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宝宝的眼睛本来就大,现在受了刺激,瞪的更大了,就像是一头即将发疯的野牛。
他嘴巴大张着,重重的喘着粗气,似乎随时都能扑倒许格是身上。
刚才他道了歉,心里不甘,想到个主意,趁着甘平撤走了亲兵,他们来这里把许格是的东西都扔出去,好好的解一下气。
虽然他在江湖上只是个无名小卒,“看桃山庄”在江湖上却很有名望,许格是的武功也高出他很多,但他就是不服。
他冲进客栈,逼着掌柜的把许格是的房间打开,掌柜的当然不会答应,做客栈生意,当然要保证每个住店的客人能放心,何况还有甘平呢!
小文在旁边稍稍劝了两句,被他打成了猪头。
雷宝宝连掌柜的都能说骂就骂,更何况区区一个伙计?
他先是扔出银票,后来就暴跳如雷,狠狠的打了掌柜的一拳。
然后逼着被骂哭的小文上楼去开门,他在后面跟着一边骂一边推着小文快点。
跟过来的几个弟子们稍稍落后几步,毕竟搜人房间这种事他们做不来,也对雷宝宝这种有钱就是大爷的作风很是不爽。
也就是落后的这几步,让他们毫发无伤。
小文边哭边战战兢兢的打开门,雷宝宝刚要推开他,就看见房间里飞出了几根树枝。
雷宝宝有武功在身,如果当时能够拉小文一把,也不至于会被树枝插进眼睛。
但他的第一个反应是翻身躲开,一根树枝擦过了他的脸,情急之下翻身下楼,却被另外一根贴着他的身子的树枝吓破了胆,身形不稳摔在地上擦破了胳膊。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当后面几个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已经在楼下,一个已经瞎了。
惊恐之下,他们只能迅速的围成一圈,防备再有危险发生,也算是一个不用上楼的借口。
他们不是没有见过死人,也不是没有见过机关,但要是死在这里,就太不值了。
此刻他们见到了许格是,仿佛走散的孩子见到了父母。
许格是顾不上还在尖叫的雷宝宝,直接冲上了楼,迅速的在小文的穴位上用力点了几下,暂时给他止住了血。
白头翁随后上来,轻轻扶住了小伙计,准备疗伤。
他们的房间,门大开,窗户紧闭,桌子上还有一杯凉了的茶,茶杯里有一片细细的树叶。
门上还有一条牛筋,窗棂上有着刀刻的痕迹,很深,两边也耷拉着同样的两条牛筋。
凶手把房间做成了一张弓,只要有人开门便会射出箭来。
许格是看着茶杯里的树叶,早上离开之前,他在榻上、窗棂上都做了标记,最后在门上夹了这片细细的树叶。
凶手一定注意到了,不止这片树叶,他在每个标记上都可以的留下了痕迹。
锁是被拧开的,只用了一下,地上留了脚印;窗棂上留了一枚手印,榻上还有坐过的痕迹。
这是个年轻人,身高同许格是差不多,体态偏瘦。
许格是仔细的看着脚印,直行步,步长而窄;走路很利落,身子会微微前倾、左右晃动,喜欢低头。
从掌柜的到跑堂的,还有后院喂马打杂的,都没有注意到这么一个人来过又走。
这个凶手不慌不忙的布置好了一些,甚至还喝了一杯茶,然后随随便便的就混入人群中走了 。
白头翁检查了小文的眼睛,箭深深的插进了眼睛里,如此箭法,不免让人心惊。
就算是面对面,他也不敢确定能用树枝如此精准的射进人的眼睛里,这树枝几乎几乎一半都在小文的左眼里。
这只眼睛是保不住了。
“他是替我遭了这个罪。”
许格是看着昏迷的小文,他的身量不高,刚好到许格是的肩头,还要更瘦一些;如果是许格是打开门,那只箭会正中他的心口。
凶手怕他不死,还在脖颈、眉心、眼睛的高度上都准备了几只,只是小文因为身量而躲过了。
白头翁摇了摇头。
“不是你,是我。每次开门我都不会让你站在前面,只要观察几次便会知道。”
“如果这个人不知道呢?”
白头翁冷笑。
“或者这个人是个瞎子呢?”
只有瞎子才会不知道他们两个到底谁先开门,他们两个身量几乎是一般高,如果不是甘平刚才耽误了一会,此刻躺在这里的就是白头翁了。
许格是没有说话,直觉告诉他,明月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可他又拿什么来肯定?
白头翁又说道。
“你真的不该再陷到这件事里了,你要一个真相,我会给你。”
他说的很中肯,并不是在开玩笑。
因为他不动手,不代表着他身后的人不会动手。
许格是摇了摇头,越是这样,他越不会走。
逃避不是他的性格,况且这里面已经夹杂了其他人,就比如眼前的小文。
如果今天是他开门,死的就是他。
小文的眼睛替他挡了一箭。
掌柜的在旁边叹息,小文是个孤儿,父母不详,不是姓什么只知道自己叫小文,才十四岁,年初流落到这里。
掌柜的看他机灵又可怜,于是给了他一碗饭吃。
小文学东西很快,还想跟着掌柜的算数识字,这样以长大就能当个账房或者采办。掌柜的也觉得这个想法不错,毕竟是从小养的,放心。
但现在他不这么想了,小文在这里受了伤,虽然非常无辜,但却是不想留他了。
汤药费倒也罢了,谁会要一个瞎了一只眼的伙计呢?
只要看到他那只瞎了的眼睛,掌柜的就会想到今天的事情。
客栈里发生这种事,简直就是要了掌柜的命。
“他要是会点武功该多好,今天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我虽然能给他一碗饭吃,但终归不是个办法呀……”
小文那只没有瞎的眼睛忽然流出了泪水,他也明白,自己的命运在拐了一个小弯之后,又将带他回到之前的泥沼里。
他也不敢说任何话,因为卑微。
许格是的心情越发沉重,同时也做了一个决定,他要把小文带在身边,带回“看桃山庄”。
白头翁看着他的神色,知道他心中所想。
小文这个伙计看上去好像没有什么奇怪之处,但为什么那么多的伙计里,偏偏是他去开门呢?
他只是一个打杂的,连前堂跑堂的都当不上,只能在后堂里干杂活。
为什么会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不是白头翁多想,而是许格是身边实在是有太多奇怪的人,包括他。
许格是轻轻的拍了拍小文的手。
“你放心,你的事情我会安排好的,会为你报仇,也会为你谋个好出路。”
说完,他便出去了。
此刻不是伤心难过自责的时候,他必须要找出凶手是谁?
为什么接二连三的要杀自己?
他拿起那几根箭,一般粗细、一般长短,甚至被削尖的那一端用的刀数都一样。
树皮已经全部剥去,只有光溜溜的树枝,上面本应有凸起的小结也全部削平,仔细看过去,这几根树枝起结的个数相同,部位都几乎是一样。
除了树枝,就是牛筋,这和市面上的并没有什么区别。
牛筋绑在门上的绳结也很特别。
有点像绳梯的结法,但又要比绳梯结小一些。
“像一种计时用的绳结。”
许格是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种绳结,但此刻却想不起来。
用树枝做箭,趁他们出去这一小会就布置完毕机关,凶手很熟悉这里,知道房间的布置。
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是甘平,收到消息之后就匆忙赶过来。
看到许格是没事,才松了口气。
“你若执意留在这里,我也没有办法……不过祭门妖刀这件事已经不只是你们江湖人士的事情了,事关人命,我们衙门也得参与进来。”
许格是早已猜到他的想法,此刻并不惊讶。
江湖上的事情并不会和朝堂上割裂,甘平一直都在各门派留有眼线,虽然他不是江湖人,可是江湖的事却逃不过他的眼睛。
现在闹那么大动静,甘平当然要想办法去控制。
“你既然相信明月不会杀人,那么先破命案,你的母亲曾经嘱咐过我,如果碰见你,一定要照顾你。”
“我不需要照顾。”
许格是冷冷说道,他把那几只树枝放在甘平面前。
“这件事我一定要去做,但不是为了吴四海,也不是为了大人,而是为了我自己,为了小文。我想要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想要杀了我,为什么还留下痕迹,根本不怕我查出来是谁。”
他看着甘平,又问了一个问题。
“十九年前,我的外祖父真的是被毒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