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那年(全二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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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夏天在嘈雜的大喇叭音樂和紛亂的集體舞步中慢慢流逝。

後來方茴再也沒穿過裙褲,學校統一派發了集體舞專用T恤和黑褲子,上衣有紅黃兩種顏色,上麵龍飛鳳舞地印了個大大的“舞”字。這讓方茴鬆了口氣,她唯一的希望就是混在人群裏,而不被人注視,這套集體服裝算是幫了她的大忙。

放暑假之後,F中要求高一年級除周末外每天早上到學校練習三小時的集體舞。方茴嫌天天往返太熱又太麻煩,就幹脆住在了奶奶家。

她奶奶家在東城,是那種北京胡同裏常見的大雜院,院裏住著三四戶,街坊間見麵打招呼都是按家裏的輩分論,一張嘴就“三叔”“大姑”的,親近得就像是一家子。方茴奶奶家占了一間北房和後搭出來的半間西房。老兩口住在北屋,方茴去就住在那鴿子窩般大小的小西屋裏。院裏有個公用水龍頭,打水的時候見著了,都客氣兩句“您先來,您先來!”。但是沒有廁所,方便的話都得去胡同裏的公共廁所蹲坑。廁所往北去一點,有個副食店,方茴小時候在那兒買冰鎮酸梅湯,現在也闊氣地擺了冰櫃,賣著高檔冰激淩。再往前小口兒那有棵大槐樹,傍晚的時候就聚著一幫光大膀子的老少爺們,有的下象棋,有的聊聊形勢,都說皇城根底下的人愛談政治,老舍的《茶館》裏描寫的貼“勿談國事”的字條那是一點不假,到了現在老百姓們還是照樣管不住他們的嘴。間或也有穿著寬鬆背心褲子的婦女,聚在一塊嘎達牙說誰家二丫頭四小子又怎麽怎麽著了。老人們見麵,則一定會說“吃了麽您哪?”,要不就說“晚不晌遛彎去?”。

按現在的話說,方茴就是在重溫著濃厚的老北京文化,因此也不覺得太無聊。

陳尋他們總在練完舞後到她奶奶家一起玩會兒。那時候他正彈吉他上癮,什麽《小草》《我是一隻小小鳥》早就彈得滾瓜爛熟,已經開始練習新曲子《戀戀風塵》和《那些花兒》,手感好了還能來一段許巍的《在別處》。喬燃在暑假裏也學了吉他,不過還隻是在《同桌的你》的初級階段。兩個人經常一起背著吉他去,在方茴的小屋裏輪流彈唱。林嘉茉和趙燁不會這些,就坐在一旁的馬紮上聽。方茴的爺爺奶奶總給他們準備不少好吃的,一來就切西瓜煮玉米,拿個大鋼種盆,放在地下扔皮吐籽。屋裏地兒小,西曬的時候更加熱。方茴把家裏那咯吱亂響的華柱牌老風扇開到最大,再一人發個蒲扇扇風。要是有蚊子,就在屋門口點上一盤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