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熠其实很少去深思别人话里的隐意,但因为楚依是她很喜欢很崇拜的偶像,再加上她跟顾芳菲之间的表亲关系,因而难得认真思考了一下,这才发觉——其实好像楚依一直就不怎么喜欢正面评价顾芳菲这位优秀的表侄女。
她佯装不懂,笑道:“我跟顾总当然不一样,也没得比。不过顾总告诉我,楚依姐这次之所以愿意过来,很大程度是因为给我面子——哈哈!要是这是真的,我想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
楚依露出一个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微笑:“你还小,这辈子才刚刚开始,相信我,你以后的成就也许会让我骄傲。”
这样盛赞的话实在让沈熠消受不起,她借故看了看房间里的鲜花和礼物,随后才发现原来除了经纪人真姐之外,贺司南也坐在一旁。
她跟他很客气的打了个招呼,贺司南点点头,走过场似的赞道:“活动办得不错,还有庄勋那件事,也幸亏你机智。”
沈熠把功劳都推到楚依身上,全然不记得了自己为了每一个流程的完美执行熬夜到晕倒的过程。
看见贺司南面前的茶几上有一副跳棋,沈熠以为他之前是跟霍东方在一起,便问道:“你跟霍总在一起下棋?怎么不见他人在哪里?”
贺司南几不可见的拢了一下眉心,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却问她:“你会下吗?”
沈熠点点头,随后推脱道:“不过我棋艺很差,就是那时候喜欢爱丽丝梦游仙境这个故事,才特地去学了几回。”
贺司南手里捏着一枚白棋,颇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那你觉得,红皇后和白皇后到底谁更恶毒?”
不知为何,沈熠本能的对他这个问题感到一些抗拒:“每个人都不可能是有极致的美或者是极致的丑,极致的善或者极致的恶,那是童话毕竟不是现实。我想,现实中人性再如何复杂,始终也会受到自我内在的力量约束。所以,我看故事从来都是看过就算了,我不给任何人物角色贴标签,哪怕我喜欢,或是很不喜欢。”
贺司南模棱两可的嗯了一声,随后抿起唇,垂眸握着手里的棋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真姐跟楚依说起了自己今天佩戴的这条满钻项链,并问沈熠:“我听说你们设计师要么就是不在身上戴首饰,一根线也不戴。要么就是要挑那种很有个性极具张扬力的,小熠你是前者还是后者?”
沈熠垂下眼眸,将那个模糊的粉色物件从自己脑中抹去,又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脖子,夸张的做了个手势:“我两者都不是,我就是怕麻烦。没来星辰上班前我每天最多花两分钟在脸上,现在习惯了天天涂口红,光是两种颜色就已经够让我犯难的了。再加上戴个项链手链手表什么的,我觉得我会直接崩溃。”
楚依则笑道:“那我送你的红宝石呢?你自己不戴,难道要留给给儿孙?”
沈熠嘻嘻一笑:“怎么可能?那是我这辈子收到的最贵重的礼物,死了我也得让人给我搁在骨灰盒里。”
真姐很惊讶,问楚依送了哪块红宝石?楚依就笑道:“就是你以前让我给你的那块,最大卡数的,哈哈!”
“天呐!我太妒忌了,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呜呜,难道你就没考虑过我会心痛吗?”
沈熠看见楚依笑得开怀且热烈,眉飞色舞的就跟个孩子一样,毫无偶像包袱的跟真姐说笑打闹。
那样子,又像极了一个被上帝吻过的天使的模样。
沈熠出去后,真姐挑了挑两道气势逼人的浓眉,朝楚依道:“我总算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她了,她跟你是同一类的人。而且更要命的是她还跟你一个德行,既无野心也不知道自己的才华和人品有多珍贵。要我说啊,你们就是这个世界的另类,这叫怀璧其罪。”
楚依颔首,表示附议。
随后再看向沉默不语的贺司南,问他:“你呢?到底有没有查到什么问题?”
贺司南的脸色沉郁,缓缓摇头:“没有,就星辰的财务分析报告来看,顾芳菲的确是陷入了经营上面的危机,公司账面资金一度只够支付当月的开销,甚至她还向银行借了几笔短期的贷款用以应付难关。如果从这个角度去看,她现在急于需要笼络江城乃至国内的商界名流,以慈善的名义来为星辰和她即将上市的高定品牌做背书,就是很自然贴切的商业行为。”
楚依再次展露出一个迷人而又缥缈的微笑,她看向真姐:“可是我这位表侄女,从来就是不走寻常路的人。要是她会经营不善陷入危机,那我真要怀疑你的钱是不是来路正当。”
真姐瞥她一眼:“你觉得她在掩盖自己的真实意图?还是你担心,她是要利用沈熠来做她的帮手?”
楚依点点头:“小熠没有野心,但是如果是芳菲的授意,她肯定不会拒绝。而且最让我不安的是她执意要跟司南履行婚约,其实她明知道唐寧是怎么死的,却依然要模仿她的人生,她似乎一点也不怕自己会步她的后尘?阿真,这些年我很少跟芳菲正面打交道,说不上什么缘故,总觉得跟她亲近不起来。现在见到小熠,我才发觉我的直觉是对的,她看似太完美,却极度的不真实。小熠看着是个淳朴不起眼的姑娘,但是心思纯粹,而且待谁都很真。”
似对楚依这句评价沈熠的话感到不满,贺司南抬起头来叫了一声:“干妈……她怎么就不起眼了?我觉得她今晚很好啊!我觉得她越来越好。”
楚依对此含笑不语,真姐却点头道:“是挺好的,我第一次见她,就很喜欢。”
随后贺司南忽然道:“不过我让东方跟苏悦打听,却从她那里意外得知小熠原来上大学时曾参加过一个由唐家赞助的设计大赛。而且,她还获得了一等奖——当然,我绝对相信她是凭自己的实力获奖的,只是……”
“只是因为赞助方是唐家,正好是芳菲的舅舅,所以你觉得,这件事太凑巧了?”
楚依看着贺司南,眼里似乎升起一点点的赞赏,随后她看向真姐,道:“还记得那位一直照顾我的孔姨吗?前两天她跟我闲聊,说起以前的往事,她告诉我,小熠的妈妈原来也在江城的顾家做过几年事。她们既是同乡,还是旧识。”
又道:“真姐,我记得你原来跟我说过,这个世界其实一直都很小。”
真姐闻言笑了笑,波澜壮阔的胸脯也跟着起伏连绵。对于她这样见惯生死游走过刀尖的人而言,这些都是宠辱不惊的小事。
可是对于贺司南而言,却不啻是一颗重磅炸弹投入了本来就不甚平静的心湖。
他惊讶的追问:“这么说来,我之前的怀疑很可能是真的,小熠就是顾芳菲手里的一颗棋子,她就是为了利用她所以才想方设法让她来到江城,又让她接近我们……”
“不!就算是这样,她想让小熠接近的人也只有你,司南,我们都不是她的目标。只有你,你这位未婚夫,才是她真正想要掌控的对象。”
贺司南冷笑,俊美的脸庞上显露出一种少见的戾气与恨意:“这么多年里,我一直体谅她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母亲,我知道顾家对她不好,这桩婚事她也身不由己——可是不管怎样,这都不能成为她试图操控他人人生的理由。”
楚依点点头,露出一抹深思的神色:“我也觉得她不容易,可是芳菲的确是把自己的内心包裹得太紧了。你看她跟宋丹甯两个一起长大,可是丹甯的心思远不及她的十分之一……”
说到此处,她又忽然问道:“先前我看见一个脸生的男人站在丹甯身边,那个人就是应泽生?”
贺司南点点头,平淡的回道:“是,听说他追了宋丹甯很多年。不过那丫头以前都没想搭理他,这回却忽然就答应了他的示好。算算时间,似乎也十分凑巧。”
贺司南话里有话,有意贬低宋丹甯,大约是心里对顾芳菲有恨的缘故。真姐却说起先前似乎看见了顾家的人,悠悠道:“我很多年没见姚晓琳那贱人,本来今天接到你的电话还以为能跟她干一架呢!可惜她竟然没来。”
贺司南旋即道:“那只怕不巧,以后她很难再出来了。”
遂将当日在顾家发生的事情说了个大概,得知顾华章一把年纪居然又勾搭上了姚莹莹,楚依这种本来就厌恶俗事的人当即转过脸只做听不到,而真姐则回味的一笑,她问贺司南:“这事办的漂亮,在此之前我还不能理解你们为什么这么忌惮顾小姐,现在我明白了,的确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贺司南一手揉着太阳穴,表情凝重:“当初姚莹莹那么烂的成绩,却能顺利去伦敦读书,现在看来那时候她就已经开始布局了,可我居然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信息。”
真姐莞尔一笑,爽朗的表情里带着一种云淡风轻的从容:“对付贱人自然不能用君子之道,我觉得怎么爽怎么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