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丁铛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身在魔法蛋糕店里。
轻柔的微风从窗台上轻拂而入,掀起雪白的仿纱窗帘,带来了阵阵温暖而清新气息。与那冰寒刺骨的冰洞相比,这里就仿佛是梦境一般。
丁铛轻轻舒了一口气,正想撑坐起来,房门却忽然被人推开了。
“铛铛姐,你终于醒啦!”走进来的是一脸惊喜的欧阳凌,“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丁铛摇了摇头:“没事了。”
除了脑袋还有些昏沉,身体有些无力之外,连肩头的伤口都不大痛了——宵风的药一向有用。
“对了,我那个笨徒弟呢?”
“他没事,血瘾已经暂时控制住了。”
“那就好。”丁铛稍松了口气,“那小玄呢?”
“他……”欧阳凌的眼里闪过一丝心疼,轻咬着双唇,“他被老板冰封了。也不知道要冰封多久……”
丁铛低叹:“小凌,放心吧!我会想办法的。”
“铛铛姐,真的吗?”欧阳凌双目一亮,“玄是不是很快就会没事了?”
“嗯。”丁铛点头,微笑,“你放宽心吧!”看来欧阳凌很在意流月玄啊!是因为她……喜欢他吗?
忽然间,丁铛的脑海里闪过了洛言的身影,心口不由一跳——真是的,她没事又想起他干什么?
就在这时,“叩叩叩——”响起了三声敲门声。
丁铛抬起头一看,就看见洛言站在门外,一脸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他的身边还跟着宵风。
才刚刚想起这只死神,他就出现了吗?
丁铛微显不自在地别过了脸。
洛言却是笑了,漾起一片淡淡的酒窝:“铛铛,你可真是伤我的心,所有的人都问了,就是不问我!”他走到丁铛的床边坐下,也不经丁铛同意,就毫不客气地伸手搭上了她的脉搏。
“看来你是真的没事了。”洛言终于放下了一直紧提的心,“多休息两天就会恢复了。”
丁铛一挑柳眉:“死神大人,你不知道吗?风大哥的药向来很有用。”
洛言似是很失望地叹了口气,然后若有所思地看着丁铛:“铛铛,你忘记了吗?我也会医术,为什么你不认为这药我给你的?”
“你的药?”丁铛下意识地捂住了肩头的伤口。
“是啊,铛铛,言的医术并不比我差,只是他行医得看心情。”宵风也走了进来,微笑地看着丁铛,“这一次真是言把你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的,而我只是在旁边略尽了些绵力而已。”
丁铛猛然间想起了洛言身上的怨灵咒:“难道你连怨灵咒也化解了吗?”
洛言淡笑着反问:“怎么,铛铛,你不信我的能力?”
宵风不由看了洛言一眼,但丁铛没注意,只感觉自己浑身一松,心情也顿时莫名地愉悦起来:“是啊,我承认,你这个死神大人能力超卓,行了吧?”
洛言却是淡淡插了一句:“叫我言。”
又是这句!他就不能换个台词吗?
丁铛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连忙转移话题:“对了,我发现了一件事!我发现了一个跟季宣芸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而且她嘴里还含着修罗王的黑色定魄珠。还有一件事,原来白振秋他……”
“他是修罗王炽焰。”宵风轻叹了口气,“我们已经知道了。”
洛言向丁铛讲了一些炽焰的事,当然,他也适当保留了一些东西。
听完洛言的话,丁铛不由苦笑:“原来你们俩真是认识的,我就知道!”
洛言但笑不语。
“看来修罗王是誓必要那个修罗王后复活了?”
“嗯。”洛言点头。
丁铛抬头看向宵风:“风大哥,你怎么看这件事?”
“铛铛,有些事是注定的。”宵风淡淡一笑,“我看你最近还是好好休息吧!其他的事就先别管了。”
“风大哥,我怎么可能不管?”
宵风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虽温和,眼神却是不容拒绝。
丁铛破天地荒地没有反驳,只是低下了头。
洛言黑眸之中有一抹异芒闪了闪。
“走吧!我们先出去,让铛铛好好休息。”宵风带着欧阳凌转身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却发现洛言没有动身,宵风只是摇头无奈地笑了笑,也没再叫洛言。
顿时,房间里又只剩下了丁铛和洛言两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丁铛忽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她抬起头看了洛言一眼,却见他微低眼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但唇边却没有了昔日经常挂着的那抹轻笑。
“怎么?死神大人难道还有话要跟我说吗?”丁铛觉得有些奇怪,这样的洛言……似乎有些反常。
洛言终于抬眼,深深地凝视着她,忽然,轻轻地扬了扬眉,很认真地说了一句:“我在吃醋。”
丁铛一怔,没料到洛言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正要开口,忽然洛言身子一倾,俯身凑近了丁铛,为了怕压到她的伤口,洛言还用双手支撑住了床面。
这只死神又想干什么?
有了前几次的前车之鉴,丁铛不由心生戒备。
“你总是这样防备我啊!”洛言的一双黑眸中幽光闪烁,好像要将丁铛吞进去一般,“如果你对我有对风的一半……我就真的心满意足了。”
“你胡说什么?”忽然间有些不忍心看洛言的眼睛,丁铛别扭地转过了头。
“我知道你曾经喜欢过宵风,但是如果我说,无论你曾经喜欢过谁,我都有信心让你最终喜欢的人是我,你信不信?”他的眼神里透露出了丁铛从未见过的忧伤与痛楚,丁铛心中一紧,唇边却是扬起一抹不以为然的笑容。
“好啊,我拭目以待。”
看着丁铛唇边那抹笑容,洛言原本轻放在丁铛肩头的手猛地一收。
他还是被她伤到了。
丁铛吃痛,不由紧蹙起眉峰,却是一声不吭。
洛言看着丁铛苍白的脸色,忽然低下头,将脸埋进了丁铛的发间。
“铛铛,我也想给你时间,但我没时间了……”
那一句话很轻很轻,轻得似乎只是洛言说给自己听的,但丁铛却从那一句话里听出了无比的伤痛和落寞。
那一刹那,丁铛心软了。忽然间很想给眼前的这个死神一点安慰,所以无意识地,她用双手环上了他的腰。
似乎是受到了某种蛊惑一般,丁铛忽然间觉得自己的神志有些恍惚起来,迷迷糊糊中,她看见了很多熟悉而又陌生的画面,却又一闪即逝,什么也没捕捉到。
“言!”
自然而然地,她用低而温柔语音唤出了这个名字。但话一出口,她就清醒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刚才究竟说了什么话?
她觉得不对劲了,很不对劲!
“洛言,你对我做了什么?”
洛言缓缓抬起了头,唇角已经再度挂起了昔日那抹让人看不清也摸不透的轻笑,就好像刚才的忧伤与痛苦全是幻象一般:“我只是想帮你换药。”
丁铛蹙眉。她都被这个少年弄得有些晕了,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洛言直起身子,看着丁铛因自己刚才那一收掌心,又渗出血丝的肩头,眼中幽芒一闪:“伤口好像有些裂开了,铛铛,你都不觉得痛吗?”
“谁说不疼?”丁铛吃力地撑起身子,捂住了伤口,“只要你这个死神大人不要老是趁人之危,我的伤会好得很快!”
“铛铛,我可是你的男朋友,与你亲近一点也不为过吧?”洛言挑眉笑了笑,与刚才简直判若两人,“我先帮你换药。”说着,他朝丁铛伸出了手。
“不用你换。”丁铛下意识地往旁边挪开了身子。
洛言淡淡一笑:“昨天也是我帮你换的药。”
“你上的药?”丁铛猛然想起这只死神老喜欢趁人之危,占自己便宜。上次她在清醒的状态下都被他吻了,这一次她可是昏迷了……
丁铛忽然间红了脸:“不用你换,你给我出去,我自己可以!”说着,又顺手从**拎起一个抱枕,直接朝洛言扔去。
洛言伸手一抄,脸上漾出深深的酒窝:“我真希望你把自己扔过来。”
丁铛气极,又扔了一个抱枕过去。
洛言轻叹了口气:“铛铛,你再扔可是就没有枕头睡了。”洛言无奈地耸耸肩,将两个抱枕放在沙发上,便走出了房间。
关上房门的那一刻,洛言满脸的笑容顿时落下。
只为了听她一声温柔的轻唤,他竟对她使用了迷魂术……洛言啊洛言,你何时落魄到这样的境地了?
而此时,房内的丁铛却是一手紧紧捂住了心口。
刚才一定发生过什么?
害得她的心脏狂跳不止!
那只该死的死神到底做了什么?!
2.
“被赶出来了?”宵风含笑看着站在丁铛房门外的洛言,递给他一块蛋糕。
洛言伸手接过,凑近鼻端轻闻了一下,低笑道:“又是酒心巧克力蛋糕吗?风,你就不怕我醉死在门口?”
宵风浅笑着摇头:“吃下它吧,对你有好处。而且不论你的酒量多差,都不会醉的。”
“好,我信你。”洛言轻咬了一口,刚咽下肚不久,便觉得身体轻松了许多。
“金澜呢?”洛言四下看了看,没发现金澜的身影。
宵风指了指另一间房:“他在那里。”
那是冰封流月玄的房间。
“我去看看。”洛言走过去,见房间半掩着,便轻轻地推了开来,只见金澜一个人坐在黑暗里,正兀自发呆,也不知在沉思着什么。
而房间中的流月玄则是整具身躯上都结满了寒冰,双目紧闭着,似乎睡得很安详。
洛言轻叹了口气,低低地说道:“玄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金澜浑身不可抑制地一颤:“你又不是他。”他转过了头,将整张脸埋在黑暗里,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可是我了解他。”洛言淡笑,“玄虽然有时候喜欢捉弄你、和你作对,但他却是真心将你当成朋友的。”
金澜微微垂下了眼帘:“我第一次这么痛恨我自己。”不仅咬了流月玄,还伤了女巫,而且还差一点就……杀了她!
“丁铛要是看见你这副样子,肯定会发脾气的。”
洛言话音方落,门外就响起了一道懒洋洋的声音:“死神大人,你好像看起来比我还了解我自己啊!”
丁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出了卧房,正依门而立。
洛言微笑,发现了她眼角眉梢还残留着些许怒意。
看来她还没完全消气。
不过,看她的气色已是好了许多,洛言这才真正放下了一颗心。
金澜听到了丁铛的声音,却没有转头,只是一个劲地低垂着脑袋。
丁铛看了看被冰封的流月玄,又看了看金澜,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金子,你钻起牛角尖来还真是很让人头痛啊!若是不让你做些什么,你可能真会这样郁闷一辈子。”
金澜诧异地抬起头,虽然在听到丁铛说的那句话时,心底为之一松,但也同时升起了一丝莫名的不安。
“你刺了我一剑,这笔账我当然会记着,你可别忘记了,你还欠着我一身债,也不差再多这一笔了是不是?”丁铛又惯性地伸手轻轻摩娑着下巴,“虽然我最近得了不少好东西……不过,好东西谁也不会嫌少,对吧?我得好好想想,我还想要什么奇珍……”
“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找来。”
“真的?”丁铛双目顿时发亮,走到金澜面前,轻轻一拍他的肩膀,“乖徒弟,这可是你说的。那你给我找‘龟宝’来,就当还了我一剑吧!”
“龟宝?”金澜蹙眉。
“是啊,龟宝。”丁铛唇角一扬,“这可是稀世少有的灵宝。据《虚谷闲抄》所载,这世上有一种如同婴儿拳头大小般的琉璃瓶,里面装着一只寸长的小龟,这就是龟宝。据说只要将龟宝藏在家中,必会得到宝藏。”
“这鬼东西哪里有?”金澜一双眉头拧得更紧了。女巫总是喜欢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我哪里知道?”丁铛耸耸肩,“如果我知道又何必让你去找呢?”丁铛眉眼间的笑意越发扩大,掰着指头开始算,“加上你欠我的聚宝盆和不死药,看来最近我很有财运啊。”
“好,我这就去。”金澜立刻站了起来。
“等等。”丁铛笑眯眯地一手按住金澜的肩,“我的这几件事你可以慢慢来,我不急的,谁让我是你师父呢?”
看着一脸诡异笑容的丁铛,金澜心底又开始发毛了。
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这种熟悉的感觉已很久没体会到了。
丁铛转头扫了眼被冰封住的流月玄:“小玄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顿了顿,丁铛看着脸色又再度黯沉下去的金澜,眸光一闪,“所以,以后小玄的生活起居你得负责。”
金澜一怔,随即醒悟过来:“女巫,你有办法救他?”
“当然有。”丁铛放开了金澜,走到冰封的流月玄面前,“不过呢,小玄可能要委屈一段日子了。”
“铛铛,你有什么办法?”洛言插口问道。
“我可以用我们驱魔龙族的法术将他的血毒锁在某一处,小玄暂时不会因血毒而失去控制,不过,这也会让他法力全失,无法再变幻为人身。”丁铛回过头,含笑看着金澜,“所以,他会变成一只僵尸狗,而金子,你就得随时待在他身边看着他了。”
“看着他?”金澜不解,“有人要对他不利?”
丁铛摇头:“为了防止他咬人。虽然我暂时封印住了他的血毒,但因为他暂时失去了法力,有时可能会出现意外情况。所以,从我将小玄从冰封里解放的那一刻开始,金子,你就得随时守在他身边。”
金澜很慎重地点了点头。
“好了,你先出去吧,你也需要休息一下。我帮小玄解封。”
金澜没像平常一样反驳,而是乖乖地走出去,并且轻轻带上了房门。
“徒弟一下子变得听话起来,我还真不习惯啊!”丁铛似乎很无奈地长长叹了口气。
“铛铛,做你的徒弟其实很幸福。”洛言笑笑,他知道丁铛让金澜做这做那,就是不想金澜陷进自己的织起的茧里。
“如果你真觉得当我徒弟幸福的话,我不介意多收一个徒弟的。”丁铛眼神开始四处飘移,避过了洛言那若有深意的笑容。
“那我们不就成杨过和小龙女了吗?”
丁铛终于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死神大人,你是不是跟金澜一样小说电视看太多了?”
洛言耸肩:“我只是说出我的真心话而已。”
丁铛没有回应,而是忽然一把抓起了洛言的手臂:“我突然想看些东西。”
洛言在心底暗叹了口气,每次只要一触及感情问题,丁铛似乎就开始逃避了。
“你想看什么?”洛言不动声色地看着丁铛。
“你的手臂。”丁铛说着就拉起了他的衣袖,很快就在洛言的右臂上看见了两道触目惊心的伤痕,“果然,是你给了金澜鲜血,对不对?所以,他的血瘾才会暂时被压制住了。”顿了顿后,她又说道,“为什么不包扎?”丁铛蹙眉看着洛言手上还未完全结痂的伤口。
“我在等着你给我包扎啊。”洛言唇角微扬,说得理所当然,“我知道这件事一定瞒不了你,所以当然不会放过让你表现出温柔一面的机会啦。”
丁铛低头看着洛言手臂上的伤口:“洛言,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我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人的。”
那一瞬间,洛言脸上的血色尽失,却又在瞬间恢复了笑容:“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丁铛轻声问。
“不需问原因。因为我不会让它实现。”
“你很自负。”丁铛终于抬头看向洛言。
“不,我这是自信。”洛言微笑。
丁铛深深望进洛言的眼里,试图从中看出些什么,但最终,她只能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眼前的这个死神的想法,她是永远也猜不透的。
但她更不明白的是,洛言为什么会对她这样执着?
而她……在心底的最深处,却也因此起了些许的悸动。
当丁铛和洛言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洛言的手上抱着的是已经变幻为狗身流月玄——他双目紧闭,似乎还在昏睡。
“女巫,他没事吧?”金澜走过去,紧张地看着流月玄。
“没事,虽然现在看起来有些虚弱,但休息一下就又生龙活虎了。”丁铛让洛言将流月玄抱到沙发上,“只不过暂时他都只能是这副样子了。金子,小玄这段时间就交给你负责了。”
金澜正想开口答应,一道娇小的身影已经冲了过来,拦在金澜和流月玄中间,双臂一拦。
“不行,玄不能交给他!”竟是欧阳凌。
金澜“哼”了一声。
“都是他把玄害成这样的,我怎么知道他会不会再咬玄一口啊?”欧阳凌怒目瞪着金澜,俨然是一副母鸡护小鸡的模样。
“小凌,不要这样。”宵风走地过来,无奈地轻笑,“金澜不会对小玄怎样的。”
“还说没怎样?”欧阳凌的眼眶立时红了起来,“他现在都这副样子了,还说没怎样啊。”
“我没事。”
这时,一道微弱的声音在众人的耳畔响起。
欧阳凌惊喜万分地回过头:“流月玄,你醒啦?”欧阳凌几乎是冲到沙发边上的,一把抱住了已经清醒过来的流月玄。
被人死死抱住的大白狗微微蹙起了眉峰:“我快没气了!”
欧阳凌连忙放开他:“怎么样?你没事吧?”
看着欧阳凌眼角挂着的泪水,流月玄心中一暖,轻摇了摇头。
欧阳凌的关心,这一次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其实被人关心的感觉还挺不错的嘛……
“小玄,还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吗?”丁铛淡笑着问。
“没有。”流月玄转头看了眼金澜,见他正别扭地背对着他们,一言不发。
流月玄忽然朝金澜说道:“小金子,我渴了。”
金澜闻言背影一僵,不过,却很快倒了一杯水过来。
流月玄歪着脑袋轻轻地舔了几口。
“小金子,我饿了。”流月玄又轻声说了一句。
金澜沉默地收起杯子:“想吃什么?我去买。”
流月玄的紫眸里闪过一丝笑意:“你不会做吗?我还从来没吃过你做的东西呢。”
金澜脸色微变了变,不过还是“很好脾气”地压了下来:“我不会,想吃什么我帮你买。”
“哦……”流月玄故意加重了失望了语气,“那就不用了。”
金澜才刚刚松了口气,就听见流月玄又开口说道:“言,你有没有感觉我身上的毛发有点乱啊!”
洛言唇角一挑:“是有那么一点点。”
“小金子……”
这回,他刚一开口就被金澜的吼声给打断了——
“笨狗,你不要太过分!你当我是你下人啊!”
流月玄紫眸一翻,说得理所当然:“难道不是吗?铛铛姐不是说过了嘛,从现在开始,你要随身保护我。”
金澜恨得牙痒痒,一副想把流月玄吞下去的模样。
听到了久违的吵嘴声,丁铛却是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
她这个笨蛋徒弟总算是恢复正常了!
3.
四周一片冰冷的雪白。
季宣芸脸色苍白地站在冰棺前,看着虽然已经死去三年,却依旧面目栩栩如生的孪生姐姐,眼底一片湿润。
“为什么,为什么姐姐会在这里?”
被白振秋带入冰洞的那一刻,她简直被吓呆了。
三年前她亲眼看着姐姐入土,但现在,她却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冰洞里!
“你想不想她再次出现在你面前?”
身后忽然响起了白振秋的声音,季宣芸惊诧地转过了头:“振秋,你说什么?”
白振秋缓步走到冰棺面前,一脸悲痛地看着冰棺里沉睡的羽雪:“我要让你姐姐重新回到我的身边。”
“振秋,你疯了吗?”
从白振秋的眼睛里看出了异于常人的执着与疯狂,季宣芸心头一颤:“姐姐她……她已经死了……”
“她没死!”白振秋伸手紧紧扣住了冰棺的边沿:“我会让她重新回到我身边的!就算她死了,我也会把她从冥界带回来!”
白振秋说着转过了头,目光森冷地紧盯着季宣芸。
季宣芸只觉得心头一寒:“振……”
“这世上只有你才可以救你姐姐。”
季宣芸浑身打了个寒战:“我?”
“是啊,只有你。”白振秋的目光渐渐落到了季宣芸右手腕上的噬木环上,“时间已经快到了。”
季宣芸一怔,惊骇地低下头,只见手上的那只手镯颜色竟比原先还要暗上了好几分,而且隐隐带着一丝诡异的黑气。
“这是……”
“只要等这只手镯的颜色变成黑色,你就可以救雪了。”
季宣芸忽然觉得右腕上一收,一股疼痛就从手腕处直直地渗入身体里,蔓延了开来。
“从你戴上噬木环的那一开始,你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白振秋的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笑意,放开了季宣芸的双肩。
“振秋……”
眼前一片晕眩,季宣芸无力地靠着冰棺跌坐下来。
她的神志开始模糊了,黑暗也不断地笼罩下来,只有背后那片刺骨的冰冷强行地刺激着她,让她勉强保持着一分清醒。
“你和雪是孪生姐妹,有着相近的灵魂和体质,所以,只有你才可以救雪。”白振秋俯下身,“宣芸,不要怪我。我不能没有你姐姐。”
眼前那张曾经熟悉万分的脸忽然变得模糊而又陌生,季宣芸忽然发觉自己并不难过,只是有些悲凉。
如果能用她救回姐姐,也许不是一件坏事吧?
其实姐姐是幸福的,至少,这世上有一个人为了她执着至此!
“炽焰,你用季宣芸的命交换羽雪,就算她真的醒来了,也不会开心的。也许,她还会恨你一辈子。”
那是丁铛的声音。
白振秋转过头,就看见丁铛和洛言站在冰洞之外。
“焰,不要再错下去了。”洛言低叹了一声。
“错?我哪里做错了?”
冰棺之前忽然幽芒一闪,现出了一道身影。刚才的白振秋消失了,眼前站着的黑衣男子有着一头银白色的长发,五官冷俊如同刀雕斧凿,一银一蓝的眼眸之中带着三分邪魅,七分冷傲。
“你想用一条无辜的生命换取另一条生命,那就是错的。”丁铛低喝了一声,直掠了上去!
炽焰原想阻挡,丁铛手中银芒一闪,驱魔神剑已经横扫而出。
被那凌利的剑芒所迫,炽焰不得不退了两步。
丁铛趁机一把抱起了地上的季宣芸。
炽焰脸色微微一变,单掌幻出了一道致命刀芒,猛地劈向丁铛,伸出另一只就想抢回季宣芸,几乎在同一时刻,另一道身影已经横插了进来——是洛言。
“轰!”
一道黑色的幽光自洛言身体里爆射而出,朝炽焰所幻出的红色刀芒笼罩而下。
黑红交缠中,红芒渐渐消散,当黑色完全吞噬了红色的时候,一声尖锐的长啸瞬间响彻夜空,黑芒化为一条巨龙腾空而起,然后又以雷霆万钧之势调转龙头朝着炽焰疾扑而下!
炽焰扬唇一笑,竟然直接侧过身,任由那条巨龙扑向了冰棺。
丁铛不禁怔住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管羽雪的尸体了吗?
此时原本沉寂的冰棺忽然间光芒大盛,那强烈的光芒几乎照亮了整个冰洞!
洛言唇角微微一牵,右掌一翻,竟幻化出了一条黑色锁链,直袭冰棺——那是死神的勾魂索链。
丁铛脸上神色一喜。
洛言应该是想用条勾魂索将季宣芸被夺取的魂魄勾出来吧?
然而,冰棺上的光芒渐渐黯淡了下来,洛言却没有再收回勾魂索链。而更为奇怪的是,炽焰竟也只是站在一旁观望着,一脸平静。
丁铛瞧出了不对劲:“洛言……你……”
洛言但笑不语。
丁铛却是神色一白。
修罗王炽焰将目光重新投向了洛言:“洛言,你信守诺言,我自然也不会违诺。”
洛言这才手掌一收,勾魂索链顿时化为了乌有。
在他索链收回的那一刹那,季宣芸并没有清醒,依旧毫无生气地紧闭着双目。
丁铛的心突然冷了。
为什么……为什么勾魂索链没有勾回季宣芸的魂魄?
炽焰冰冷的目光扫过丁铛苍白的脸庞,然后转身面对着冰棺,轻轻半俯下身子:“雪,你应该醒了。”
沉睡在冰棺里的羽雪似乎听到了他的话一般,慢慢地睁开了眼帘。
“焰,好久不见了。”羽雪一双眼眸几乎被温柔溢满,此刻她的眼底心间似乎只能容下一个人的身影。
“是啊,一千年了,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太久了。”炽焰伸手轻抚上她的长发,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怀抱着怀中的少女,修罗王炽焰一步步向外走去。
羽雪躺在他的怀里,微合着双目,嘴角牵起幸福的微笑,就好像天地之间只有这个人存在一般。
“修罗王!”
丁铛执剑就要上前,却被洛言一把拉住了——
“铛铛,不要冲动。”
丁铛蓦然回首,紧紧地盯着洛言,好像要将他看穿一般,但那双黑沉的眼眸还是如同往常一般深不可测。
她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甚至看不出他究竟是怎样一种人!
就在这时,炽焰突然回过头望向他们,眼眸之中掠过一丝杀意:“洛言,虽然我们这次达成了交易,你助我让雪复生,我也不再追究驱魔龙族一脉的责任,但如果她还要坚决插手此事,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洛言紧紧扣住了丁铛的手腕,唇角扬起轻笑:“她不会再插手这件事了。”
“那就好。”炽焰冷冷一笑,很快便抱着羽雪走出了冰洞外的结界,投入了苍茫的夜色之中。
“修罗王!”
丁铛想甩开洛言的钳制,却始终无法挣脱。
“洛言,你放手!”她举起右手的驱魔神剑,一剑就朝洛言刺去,洛言侧身一闪,那道剑光就这样紧贴着他的前胸险险划过。
驱魔神剑本是神兵利器,就算是没用伤到肌肤,那凌利的剑气也已侵入了洛言的五脏六腑,洛言的脸色顿时显出了一丝苍白。
“铛铛!”
一声低喝,阻止了丁铛——是宵风。
他在蛋糕店里忽然感到心神不宁,便急忙赶了过来。却没想到看见了洛言用勾魂索相助炽焰的一幕。
“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你用勾魂索链不是想要勾出季宣芸的魂,而是要阻止季宣芸的魂魄逃出羽雪的体内,对不对?”
利用换魂术虽然可以让羽雪复生,但刚被换置的魂魄却会对新的身体产生强烈的抵抗情绪,需要花很长一段时间才能适应。
但冥界的勾魂索锁却可以将魂魄牢牢地锁在新的身体之内,减少那一段适应的过程。
洛言放开了丁铛,随后极轻地扬了扬唇角:“风,果然没有什么可以瞒得了你。”
“为什么?”丁铛目光灼灼地紧盯着洛言,手中的驱魔神剑更是一分分地握紧。
洛言淡淡一笑:“这是我跟炽焰之间的交易。只要我助羽雪复生,他就不会再对丁铛下杀手。”
“就这么简单?”宵风淡淡地问。
“就这么简单。”洛言一脸平静。
丁铛只觉得浑身冰冷:“洛言!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这是用季宣芸的命来换我的命!你这样做,跟炽焰有什么区别?”
洛言微抿着双唇没有回答。
丁铛手心蓦然收紧。她无法再继续说下去了。无论怎样,洛言也是为了她!
紧紧咬住下唇,丁铛转身就想离开,却被宵风一把拦住——
“铛铛,你想干什么?”
“去追修罗王!也许我还有办法把季宣芸的魂魄抢回来!”
“铛铛,除了我的勾魂索链,没有人能把季宣芸的魂魄拿回来。”身后,洛言那淡淡的声音让丁铛的一颗心瞬间凝结成冰。
她转头看了看身旁毫无生气的季宣芸,不禁紧紧地握住了掌心:“就算没有可能,我也要试一试。”说完转身就想朝修罗王消失的方向追去。
突然,颈后一阵钝痛,眼前随之一黑,她身子一软,倒入了一具熟悉而又陌生的怀抱里。
“洛言!”
丁铛死死地抓住了洛言的手臂,在失去知觉之前,她捕捉到了洛言眼眸里那抹一闪即逝的神色——那是一种悲伤得令人揪心的神色。
“风,先帮我带她回去,最好困住她,别让她再去找炽焰了。”
洛言将丁铛放进了宵风的怀里。
宵风蹙眉:“言,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件事由我而起,就应该由我结束。”洛言没有看他,只是淡淡地说道,“风,丁铛交给你了。”丢下话后,他抱着季宣芸扬长而去。
宵风没有阻止,只是低下头看了看怀中已经昏睡过去的丁铛。
不知她醒来会不会把他的魔法蛋糕店掀个底朝天?
言,为什么你做什么事都喜欢一个人扛下来呢?
宵风很轻很轻地叹息了一声。
4.
丁铛睁开眼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身在魔法蛋糕店里了。
洛言!
猛然间想起一切,丁铛撑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的冷汗竟已把衣衫都湿透了。
刚才好像做梦了,但究竟梦见了什么,竟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后颈处却隐隐传来一阵疼痛,丁铛忍不住轻轻地呻吟了一声,伸手捂住了受伤的后劲,那一瞬间,脑海中却掠过洛言那双令人捉摸不透的黑眸。
“洛言,你究竟在做什么?”丁铛蹙眉低语,此时此刻,冷静已经代替了先前的激动。她隐隐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劲。
回想起昏迷前,洛言眼里那抹一闪即逝的悲伤神色,丁铛只觉得心口莫名一窒。
总是擅于掩饰自己情绪的洛言,竟也会露出那样的眼神吗?
心底陡然升上了一股不安,丁铛急急翻身下床,然而才刚刚走到门口,房门却被推了开来。
金澜就站在门外,而化身为大白狗的流月玄就蹲在他的身边,紫眸里流露出了浓重的担忧。
“女巫,你想干什么去?”金澜拦住了丁铛的去路。
“洛言呢?”丁铛紧紧盯着金澜,头一次在眼睛里露出了冰冷之色。
“不知道。”金澜摇头。
这次女巫怕是气疯了吧?那只死神……金澜在心底暗叹了口气,他还从未见过这样冰冷的丁铛呢。
丁铛暗中握了握手心。
一旁沉默了很久的流月玄终于忍不住开口了:“铛铛姐,其实言他……”
“小玄!”丁铛直接打断了流月玄的话,“你不用为他说好话。”
完了,这回误会可是大了。流月玄不禁替洛言担心。
言啊,你现在要如何收拾残局?
“让开!”丁铛正要踏出房门,却被金澜再度伸臂拦住了——
“女巫,宵风说过了,你现在不能离开这间房间。”
丁铛眸光一凝:“金澜,你什么时候成了魔法蛋糕店的人了?”
“就算你生气,我也不能让你走。”金澜这一次似乎是铁了心,也顾不得丁铛的怒气了。
宵风刚才离开之前,曾告诉过他,如果丁铛踏出这个房间,很有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想到这一点,他就觉得心头发紧。
如果女巫真的……想到这里,他目光更为坚定:“我不会让你踏出这间房间!”
“你让不让开?”
被丁铛这样冷声一喝,向来没什么好耐性的金澜终于也冒出火来:“我就是不让!”
“好。”丁铛右掌一翻,银色光芒暴长,驱魔神剑竟已握于掌间。
那银色的华光瞬间刺痛了金澜的双眸。
“女巫,你竟想用驱魔神剑对付我了吗?”金澜脸色有些发白。
流月玄暗叫不好。丁铛这次太反常了,为了出去,竟不惜跟金澜对上,是因为……洛言的关系吗?
“好,如果你要踏出这间房,就直接杀了我好了!”金澜倔脾气一上来,也开始口不择言,“这样就算你出去以后真的发生什么事,我也看不到,眼不见为净!”
丁铛握着驱魔神剑的手蓦然一紧,眼眸中的冰冷已消褪了几分:“金子,在你们的眼里,我就这么没用吗?难道我只是一个要你们不顾一切保护起来的人?”
这句话,她说得极轻极低,也不知道她是在问金澜,还是在问她自己。
金澜一怔。
“我是驱魔龙族第三百一十六代传人,我也有我的担当。我既然接下了季宣芸的事,我就要承担到底。可是你们却将我圈在了你们的保护圈里……”丁铛话语一顿,眼眸里现出了一丝复杂,“连那只可恶的死神也一样!他以为自己独力承担下一切就行了吗?我不管他是不是因为我而跟修罗王做了交易,我也不管他是不是另有目的,就算修罗王再厉害、再可怕,我也要亲手把季宣芸的魂魄抢回来!”
流月玄的紫眸里闪过一道喜色:“铛铛姐,原来你明白言他……”
“他是笨蛋!”丁铛眉宇间浮现出一丝激动,“小玄,你知不知道,你家那只死神是天底下最笨的笨蛋!”
他以为说两句模棱两可的话就可以骗过她吗?他以为将她打晕了,她就可以置身事外了吗?
这件事里有着太多的疑问,如果洛言真的只为了保护她,而跟修罗王达成了某种交易,他大可以早早就让羽雪复活,不过绕来绕去,绕这么多弯。
“铛铛姐,你不生言的气就好了。”流月玄不由松了口气,原本他还以为丁铛就会此恨死洛言呢。那洛言这千年的等待怕是要一场空了。
“谁说我不生他的气?”丁铛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驱魔神剑,“等这件事一结束,我会好好跟他算账。”
“好,既然我拦不住你,那我也一起去。”金澜放下了拦在门沿上的手。
“我也去。”流月玄猛摇尾巴。
“金澜,你和小玄留下来。我有事让你们帮忙。”身后忽然响起了宵风的声音。
金澜和流月玄不禁错愕地回头。
“铛铛,我就知道洛言是瞒不了你的。”宵风唇边扬起了温和的笑意,将手中的一枚光珠丢给了丁铛,“我早就在言的身上下了寻踪术,你利用寻踪珠可以找到他。”
“好,谢谢你,风大哥。”丁铛将珠子紧紧握在手里。
“那我就把言交给你了。你记住,不要再让他受伤。”
“受伤?”丁铛心口一紧,“他受伤了吗?”
“这件事等你们回来再说。”宵风轻叹了口气,“事情一结束,你就立刻把言带回来,一刻也不能耽搁。”
丁铛闻言一颗心顿时越吊越紧:“这只死神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很多。”
宵风那淡淡的两个字,几乎刺得丁铛喘不过气来。
“好,那我就揪他回来,一笔笔地好好算!”丁铛握紧了拳,她只觉得自己几乎要被满腔的怒火给淹没了。
然而,在那升腾的怒火之中,却又隐隐夹带着一丝担忧。
这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受!
该死的洛言!
夜色无边,浓重的黑暗一直延伸向模糊的远方,似乎看不到边际。
洛言一直走到一处空旷无人的荒野,才将季宣芸慢慢放在了地上,盘膝坐了下来。
抬起头,看了看暗沉的天幕,洛言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异样。
只要他可以一个人独力撑下来,就算不敌修罗王,也不会再牵扯进什么人了。特别是丁铛。
想起丁铛昏迷前,那失望的眼神,洛言不由苦笑。
轻叹了口气,收敛起所有的杂念,他合起眼眸,双手合十,渐渐地,掌心之间有黑芒泛起,然后渐渐扩大,很快就笼向了全身。
时间,在死般的沉寂中慢慢流淌。
原本闭目躺在地上、毫无生气的季宣芸竟然突然睁开了眼睛。
洛言并没有睁眼,却似乎感应到了季宣芸的动作一般,唇角微微一牵。掌心之中的黑芒加剧了,渐渐地凝结成了一团黑色的索链。
随着黑芒的越发强烈,那条黑色的索链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飞窜而起,一头直接贯入了季宣芸的背心。
季宣芸原本冰冷僵硬的身体猛地一颤。那条黑色索链已从心口贯穿而出,然后如同蛇一般飞掠向前,没入了浓重的夜色里,一直延伸至模糊的远方。
洛言缓缓睁开了眼睛。
是否可以扭转乾坤,就看这一次了!
已经多少年了呢?
他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在很久很久以前,当她毫无生气地倒入自己怀中的那一刻,他的心也跟着一起死去了。
那是千年前极为惨烈的一战。
修罗界与神界因那一战死伤无数、元气大伤。那时,眼看着修罗界哀鸿遍野,他杀红了眼,几乎走火入魔,在战场上不分敌我,见人就杀。
他不记自己究竟杀了多少人,那一刻他眼里唯一能够看见到的,可能就是自己那染满鲜血的战袍吧?
直到,他的手穿透了她的胸膛,直到,他看见她毫无生气地倒入自己的怀里,直到,他听见她轻唤他的名字,他才真正清醒过来……
为了唤醒杀红了眼的他,她竟选择死在了自己的手里!
那噩梦般的一刻将永生永世地刻在他的心底,永远也无法抹杀。
战事终有结束的一天,而她却再也回不来了。
他为此放弃了修罗界的王位,在人间界辗转了千年才终于找到了她的下落。但那时,她竟又已经死去了。他苦苦找了千年,连一面都没见到,她竟然早已死去了!不可以!他绝不容许这样的事发生!
他不甘心!所以,他要她复活,不管她的复活是否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灾难,他也要不计一切代价地让她回到他的身边。
“没有一个人可以把你从我身边夺走。”紧紧抱着身体依旧冰凉的她,修罗王炽焰的眼中浮现出一抹决绝,“雪,只要过了今晚,等你体内的灵魂和身体完全融合,我马上就带你回修罗界。”
“嗯。”躺在他怀中的羽雪闭目轻轻地点了点头。
此刻,她能躺在他的怀里,她就已经很满足了。在她的记忆里除了有关于修罗王的记忆,好像什么都不剩下了。她从来没有后悔过千年前的选择,为了他,她可以做任何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心底的某个角落是空的,让她感到一种强烈的不安。
“雪,不舒服吗?”
出神间,耳畔听到那关切的询问,她轻笑了一下,正想回答,身体深处却突然涌上了一阵刺骨的寒意。
那一瞬间,她听见有人在悲恸地低喊:“姐姐。”
谁?那是谁的声音?
羽雪猛地睁开了眼睛。身体好像被什么滚烫的东西焚烧着,无数声音在耳畔回**,无数熟悉的画面也如同播放电影一般掠过脑海。
“啊!”躺在炽焰怀中的羽雪终于忍不住一声低呼,紧接着心口黑芒一闪,脸色瞬间惨白,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雪!”
炽焰惊呼,很快就瞧出了不对劲,他猛地朝羽雪胸前虚空处一抓,立时扯出了一条泛着幽芒的黑色索链。
一分分地握紧了那冰冷的索链,炽焰眸光一凝。
“焰……”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的羽雪,忽然双手捂住脑袋,“你是不是……是不是……用我妹妹的魂魄唤醒我的?”
“焰,你怎么可以这样做?我……我……”
羽雪剧烈地喘息着,神志已经开始渐渐涣散。但关于生前的记忆,却在刹那间全都回来了。她甚至看见季宣芸在自己体内低泣!
“雪,你不要胡思乱想。不要被洛言骗了!”炽焰紧紧抱住她冰冷的身子,轻声安慰,眼中的杀气却一分分地浓重起来,
一定是那冥界死神用勾魂索链在捣乱!
他怎会如此轻易就相信洛言了呢?他与自己做所谓的交易,只是为了让丁铛置身事外吧?让自己放下戒心,不去找她的麻烦,而他则趁着自己放松警惕的时候,重新拿回季宣芸的灵魂。
“洛言!”
敛去了眼中的杀意,炽焰一手抵放在羽雪的心口,等羽雪渐渐平静下来,这才拦腰将她抱起,飞身掠往黑幕之中。
而此时,正在安静地等待着修罗王的洛言,却用双手结下法印,幻化出一道黑色的光芒,将季宣芸牢牢地保护在了结界之内。
现在他只有赌一赌了。
因为炽焰的夺魄珠还留在羽雪的体内,他的法力起码折损了一半有余。
刚刚站起,就见黑夜中幽芒一闪,修罗王已经抱着羽雪出现了。
“洛言!”
炽焰一看见地上躺着的季宣芸,连怀中的羽雪也没放下,就直接冲了过去。行走间,红色的光芒已裹满了整个手掌,他举掌就朝季宣芸当头劈下。
“焰,不要!”
羽雪醒了过来,却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炽焰一掌劈向自己的妹妹。
然而,“轰”的一声,保护在季宣芸身体四周的结界却反弹出了一股强大的力量,炽焰被那股力量一震,连连跌退了好几步。
“这是……幽冥结界?”炽焰那一银一蓝的异色双眸中闪过一丝惊诧,即而冷笑起来,“洛言,原来你已经接掌了冥界。你是最新一任冥王?”
幽冥结界是冥界之中最高的冥术,只有历代冥王才会使用。前一任退位的冥王会在退位之前将冥术传授给新一任的王,以便让他有掌控冥界的能力。
“你早就不是死神了,却一直隐藏着自己的力量。”
洛言淡淡一笑:“我只是不想有人找到我而已。”冥王的力量一旦施用,冥界中人一定会赶到这里,而且——上一任那个家伙绝对会死缠着他不放的!
他还有很多事没做,不能费时和冥界那些人纠缠。
但现在局势已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要对付修罗王,只有用王的力量。
“看来,冥界是想与我们修罗界开战了。”炽焰的唇角凝起冷笑。
洛言微一挑眉:“你错了,我还没正式接管冥王的位置,所以,现在只能算你我二人之间的私斗。”
炽焰淡淡地看了洛言一眼:“你做事似乎总喜欢把所有的人都推出局外,洛言,你以为你一个人可以承担得了所有的一切吗?”
“我尽力就行。”洛言唇角轻扬,黑眸里是一片不可捉摸的幽深,“炽焰,我只希望你我一战不要再拖进不相干的人。”
“哈哈哈……”炽焰仰天大笑了起来,那一银一蓝的眼眸里露出了几分魔魅之色,“洛言,那我们今日就决一死战吧。如果你赢了,我不会再找任何人的麻烦,如果你输了,我会把所有与你相关的人,全部打进地狱。”
洛言轻叹了口气。
炽焰将羽雪抱到一旁坐下,轻声道:“雪,你在这里等我。”
羽雪眼中闪过一丝焦急担忧的神色,朝结界中的季宣芸看了一眼,只见季宣芸的身体已经越来越淡,隐隐现出了透明之色。
宣芸已经支持不住了吗?
羽雪正想开口,忽然喉间一紧,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知道是炽焰给自己封下了咒术。
他是不是早就猜到自己要说什么了?羽雪只觉一股寒意遍布全身。
先不论炽焰与洛言之间谁输谁赢,如果在决战期间,宣芸支撑不住,很有可能就连同身躯一起魂飞魄散。
炽焰深深地看了羽雪一眼,自动忽略了她充满乞求的目光。
只要能让她活下来,他宁愿她恨他!
转过身,他面对着一脸平静的洛言:“洛言,你就算使用了冥王的力量,又能与我抗衡到几时?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体内的怨灵咒已经快要压制不住了吧?”
“修罗王,你现在也只有五分的法力,不是吗?”洛言脸上神色未变,只是极淡地一扬唇,“我们现在旗鼓相当。”
炽焰蓝色的那只眼眸忽然掠过一丝诡异的银芒:“好,那我就看看你这个新任冥王有多少本事!”
话落,他的身形化为一道光影,直朝洛言疾掠而去。
一时间,风卷云涌。连月光都躲进了厚重的云层里。
夜色更加漆黑了。
羽雪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光影中缠斗的两人,一颗心猛地揪紧。
她不希望炽焰输,但也不希望看到炽焰滥杀无辜。
还有……宣芸……她绝对不能让宣芸……让宣芸因她而死去……
强烈的情感充斥在她的体内,终于,她浑身一颤,冲破了禁锢——
“焰,不要再打了!”
羽雪那悲痛的大喊声,终于阻止了炽焰。
炽焰转过头,就看见羽雪一手紧扯着胸前的勾魂索,一手撑着地面,艰难地站了起来:“我原本不想就这样在这世间消失的,至少……至少我可以留下我的身躯陪伴你……但是焰,你再这样执着下去,只会伤害到更多的人……”
“雪,你要干什么?”炽焰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片,“不要做傻事。”为什么他的咒术对她无效?
洛言的眼中闪过一丝叹息——如果勾魂索是由羽雪本人拔出的话,虽然魂魄会还给季宣芸,但羽雪的肉身很有可能会承受不住那股自伤的力量而灰飞烟灭。
“焰,不要做傻事的人是你。我已经死了!早在千年之前就已经死了!”羽雪终于流下了温热的泪水,“死去的人,你就让她安静地走吧!活着的人,还是要永远活下去的!这个世上,并不是谁没有了谁,就无法生存的,不是吗?”
炽焰身形一晃,踉跄跌退了两步:“这个世上,并不是谁没有了谁,就无法生存的?”低低重复了一句,他忽然凄厉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半晌,他停下了笑,轻声问,“雪,是不是对你来说,就算没有了我,也可以好好地生活在这世上?你不需要我了,对不对?”
羽雪轻闭上双目,她不忍心再看炽焰的神情。
上苍对她何其眷顾,让她遇上了一个为了爱她而不顾一切的男子。
但上苍又对她何其残忍,她……只是个已经死去的人。
她无法再承受他的爱啊。
深吸了口气,她猛地抓住心口的锁链,就要用力一拔。
另一个人却抢先了一步。
“雪,如果你真要我亲手送你走,我送。”炽焰一咬牙,将勾魂索链从羽雪心口拔了出来。
雪,至少这样,你就不会连身躯都一起消失在这个世间了。
至少,不会让我这样寂寞下去……
一切,似乎都已经结束了。
炽焰最终抱着羽雪沉默地离开了。
临走之前,洛言觉得修罗王炽焰仿佛也已经跟着羽雪再次死去了。
洛言静静地站在那空旷的荒原上,忽然间觉得黑暗一阵阵地笼罩而来。
抬起头,他看着重新自云层里爬出来的弯月,轻笑起来——
“铛铛,如果今天换成我是炽焰,我会怎么做呢?”也许,他会跟炽焰一样,不顾一切地让丁铛复活吧?
洛言微笑着,却是再也站不住了,排山倒海般的疲累朝他狂涌而至。
他,已经支撑到了极限。
然而,无力倒下的那一刻,他跌入了一具温暖的怀抱里。
“洛言,洛言,你没事吧?”恍惚间,他听见丁铛焦急的呼声。
“铛铛,你有进步了啊,从四个字改成了两个字……”他虚弱地躺在丁铛的怀里,微笑,“但我,只想听你叫我‘言’。”
丁铛紧紧地抱着洛言冰冷的身子。
她没有赶上那一场大战,但幸好,她还来得及接住他倒下的身躯。
“你这个笨蛋死神!笨蛋!”
丁铛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天知道她在看见他倒下的那一刻,她有多害怕!
她害怕就这样失去他了!
“铛铛,你在为我哭吗?”洛言伸出手,想要轻抚上丁铛的面颊,却又无力地滑下,“如果,你真的为我哭了……我真是死也瞑目了……”
“我不准你死!”月光下,丁铛的眼眸中染满了淡淡的泪光,“言,言,我以后都叫你言好不好?你不要闭上眼睛,不要死!不要死啊!”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丁铛这样示软的语气。
洛言满足地轻笑了起来:“铛铛,我很想你亲我一下。”洛言的神志已然飘远,“只要你……真心地……”话音未落,只觉得冰冷的唇上微微一热。
那是丁铛柔软的双唇。
他满足了!
真的心满意足了!
黑暗彻底笼罩下来时,洛言唇角扬起了温柔的轻笑。
幸好啊,他们还会有很多很多时间,有很多很多机会让她叫他言,让她这样温柔地亲吻他……
而且他还没告诉她呢,他们千年之前的故事……
(上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