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忧伤一样明媚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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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我最终还是没有告诉幕幕,不是孙一洋说要我听他的,才没有告诉幕幕,而是我不知道要如何告诉她,要怎么说?绝对不能告诉幕幕,因为我敢肯定车里的那个女的绝对不是幕幕的妈妈,虽然我从来就没见过她妈,但那个女人肯定不是,太年轻了。

当然,心里有鬼是不好受的。

那天放学,下着哗哗的大雨,我要和徐辉一起回家,因为我没带伞,而徐辉带了;于是他来我的初中接我。所以我没等幕幕先跑出了学校大门,雨水也外并没有因为到了学校大门外而减小。我拉着徐辉正准备一鼓作气跑回家,突然眼前一辆红色的轿车突的闯进我的眼底。

是的,是红色的,而我一点儿不觉得这事儿具有戏剧性,自从上次的事件后我就对红色的东西特铭感,尤其是红色的轿车。当然,你没猜错,这回,很幸运的,我又遇到了幕幕的老爸。

我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车窗摇了下来,幕幕她爸的脸出现了,放心,我绝对认的不差,就是他,“小丫头,上车来!”

完了,他在喊我,我心里清楚,他肯是在喊我,怎么办?不能应声,保不准他那天就看到我与孙一洋了。就当没听着,跑!

我拉着徐辉就要跑,结果两条腿哪有四个轱辘转得快啊,小红车丝毫不退让的跟了上来,拦住了我的去路。车门半开,幕幕的老爸一晃头,“带着你弟弟上车!”

徐辉看看我,没办法,跑不了了,于是我收了雨伞带着徐辉上了车。我和徐辉坐到后排座位上,怀里抱着书包,吧嗒吧嗒眨着眼睛,等待发落。

“等幕幕出来,我送你俩回家。”

我眼巴巴的看着前面的后视镜,上面挂着个大红的平安结,我认得出这是幕幕辫的,上周上劳技课时学的,我见到幕幕辫那玩意了,因为只有她那么不心灵手巧的才会辫出这么丑的东西来。

我转头望向车窗外,倾盆大雨怎么就停不下来呢,突然幕幕跑了出来,她也没有带雨伞,猛的冲进大雨中,慌张的跑出学校大门。当然,当幕幕跑出校门时,第一眼便看到了这边的轿车,同时向这边迅速的跑来。

“我没告诉过幕幕。”

就在幕幕跑上车前的一瞬,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说了这么一句,而安爸爸却没有丝毫特别的反应,只是笑着推开了车门,同时说了一句以后要少吸烟。车门开了,幕幕上了车,她惊讶的看到车上的我和徐辉。

“你们怎么也在?”幕幕脱口而出,却还没等我们做出反应,幕幕已经转头看向一旁的老爸,眼神里带着欣喜和期盼,“你专程来接我的?”

“哦,”安爸爸已经启动车子,眼睛一直盯着前方,语气清淡,“我看下雨了,就来接你了。”

“嘿嘿…”

天啊,这丫头竟然还傻笑,看她高兴的样子。

幕幕然后探过头来问我,“一会去我家玩吧。”

“不了,这么大的雨…”我拒绝,其实我知道,幕幕是高兴她爸来接她,只是我可不想面对这个麻烦的老爸啊,哎呀,简直着了魔了,一见他就想起那天的事儿,讨厌死了…

记忆中,自那天之后我便再没与幕幕她老爸的接触过了,应该是没有,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了,他真是个神秘的怪人。

思想有点飞得远了,我坐在咖啡馆里,突然这里的气氛安静得让人心里发空;我看向幕幕,这会儿看去,幕幕却是更像她老爸了,尤其是现在,沉默的时候最像。

幕幕又点了杯咖啡,摆弄着手里的小勺子,突然叹口气,好像在想着什么,我看了她一眼,“叹什么气?”

“没事。”她一句没事就都解释了,呵呵,这种感觉和小时候一样。

我熄灭了手里的烟,喝了口啤酒,“你还是老样子!像个诗人,若有所思。”

其实我觉得用诗人来形容幕幕再适合不过了,而且我是有依据的,因为幕幕曾经给我写过一封信,里面写着此生最打动我的文字,无论是那个时候还是现在,每每想起,都让我感动不已。

有时候,回想起我的初中,我感觉过得挺快的,一转眼就到了初三。那个时候,我每天想的最多的就是谱子,我疯狂而快速的练习了大量的曲子,甚至开始创作自己喜欢的音乐,我可以感受到自己对贝斯的掌握能力突飞猛进,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日子,就那么一瞬间,我好像是冲破了混沌的野人一般,猛的开窍了。

于是初三那年,我做了人生中的第一个重大决定,我参加了杭州音乐学院的专业考试。那天孙一洋陪我去了杭州音乐学院驻M城的考点,我们一起报了名,我没告诉我的家人,甚至没告诉幕幕,因为这样,就算没有通过专业考试,也不会有人知道。

只是,结果很出乎我的意料,我竟然以专业技能第一的成绩被入取了;当然孙一洋也被入取了,因为他唱了一首还算过得去的歌。

在得知结果的那天下午,我迟迟没有回家,孙一洋陪着我去了附近的公园,我们就这样沿着小路一直走着。

“你真的想好了?”孙一洋突然问我。

“我早就想好了。”我吸了口手里的烟坚定的回答。其实,那会儿我就已经开始大量的吸烟了,并且已经成瘾,相比之下,幕幕倒是好些。

“什么时候告诉家里?”

“该告诉他们的时候就告诉了。”我说。

孙一洋在看我,我知道,只是我却不想抬头看他。

“什么时候告诉幕幕?”

“……”我突然沉默。

沉默了好一会后淡淡的开口,“没这个必要吧。”其实我这么说不是因为我觉得幕幕不重要,而是因为我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幕幕,那一瞬间,我突然没了勇气,我发现我竟然有好多事情都无法告诉她。怕说了对她是种伤害,可不说却是另一种伤害。

快毕业那几天,我几乎天天与幕幕粘在一起,我好像是个知道自己时日不多的病人一般,对幕幕无微不至的关怀,开始担心她的成绩,开始问起她的功课,开始质疑沈宁能不能为她补习上她一直学不会的功课,开始做些自己都觉得奇怪的事。

孙一洋告诉我要放轻松,别像个罪人,我却怎么都无法放得轻松。

后来有一天,幕幕突然问我:“六百,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心中奇怪,又有些许紧张,她怎么突然这么问,可我豪没犹豫的说道:“成为最好的贝斯手。”我转头看着幕幕,“你呢?”

“我…”幕幕支吾着,却突然说道:“我爸最近都很少回来了…”她突然转了话题。

其实我自然记得幕幕的理想,她要做大侠的,这么问她,或许只是我的本能,想起小时候我们俩站在教室门外,看着暴雨倾盆,我们也曾这样谈论过理想,哦不,那个时候我们叫它梦想;貌似是有差别的。

听到幕幕的话,我突然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也突然发现,其实我并不了解幕幕。她的父母,她的生活,她没有妈妈,她刚刚说她爸很少回来,那她自己又是如何生活的?我突然心生愧疚,我一心寻着梦想,弹着贝斯,以为这就是生活,只是我错了;这只是我自己的小小世界,不是幕幕的,更不是所有人的,这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自己自私又不懂事,心里难受的不得了。

“幕幕,你在我心里已经是一位女侠。而我还不是一个合格的贝斯手。”

我默默的说着,心里却好像被掏空了一般,幕幕,你那么勇敢坚强,你在我心里一直就是位女侠,而我不仅不是一个合格的贝斯手,也不是一个合格的朋友。

幕幕,请你原谅我的自私,原来的我的即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