉好多了,可是脑子还是晕晕的,走路也直打拷。
杨湛远扶着我走出酒店,我喃喃地看着夜色:“咦……天黑了。”
“嗯。”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一天又过去了。”我看着闪烁着几颗孤零零星星的夜空,“要是能一直是过不完的白天就好啦。”
“走这边。”杨湛远扶住我乱撞的身体。
我觉得脑子晕得厉害,可是内心又很清醒。冰凉的夜风赶走了身上醉酒的燥热,吹得我尤其舒服,我索性一屁股在台阶上坐下:“喂,杨湛远!我问你哦——是不是有个地方半年白天,半年黑夜的?”
“你说赤道附近?”
“嗯,真羡慕他们半年白天的时候。”
杨湛远脱了身上的外套披到我身上,转而在我身边坐下:“那里的日夜比我们短,有时候是日长,有时候是夜长,不存在你口中说的‘半年白天半年黑夜’。”
“啊?”我惊了下,失望地说,“原来是这样啊!”
“笨蛋,你以为呢。”
“我以为……”我挠了挠脑袋,“哎,也对!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就不能住人了!你想啊,半年都是黑夜的话,肯定没阳光照射吧!那没有阳光,农作物怎么生长啊?没有一年四季,就无法生存的……”
我在内心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就要离开我的阳光了。没有了左曳,我以后要怎么办?
杨湛远也看着星空,淡淡地说:“总会有办法的。”
“嗯?”
“报道不是一直说,太阳总有一天会燃尽?当全部变成黑夜后,植物肯定会调整它们的生理机能,用另一种生存方式。”
是吗?没有阳光也能生存下去吗?!
没有来到紫荆市以前,我也生活在没有左曳的世界,但我还是活了下来。也许,不管在怎样的环境下,人们都是能生存下去的吧,他们会用另一种生存方式。
“所以说,这个世界是没有谁就会生存不下去的吧?”我一声长叹。
“是的。”
我扁了扁嘴:“好伤感哦!”
“那就说点不伤感的。”杨湛远变魔术一般,从身后拿出一个礼物袋子,当着我的面,从里面掏出一个水晶球。
那个水晶球真的很漂亮,内部整体是城堡的造型,顶棚装饰非常华丽,镶有粉红色水钻。有两颗巨大蓝钻装饰着一箭两心,底座周边装饰浮雕粉嫩花饰,部分涂金漆,底部也有可爱的粉色、绿色、紫色相间的小水钻……再看那座欧式的城堡,更是精致到每个细节都一清二楚:草坪、花圃、园丁、鸽子、石阶、栅栏……等等。
杨湛远扭动了开关,草坪上一棵挂着礼物和彩灯的圣诞树立即亮起了灯光,城堡上覆盖的一圈彩灯也迅速亮起了灯光,还有这个水晶球的底座,一边旋转一边唱歌。
我呆呆地把那水晶球拿在手里,左看右看。
“圣诞礼物。”杨湛远说,“还有5天就是圣诞节,也许不能一起过了,提前送你。”
“杨湛远……”
“喜欢吗?”
“喜欢,我好喜欢,谢谢!”我爱不释手,看着水晶球的目光亮亮的,“你好厉害,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我不是普通的喜欢!”
杨湛远含笑的声音:“不是普通的喜欢?”
“嗯,一看这座城堡就有浪漫的感觉,会浮想联翩,想要住进去!”
“我知道了,你的内心是一个灰姑娘。”
“也许吧。”我怀揣着那个水晶球,向往地说道,“我以后有钱了,一定要住在带花园的房子里,就跟你家那样,而且是住在附近都带花园的小区里。”
杨湛远把修长的双腿撑平在阶梯下面:“哦,不住在城堡?”
“那太不现实了,有带花园的房子我就很满足啦!前面是花园,后面有菜地!”
“菜地?”杨湛远皱起眉头,“你要种红薯吗?”
“才不是!!”我努了努嘴,“当然是,推开后门,会看到一片春暖花开的油菜花田和河流,嗯,大海也行。”
“你在梦游吧?一涨潮你家的房子就淹没了。”
“跟你说话真是太毁情调了!”
“那好,”杨湛远拼命忍着笑意,“你说点有情调的。”
“其实我真正的想法,是想住在森林里!一座美丽的小木屋!”我彻底地陷入了自己的幻想世界中,“然后森林里有麋鹿什么的,不咬人的温驯小动物!春天呢鲜花遍地,夏天呢果实累累,冬天呢银装素裹!对了,秋天的话,可以抓萤火虫!”
杨湛远声音凉凉地打断道:“萤火虫是夏天的。”
“是吗?”我愣了一愣,紧接着说,“只有乡巴佬才知道萤火虫是夏天的,所以我不懂行情!”
杨湛远:“……”
“我还没说完呢,你别打岔,听着我说!”我好像酒劲上来了,突然冲动地站起身子。
杨湛远把我拉回去坐着:“好,你继续说。”
“往森林左边走呢,有一个漂亮的湖泊,冬天结冰,可以滑冰!往森林右边走呢,是大海和沙滩,夏天可以拾贝壳和游泳!往森林前面走呢,是闹市,买吃的喝的用的玩的!往森林后边走呢……我还没想到,待续吧ing。”
“……”
过了三分钟后,我疑惑地侧过头,用胳膊撞了撞杨湛远:“说完了,你怎么没反应?”
杨湛远仿佛是刚从梦中苏醒,啪啪啪地鼓起掌来:“嗯,很精彩!很实际!祝你梦想成真!”
“讨厌,杨湛远,你好违心哦!”我恨恨地说,“我发誓,以后一定要在房子前建个水池。”
“养鱼吗?”
“溺死你!”
杨湛远又笑了起来:“那我以后绝不做你的邻居。”
“不要,你以后一定要做我的邻居!”
“你确定?”
“我确定!”
“好。”杨湛远眼睛一亮,尾指勾住我的,“就这么说定了,你以后邻居的房子我预定了。”
啊?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拍拍身上的灰尘起身:“走吧,回去了!”
夜风越来越凉,我也感觉到了冷意,点点头说“好”。可是刚站起来又是一阵天昏地暗的眩晕,我慌忙坐回去说:“不行啦,我的脑子还是晕晕的。”
杨湛远果断在我面前蹲下:“上来吧。”
我趁着酒劲,一点也不跟杨湛远客气,两只手缓住他的胳膊,就要骑上去。就在这时,几盏明亮的车灯突然朝我们打过来,射得我的眼睛迷糊成一片。
2.艰难的抉择
等眼睛可以适应强光以后,我才发现,在离这个石阶不远处的树荫下,停着四辆不同类型的机车。其中,左曳那辆黑红相交的重型机车尤其打眼。
见我和杨湛远望过去,其它三辆机车的男孩起哄地打起口哨。
左曳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他们立即噤声……
浓黑的夜色中,左曳穿着黑色的大衣,几乎要跟夜色融合在一起。他翻身跳下机车,朝我们这边走来。
看到他的那一刻,我惊讶地站起来,直到他走到我面前,我惊喜地问:“左曳?你怎么在这?”
左曳勾了勾嘴角,目光散漫地在我和杨湛远之间移动:“应该我问你。”
“我?嗯……我和杨湛远是跟着家人一起来这家酒店吃饭的!”我支着还有点晕的额头,嘿嘿笑着说,“不过大人们先回去了,我喝了点酒,所以坐在这里清醒清醒。”
左曳看了眼我身后的酒店,冷声道:“清醒的时候,包括他把手搭在你肩上,你们头靠着头很亲密地说话,也包括他揉你的脑袋……?”
咦?
刚刚杨湛远有把手搭在我的肩上?跟我头靠着头?还有揉我的脑袋吗?
我仔细想要回忆,可是脑子乱乱的。
“因为,因为我喝醉了嘛!那些动作或许是在我们谈论得正开心的时候,下意识做的。”我腆着脸,豪气地一挥手,“左曳,你到底在怀疑什么嘛!”
这一挥手,我手里提着的礼物袋子打在了左曳的胸口上。
他的目光瞬间精明地盯着那只礼物袋,翘着嘴角说:“对了,还包括他送你礼物?”
这……
我觉得百口莫辩,只好着急地看着杨湛远,希望他能站出来为我澄清。
杨湛远双手插在裤袋里,眉头紧蹩着,尽管十分不情愿,他还是缓缓地解释道:“你误解了,这份礼物没有什么特殊意义,是为她饯行的。”
“饯行?”
“小布过几天就要回去罗拉市,作为跟她同住一个屋檐的朋友,送她一份微不足道的礼物,这不过分吧?”杨湛远挑高眉头,语气中尽是挑衅的火药味,“难道左同学对女朋友管得这么严,连饯行的礼物都不允许?”
“回罗拉市?”左曳锐利的目光再次扫向我。
被他这样一望,我立即酒醒得差不多了,只感觉背脊一凉,倒吸一口冷气。
杨湛远别开脸,下了两级石阶:“你们先谈,我在马路对面等你。”
看着杨湛远走远,我这才松了口气,扯着左曳的衣袖可怜巴巴地说道:“对不起我瞒你了!其实我一直打算跟你说,但一直找不到好的机会……”
左曳面无表情:“现在说吧,这个机会挺好。”
“左曳……是这样的。”我观察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妈的病好得差不多,她不希望再打扰杨湛远一家,加上她希望尽快帮爸爸补办那场葬礼,所以……”
“所以你要走了?”
“我……”
左曳的表情不动声色,头低下去,看着地面,长长的刘海也落下去:“这么说,已经决定好了?必须回去?”
“嗯,已经决定好了……必须回去。”我咬了咬唇,“我也很想留下来,陪着左曳啊。可是妈妈的病情才刚稳定,她需要我的照顾,我不能离开她!而左曳你就不一样了,就算我们暂时分开,你一个人也能好好地照顾自己的。你能理解吗?”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说过了……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他的声音变得更沉:“我只想知道,如果今晚不是我碰巧经过这,看到了你们……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我……就是我自己也没想到啊。”我叹口气,“真的对不起啦,我是怕你会生气,因为我才答应过你不会离开的转眼又——”
左曳猛地抬起头,眼中有咄咄逼人的光芒:“是不是等到离开的那一刻,才打电话通知?”
我被逼得退后了一步,不知道该怎么应答了。
左曳转身就要离开的动作,我慌忙跑到他前面拦住他:“左曳你就原谅我了嘛,如果你站在我的立场上,你就会明白这是个多么难的抉择!而且我也不是有意瞒着你这件事,其实你生病那天,我去找你就想要告诉你的,可……”
“原来那时候就决定了!”左曳脚步一顿,原本就难看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在那种情况下,你却还是选择欺骗我!”
“我当时只是不忍心……”
“够了,我真是个傻子,才会一次又一次地相信别人。”他摇了摇头,仿佛猛地觉悟了什么,嘴角飘着丝诡异的笑,眼神也变得冷漠而高傲。
他在瞬间退回到那个不近人情的左曳,在我们之间竖起了厚重的隔膜,我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拉远我们的距离……
不!好不容易我们才取消了芥蒂走到一起,我不要又退回去!
我伸手去拉左曳的手,他猛地一挥,将我的手用力打开。
“去跟那小子玩你的爱情游戏吧,”他冷冷地说,“别再来妨碍我。”
我下意识看了眼马路对面的杨湛远,他靠在立式的酒红色电话亭前,因为外套还在我的身上,他只穿着单薄的套头线衣,在冷风中抱着双臂。
我下意识扯下身上的外套:“什么啊,你在想什么?我跟杨湛远没有什么的……”
“你觉得我信么?”
“我跟杨湛远是真的没有什么!”我急了,“你要怎样才会信我?”
“很可惜,我以后都不信了。”说着这样绝情的话,他走到那棵树前,跨上机车。
我不甘心,双手用力握成拳头,就要朝他跑过去,可是他旁边的三个小子猛地发动引擎,一辆又一辆地绕着我转圈,不让我靠近。
“左曳,你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了,回罗拉市去吧。”他戴上头盔,把皮手套拉上手背,冷峻的目光透过头盔挡风板看向我,“我们之间到此为止。”
说变脸就变脸,比天气都变化得快啊!
沉重的夜色间,他黑色的大衣翻飞,和那三辆机车一起疾驰地消失在地平线之间。
3.我们一起看花期
可恶,不听我解释也不接我电话!左曳,真的是很任性很混蛋啊!
“咚咚咚——”
“门没有锁,进来。”
我“吧嗒”合上箱子,回头看到端着果盘的杨湛远站在门口:“我妈让我把这个给你送来。”
“嗯,就放到那桌上吧。”我随手指向书桌,视线顺便瞄过去,搜寻着有没有什么东西拉下的。
杨湛远淡淡的声音响在耳边:“都准备好了?”
“嗯,应该差不多了吧。”我点点头,收拾了一晚的行李已经有些累了,在床边坐下来。
杨湛远没有离开的打算,而是拉了一张椅子坐下,侧着身,一只手臂靠着椅背,目光看着我床边的一只泰迪熊娃娃。
“要多久?”
“呃?”
“从罗拉市到紫荆市,最快要多长时间才能抵达?”杨湛远忽然把眸子望向我,很认真严肃的口气询问。暖色灯光下,他黑色的眼眸像黑夜中的潮汐无声起伏。
被这样的眼神一直看着,我感觉浑身不自然,扭开头说:“飞机的话蛮快的,就是不能直达,还得转车!算一算,最快也要6个小时吧。”
“嗯。”
气氛突然间变得非常暧昧!我的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没话找话地说:“问这个干嘛,你该不会想以后去看我吧?”
“好啊,”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如果你欢迎的话。”
“啊?”
“笨蛋。”
莫名其妙就开始骂我的杨湛远,猛地把头扭向窗外,像是盯着路灯下的花田。来的时候那里还种着一大片的向日葵花呢,现在却是光秃秃的,应该要改种腊梅吧。
“好可惜,本来还想看看腊梅和海棠花的。”为了打消尴尬,我继续找话题,“本来我还打算在不断飘落着海棠花的树下吃甜点、烤肉什么的。”
“可以啊,它们的花期都在初春,正好是寒假最后一段时间。”杨湛远看着窗外的花田说着,“你如果来的话,我妈肯定很开心。”
“现在我还没走,怎么就感觉气氛这么压抑!杨湛远,我们在一起相处的时候总是处处作对,现在我终于要走了,你心里肯定是很开心的吧!你这个家伙,干嘛故意跑过来作秀,一副很伤感的样子!”我的心揪紧了,声音越来越小,两只手把床单抓成一团,“我知道你一定是装的,你一直不看我,就是怕我识破你的阴谋是不是!”
杨湛远没有说话,肩膀猛地**了一下。
窗外吹过一阵风,吹起两片落叶,房间里静悄悄的……
忽然,他把脸别过来,嘴角挂着邪恶的坏笑:“啊呀,被发现了。”
我的眼泪几乎就要冲出眼眶了,看到他这恶作剧的表情,猛地抓起**的小熊维尼朝他丢过去。
杨湛远反应敏捷,及时把熊抱在怀里:“你把自己扔过来做什么,就这么急着投怀送抱?”
“你去死!”我吼!
“就算被我识破了想法,也不必恼羞成怒吧!”杨湛远把小熊放置一旁,起身,嘴角挂着坏笑朝我慢慢走来,“眼角亮亮的,你刚刚不会觉得舍不得,差点要哭鼻子了吧?”
我愤怒地瞪大眼睛:“我才没有!杨湛远,你无耻,你给我滚!”
“我什么都没有做,怎么就无耻了?”
“你跑来我房间假惺惺地演戏,害我那么伤感,你不无耻谁无耻!”我激动得站起来,指着房门跺脚,“你快走,你再不走,我就要赶你了!”
“等等,我现在还不能走,”他恬不知耻地走到我面前,单手插兜,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说,“你不是说明年寒假想来我家看腊梅和海棠花?不用客气,这件事我恩准了。”
“谁要你恩准了啊!!!”我吼得更大声。
杨湛远蹩起眉头,一副不可理解的神情:“我都答应你了,怎么火气还这么大?”
“哼,我虽然有说想看腊梅和海棠花,但又没说明年要来你家。”
杨湛远笑着:“OK,怕了你了!那就算我想要你来好了!”
“哼,你想要我来我就来啊?”我把头一拧,“偏偏不来!”
“不行,你要来。”
“不来。”
“必须来。”
“绝对不来。”
……
就这样,我和杨湛远因为这个毫无建设性的话题斗了半天嘴,杨湛远猛地攥住我的肩膀,嘴角的笑意不见,深邃漆黑的眼睛死死盯着我:“说正经的,你到底来不来?”
我一愣……
很少面对杨湛远认真严肃的表情,而今晚这种表情已经几次出现在他的脸上了。
我扁扁嘴,挣开他的双手,坐回**:“不跟你闹了,今晚累啦,想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为回罗拉市做准备呢,杨湛远你就好心放过我一回吧……”
杨湛远站在我面前并没有动,声音变低,微有沙哑:“你还没回答我。”
“不会来了吧。”我低着头看着他和我的鞋子,是粉红和粉蓝的Hello Kitty,一对的,杨阿姨的杰作。
虽然在紫荆市才呆了短短数月,却在这里留下了很多珍贵的回忆,拥有很多割舍不下的人。左曳、元月、杨阿姨……包括杨湛远。
人与人之间,只要相处就会有感情的。我是个不喜欢分离的人,如果早知道相聚是为了分离,那一开始就决定不要再聚了。
胳膊忽然被一只手抓住,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被一股力带起,整个落入杨湛远宽大的怀里。
耳朵就贴在他的胸前,可以听到他的心脏,“噗通”得剧烈,是不平稳的。
“杨湛远?”我的身体僵住,震惊着,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杨湛远的声音却是闷声的,仿佛从胸口处传来:“你要来。答应我,明年初春腊梅和海棠花开放之际,我们一起看花期。”
4.爱情圣诞树
12月22日,是我在紫荆市度过的最后一天!为了让我留下美好的回忆,杨湛远坚持把我拉进了学校……说是从今天开始,学校会连着5天举办圣诞活动!
“杨湛远,我不要去啦,你不要拉着我嘛!”一路上我都推搡着,可是实在抗拒不了他的蛮力,“几天前我就办理好了退学手续,现在还跑去学校,会是什么情况?”
“没关系,很多外校生也照样去凑热闹。”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别的同学问起我来,我怎么回答呢?”
“实话实说。”
实话实说……我要怎样实话实说啊?
其实我倒不是真的怕碰到同学,他们对于我来说都是生命中的路人,我怕的是见到左曳……如果见到他,我肯定会无反应对到不知所措!
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似地,杨湛远幽幽道:“如果是担心见到那家伙,你大可以放心了。”
“埃?”我一愣,“为什么?”
“这次节庆是自愿的,活动之前班里有统计参加的名额……我帮你看过了,没有左曳。”说着话,杨湛远把自行车稳稳地开进了学校必经的小路,“其实你不用脑子猜也能想到,上课都不会去的家伙,可能参加这种活动吗?”
是哦……
我瞬间低垂着头,看着轱辘转动的自行车轮胎……左曳是一向不喜欢热闹的人,从小就不喜欢参加集体活动,我怎么能指望他来呢?
为什么一想到他没来,我的心就凉凉的,好像被挖了一个大洞!明明是不想见他的啊!
可恶,绝对不要因为他,又破坏我一天的心情,已经因为他不爽了好多天了!今天,可是呆在这儿的最后一天啊……
想到这里,我摇摇头,强打起精神抬起头,正好杨湛远的自行车载着我停在学校门口。
哇——
今天的学校好多人哦,人山人海的,校门口一片人头涌动。
附近的树木都挂满了礼物,建筑物上缠绕了灯火,在校门口立着的大型雪人和圣诞老人足足有二米高,很多学校在那边等着合影。
在校门口有学生会的人正在给进去的同学分发圣诞礼物。
我和杨湛远走过去,我被分到了一顶红色的圣诞帽子,而杨湛远呢,他拿到了一个插着白羽毛的假面面具。
我看了看自己手里傻兮兮的帽子,又看了看他手里的面具,不爽地嘟起嘴:“不公平啊!凭什么给我发这么土的帽子!”
“很可爱啊。”杨湛远扫了一眼四周,“你看很多女生都有戴,你也戴着!”
“才不要,很傻的好不好!”
“戴上吧。”
“不要。”
“戴上!”杨湛远二话不说,一把夺过我手里的帽子,扣在我的头上,“很漂亮啊。”
四周没有镜子,看着杨湛远赞赏的目光,我抓着帽子边缘紧张兮兮地问:“真的很漂亮?”
“像小红帽……她外婆。”
“哇,杨湛远,你混蛋!”我几乎是立即把帽子摘下来,塞到杨湛远手里,“这么丑的帽子才不适合我,最适合你了!你戴你戴!”
杨湛远笑着,没有多说地接过帽子扣在了头上。
斜斜的,帽子上的白球斜到一边……明明是很土的红色,可是戴在他头上,竟有阳光和不羁的感觉……我真的不想承认,戴着这么难看帽子的他,也是超帅的!
果然,旁边就有女生在笑话她的男朋友:“哇,你戴着好难看,简直像个大猩猩!你看那个男生,同样是帽子,怎么戴人家头上就是跟你不一样!”
只见他男朋友一点也不害臊的,一把牵起那女孩的手:“每天用这丑脑袋思考怎么对你好的是谁啊!人家再好也不是你的,媳妇你还是乖乖滴,跟着爷们走吧。”
然后那对小情侣,就特别幸福地手牵手从我和杨湛远面前走过。
他们的个子普通,长相平凡,可是从他们身上透出的幸福味道,是怎么也让人漠视不了的……一瞬间,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对情侣走出好远,都没有回过神。
“在看什么?”杨湛远玩弄着那只羽毛面具,“这东西要不要戴?”
“啊?”
“我帮你。”
他转过身站到我后面,两只手越过我肩膀,小心地将那只面具戴在我脸上。
我虽没有阻止,可口里却不同意地说:“你干嘛啊,我才不要戴这种奇怪的东西!很丢人也!”
“怕什么,那么多人陪你戴。”杨湛远拍了下我的肩,然后又淡淡地说,“再说,这样的话,你碰见他也不会尴尬了吧。”
什么?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杨湛远自身后把下巴搁在我肩上:“我失算了,那家伙竟然来了——”
我一惊,立即有所意识的,目光朝四处搜寻。果然,很快我就在汹涌的人潮中看见他了——左曳穿着深色的制服,站在一颗很大的圣诞树前,那棵圣诞树上挂着最多的礼物,沉甸甸的,似乎就快就要支撑不住重量了,而周围还有更多的女生在那棵圣诞树附近排队等着,各个手里拿着漂亮的圣诞礼物。
我慌乱地把视线又扫开了,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那些女生在干嘛啊。”
心却不能出卖自己,在胸口一刻不停地打鼓。
杨湛远也若无其事地回答说:“哦,那棵叫爱情圣诞树,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女生可以把附上卡片的礼物挂在上面,如果在12点之前礼物被她喜欢的男生拿走了,就表示对方答应了她的告白。”
“哦是这样啊……好像还蛮好玩的……”我借着看圣诞树的时机,飞快地瞟了眼左曳刚刚站的地方,却没有再看到他了。
我左右张望着,杨湛远把手摁在我肩上:“在找什么?”
“啊……哦,没什么。”我咬了咬唇,“我就是对那棵爱情圣诞树比较感兴趣而已!”
“过去看看?”
“好……”我朝前走了几步,又猛地打住脚步,“杨湛远!”
“嗯?”
“你……那个,要不要去找你的朋友?”我对着手指,“我的意思是,陪我很无聊的话,你可以自由活动。”
“不无聊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想自己去看看那棵圣诞树!”
“你想单独对那棵树做什么?”
“没有啦!我哪会想做什么!”哇,是狡辩太快了么,反而更显得我欲盖弥彰!讨厌!
偷偷抬起眼角瞄了眼杨湛远,他没什么表情,眼睛盯着我,了然地点了点头后,忽然绽放了一个很大的笑:“要我回避就直说。”
还没等我给出反应,他一个潇洒转身,很快地就融入人群之间。在他转身的瞬间,我好像看到他黯淡失望的眼神?
那应该是我的错觉吧?
5.我说我喜欢你
左曳:
对不起没有事先告诉你我要离开的事,因为这过程实在是发生得太突然了,我都没有想好怎么跟你说……可是请你理解,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瞒你哦!
这次我离开是因为妈妈的病情,她比你更需要我。
当初因为我的任性,独自跑来紫荆市找你,却因为这样导致来紫荆市找我的爸妈发生意外。每天,看着躺在医院病**的妈妈,我都好难过。看到妈妈偷偷拿出爸爸的相片思念,我更是后悔得不能自己。
我已经失去了爸爸,没有机会再去弥补了,我不能再放下妈妈。
左曳,如果你能理解,请你一定要告诉我。虽然我不能时刻在你身边,但我希望你能等我好吗?等妈妈的病好了……我们再从头开始吧!
我明天下午4点的车,我希望你4点以前能联系我!如果时间来不及,没关系,你可以给我电话。我的手机是全球通的哦,就算离开了紫荆市,也可以使用!我不会换号码的,我会一直等你的消息……
不管你的决定是怎样,请你一定要给我答复!
小布 留
XXXX年XX月XX日
把这封信夹在贺卡里挂在圣诞树上,我向旁边守候这棵圣诞树的人再三确认:“挂在这棵圣诞树上的礼物,他一定会看到吗?”
戴着圣诞帽的可爱姐姐肯定地点了点头:“你放心吧,每个挂上去的礼物,我都有记录下来!只要你送的是我们学校的男生,我们都会通知他来领取……不过,他愿不愿意收下我可就不知道了。”
要是左曳的性格,一定不会愿意收下的啊。
我着急地说:“那你们会告诉他送礼物的女生是谁吗?我叫姚小布,请一定要告诉左曳,我叫姚小布!”
可爱姐姐咬住笔杆,一脸为难地看着我:“这个,送礼物的人太多了,我记不住啊!”
我更焦急了,哀求道:“漂亮姐姐,求你啦!你把我的名字记下来不就好了嘛!”
漂亮姐姐看了我好半天,终于叹了口气,败给我的语气道:“好吧……姚小布是吗?你把名字写在这里。”
“嗯嗯。这样的话,他就一定会收到的,是吗?”
“嗯。”
“谢谢!”
那一晚,我一夜无眠,缩在被窝里看着发光的手机显示屏,从天黑等到天亮,等到日上三竿,等到客车站……
手机沉稳安静地躺在我的手心里,一动也没有动过。
“小布,还愣着那里干什么!跟好了,这边人多!”背着妈妈的姑父喘着粗气朝我回头喊道,“帮你妈妈把拐杖拿上来!”
“哦……好!”
“啪嗒”,我合上手机,安慰自己道:左曳一定是还没有看到那封信!不然,他一定会跟我联系的!
突然短信铃声大响,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朝前跌去。可我顾不得控制身体平衡,飞快地从裤袋里掏出手机,跌坐在地上的同时,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杨坏蛋。
我满心的欢喜立即化为满心的失落——左曳,你现在到底在干嘛,为什么不过来找我?
“喂,我有事就不送你了。一路顺风,到了罗拉市后跟我联系。”
呆呆的把手机塞回裤袋里,眼睛酸酸涩涩的,就要流下泪来。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抓住我的手臂,我的心一沉,下一秒,整个身体都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扯得站起来。我呆呆抬起头,看到的是杨湛远那张陶瓷般的脸,他的眉头紧皱着:“白痴,干嘛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我这不是赶来送你了?”
“嗯?”我呆呆看着他,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杨湛远?你不是说有事不来送我了?”
今天一大早醒来,就不见杨湛远人。问起杨阿姨,说他有事跟朋友一起出去了,我当时还在想这家伙真是冷漠!
而且前一秒,他才发来“不送我”的短信。
“虽然很不喜欢离别的那种伤感气氛!”杨湛远故作轻松地翘起嘴角,声音却异常沉重,“不过一想到以后都没有欺负你这个笨蛋的机会了,怎么都心里不舒服啊……所以身边有再重要的事都还是放下来了,过来欺负你最后一次。”
听着这些话,我立即觉得胸口一肚子气:“杨湛远,你去死!”
杨湛远没有生气,反而咧嘴笑了。
“我才不要你送,你快点滚回去吧,我要上车了!”
他站在原地,单手插着兜,另只手抓住我:“真的不给我再欺负一下!?”
“你混蛋啊,放手啦!”
“好吧,那就来一个朋友式的告别拥抱。”
话音刚落,我的身体转了个弯,撞进他怀里。
“喂,姚小布……”他的下巴搁在我肩上,嘴唇就贴着我的耳垂,呼出的每口气都直扑而来,“本来是想在暗处看着你离开的……可是看到你那么伤心难过,忍不住就出来见你了。”
“喂,你干嘛突然抱人家啊!你变态,放开我!”我挣扎着,别扭地想要逃离他的怀抱。
可他的双手就像铁,箍得好紧好紧。
趁着他不注意,我一脚重重地踩在他鞋面上!
杨湛远措手不及,大声“啊”了一声,手也顺势松开,我及时逃开他的怀抱,捡起地上的拐杖朝他指过去:“别再靠过来!你这个大流氓,随便就对人搂搂抱抱!我允许你抱我了吗?”
杨湛远一脸哭笑不得地看看指向他的拐杖,又看看我愤怒的表情,把手放在额头上:“有没搞错,我竟会喜欢上你这种奇怪女生。”
“你才奇怪!我哪有奇怪!”我大叫几声,脸刷地一白,又一红,“……你说什么?”
附近声音嘈杂:乘客说话声、摊贩叫卖声、客车引擎发动声、行李碰撞声……各种声音不绝于耳,然而,我却仿佛都听不到了,只听到杨湛远的声音,他很温柔地看着我说:
“我说我喜欢你。”
身后姑父在叫我进通过口。
我装作没听到杨湛远的话,扛着两只拐杖转身飞快往那边跑——更确切地说,其实是在逃。
可杨湛远的声音穿过了周遭的一切,穷追不舍地钻进我的耳里:“姚小布,你跑什么啊!你听到了吗,我说我喜欢你!”
虽然他平时吊儿郎当的,也经常对我说暧昧不清的话,可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感觉到他是认真的!很认真很认真,像是一种坚定下来的决心!
可是我心心念念想着的人都是左曳,哪里还可能有位置装得下另一个人呢?
进通过口排队的人群很长,我希望能快一点,再快一点逃离现场。
“喂,你跑也没用了!跑多远,我都能追到……不如比比看,是左曳先追到你,还是我?”
那样嚣张的告白,使得客车站里许多候车的乘客都朝他望了过去——杨湛远两只手扩在脸边,脖子扯长了,脸上有目空一切的自信,目光也神采奕奕得要放出光来。
“白痴啊……”
丢下这三个字,我脑子一片空白,脸红耳赤地挤进了人流之中。
汽车开出了车站,一直到上了高速公路,手机都没有再响起来过。而我留恋不舍望向窗外的视线,再也不可能看到那个身影出现了……
左曳……
收回目光的时候,看到躺着卧铺上的妈妈望着窗外起伏的山峦忽然笑了。
“妈,在笑什么呢?”
妈妈笑着把脸别过来,很温柔的目光看着我说:“虽然他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抱了女儿你,可是,我却觉得很般配呢。”
我顿时响起上车前的一幕,脸开始发烫:“妈,你想到哪里去了——”
“杨湛远,真的是很不错的孩子,要考虑吗?”
“妈妈!”我别扭地把脸撇向一边,就不想再理她。
“实不相瞒,你杨阿姨已经向我提出了你们订婚的请求。”妈妈轻柔地替我把额边的发捋到一旁,“我希望能办成,但当然是以你的意愿为主。”
我咬了咬下唇:“我才不要!那种人我才不喜欢!”
“可是……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啊。”妈妈的手搭在我的肩上,“如果我离开了,小布一个人要怎么生活?”
我震惊,肩膀猛地一颤!
我不敢置信地回头,发现妈妈依然是用温柔的表情望着我,只是那表情里还有疼惜的成分存在:“真的很不忍心,留下小布你一个人啊……”
我颤动着嘴唇:“妈妈你说什么?不是说你的病情快好了才要回罗拉市吗?不是可以重新开始生活吗?妈妈你……”
再也说不下去,眼泪先涌上眼眶,我就快要不知道怎么办。
妈妈沉重地摇了摇头说:“我的病已经没有救治的希望,回罗拉市,是因为落叶终要归根的吧。小布,真的很对不起……妈妈不能陪着你过完余下的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