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东西！”她怒不可遏。
袁相宜抓着葳蕤道：“先别管她了，怀碧要紧！”
葳剧烈地抖了下。楚山君及时过来，把天女从他的手底下拖了出去。
袁相宜把怀碧塞进他怀里，急促道：“剑……消失了。”
葳低头仔细把原本应该出现伤口的地方看了好几遍，神志终于开始清醒了点，他扭头对向天女，问：“你刚才跟怀碧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天女脸上尽是冰霜一般的冷意。然而在葳朝她的说话，她又扬起了笑，说：“只不过是让她明白一点事情而已。”
“她和你不一样。”葳沉声道：“自残的事情，她做不出来。”
天女嘲弄地笑道：“做不出来？她做了啊。为了你。”
葳摇头，说：“那也不是怀碧的错，是我犯下的错误。”
天女脸上的笑一瞬间僵在了脸上，她歪头看着葳，说：“你知道你说的这些话，很不负责任吗？你让我看到了自由，让我为了这一天赔上一切。现在你跟我说，你后悔了？”
“……”葳抱着怀碧，缓缓地在天女面前坐下去，他认真地看着她，“怀碧会怎么样？”
天女的目光落在怀碧脸上，她忽然又笑了。
“对啊，我还有她。葳啊，现在还来得及……”
袁相宜在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踏出一步拦在了天女面前，问：“想想清楚再说话。现在我们人多，完全有能力把你送给上面的那些傀儡。”
天女笑得肆意。
“真的吗？你有本事，就把我送上去。我倒要看看，葳舍不舍得。”
葳侧头说：“相宜，先听听她怎么说。”
天女从楚山君的禁锢中挣脱了开来，却在打算走到葳面前的时候，被袁相宜以剑拦住了。
袁相宜低声警告她。
“我这个人听不懂人话，再告诉我就不客气了。”
天女看向葳，葳没有做声。
她叹声，就地盘坐了下去，依然还是那一副无辜的模样说：“这么紧张作甚？她又不会死。”
葳道：“黑炎剑是当初你进入息界，被息壤吞噬之后留下的部分。我一直没有想说，会有害怕知道那是你哪一部分。”
天女道：“当然是最不好的一部分。你知道当初让我踏进凶险的息界的是什么吗？”
袁相宜一瞬间就知道天女所说的话的意思了。
“……是有关于你业障的那些记忆？”
天女抬眼，说：“好聪明啊。我原来并不打算把这些东西留给她的。按照最初的想法，她会成为我的一部分。然后最后这个世界上只需要剩下我和葳就够了。”
袁相宜说：“你也可以把那些记忆给我。”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天女的目光如刀，落在葳的背影上，“该承担的人，一声不吭。无关的人却多管闲事。你们好奇怪啊。”
葳沉声说道：“你想怎么样，直接说。”
天女的脸上露出了喜色，说：“你跟我一起离开这里吧。你那么强大，绝对有能力打破那堵烦人的黑墙。”
葳说：“那堵墙，除了你自己，谁都没法帮你打破。”
天女冷下了脸，口气不善道：“葳，你先搞清楚现在的你们的处境。你没有资格拒绝我。”
袁相宜听不下去了，她指着那堵高耸不见顶的黑墙，道：“既然你想摆脱自己的罪，一开始就不应该走这条路。”
“不走这条路？那你告诉我走什么路？”天女低下头，指着紧紧缠在自己身上的荆棘，“它们总是纠缠不休。明明进入息界之后，已经摆脱它们了。为什么我醒来一看，它们还紧紧在缠着我。”
葳惊了下，他像是想起了什么。
他怀里的人却动了。
怀碧睁开眼，说：“葳，我怎么了。”她挣扎着站起身，葳环住她的腰身，仔细地扶着她。怀碧越过葳的肩膀看到天女的时候，脸色忽然一阵发白。
天女朝她笑笑，说：“你们看，我没有骗你们吧。”
葳紧抿着双唇，说：“天女，我告诉你，为什么你醒来之后，这些荆棘还在你身上。”
天女顿了下，脸上的笑尽敛。
葳道：“你进入息界之后，神魂俱灭。荆棘落在了门口，所有的因缘一笔勾销。后来，我带着你剩下的意思灵体离开了息界入口。息壤是怎么在那段时间离开的息界，我想你应该很清楚。”
“再后来洪水肆虐人间，息壤被鲧偷出之后，就一直被封印在太屋山。期间你又做了什么，你也应该很清楚。”葳道：“你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你重新为自己立下的业障。”
天女听完他的话，神色半点都没有变化。
“你的意思是，我之所以一直被困在这个地方。全是我自己一手造成？”
“呵，”天女冷笑，“这样的鬼话，谁会信。”
怀碧推开了葳，幽暗的目光和天女对上。
“我现在明白了，你为什么会有那些想法。也明白了我为什么会跟你一样做出跟你一样的选择。”
天女眼中显出了一点光亮，她又笑了。
“是吗？其实我都不记得了。”
“我告诉你吧。”怀碧说：“你是唯一一个以人身化为灵的山中妖灵。人身本身就带有无法彻底清除的浊气，由你滋养的太屋山出现了问题。山妖们被浊气影响，私自争斗。最终还是被山灵发现了你的问题。”
“伏羲知道了之后，就把你带离了太屋山。将你关禁在天界。自那之后，你就开始恨自己的出生。”怀碧顿了下：“虽然我不应该拿这个当我做错事的借口。但是你的想法跟我太接近了。”
这时候葳解释了一句。
“你是我以黑炎剑上的灵体为引子聚太屋山的灵气而成的魂魄。会被影响也是正常。”
怀碧低低地吐了口气，说：“那我说的就没错了。”
“为什么我们俩都能用自己的一切去赌？因为天女一直痛恨自己以及生养你的太屋山。”越是做贱自己，身上的罪孽越是深重，就越是有无法言喻的快感。
天女道：“所以我们的业障，其实就是我们自己。”她转而看向葳，“她的意思你听明白了吗？”
葳还没说话，怀碧先开了口。
“我们的事情，从始至终都跟葳无关吧。他只是我们宣泄仇恨的一个道具而已。问题在我们自己身上，跟葳没有关系。”
天女沉下了脸，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样的想法。我能拿一切去赌，是为了自己能够解脱。而你呢？总是把性命浪费在无用的事情上面。”
“我的想法就是你当初的想法。”怀碧道：“你现在的想法，只是被息壤里浊气影响了而已。”
“呵呵。”天女冷笑，“所以，你要说让我听你的吗？”
“是妖王的意识吧。”怀碧忽然道：“现在在你的灵体内。说起来，太屋山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任何生灵在这里，都会节外生枝出一些无法意料的意外。”
譬如钱有道，譬如袁相宜，甚至连妖王也不例外。
“意外？”天女不解道。
怀碧道：“从我见到你开始，你就无法自控的会生气，发怒。见到葳之后，虽然你在压抑，但是你却一直都在挑衅。这并不是你原本的性格。妖王在你体内一直蠢蠢欲动吧。”
天女脸色大变，她的脸上不受控地出现在暴怒的神色。
葳下意识伸手过来揽住怀碧，要往后退。
怀碧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死死摁住。
“葳，你离我远点。”
“可是她……”
天女的身形忽然扭曲，身上的荆棘被硬生生地撑开。只听砰的一声，断裂后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地上。
妖王占据了天女的身形，他狰狞着脸道：“终于轮到我了！我等这个机会很久了！”
楚山君被天女化身魏妖王所爆出的灵力震退了数步，刚要起身，又被飞过来的袁相宜压在了地上。
袁相宜赶忙起身，回头还拉了楚山君一把。
楚山君怒道：“这都是些什么事啊！我们不是来找天女的吗？”
袁相宜拍了拍他，安抚道：“恭喜你，找到我了。你们赢了。”
“……”楚山君压着怒气，道：“你本来就在我们手里，这一趟根本就是白走的嘛！”
“不会白走的。”袁相宜道：“息壤很快就完了。等我们离开这里之后，带你去见一下另一个你。”
楚山君一脸问号。
妖王一眼就盯住了直面自己的怀碧。
“你身上还是有一股让人讨厌的气息。”
怀碧道：“那可真是对不住了，我可能还要做点让你更加讨厌的事情。”说着，她一抬手，一把抓向妖王。妖王丝毫没有避开她的来袭。
他直挺挺在立在原地，在怀碧接触到自己的同时，探手抓住了怀碧的胳膊。
“这是你自己自投罗网。怪不得我。”
怀碧冷笑。
“我们彼此彼此。”
白色的荧光包裹住了她的手掌，却在下一刻直接没入了妖王的体内。
妖王全身僵了下，本能地箍紧了怀碧的胳膊。
怀碧吃痛地闷哼了一声。葳挺身上前，意图去妖王的身边将人抢回来。
“别动！”怀碧却大声道：“我们之前说好了，要是妖王是天女的模样，人就是我的。”
“现在说这个没有意义！”葳大声道。
“我说话算话。还是你现在还要一意孤行，给我添堵吗？就像当年你离开太屋山的时候，隐瞒了我那么多的事情一样。”
葳竟然被她说的一时语塞。
袁相宜在另一边看着着急。
“救人要紧啊！磨蹭什么啊，葳！”
葳忽然回神。
怀碧却已经将自己的灵力注入了妖王的体内！无数的黑烟从他的身上钻出来，化成了怀碧熟悉的轮廓，朝她扑上去！
“都消失吧。”怀碧冷声道，手中的灵力忽然爆出了巨大的白光。黑烟被白光撕扯着，发出了刺耳的哀嚎声。
白光过去，妖王消失了。
天女又恢复了原状。
怀碧蹲在她的面前，看着她呆滞的模样，轻轻拉起她的手，低声说：“还恨吗？”
天女缓缓地点头。
怀碧抬起头朝跑到自己面前的袁相宜伸出手。
“短剑借我。”
袁相宜立刻把自己的剑递给她。
怀碧紧握着剑，说：“你送了我一剑。我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所以这一剑我还给你。”话音刚落，短剑直插进了天女的心口！
与此同时，原本在地上一蠕动着的荆棘，忽然一瞬间停止了动作。
不知疼痛感还是别的感官让天女闷哼了一声，她睁开了眼，清澈的绿色眼眸一瞬间充满了欣喜。
“好漂亮的地方，你会把我葬在这里吗？”
“只要你愿意。”怀碧回道。
天女仿佛得到了巨大的满足，她喟叹着，缓缓倒入脚下的花丛之中。
怀碧悄悄松了口气，短剑随着天女往后倒而抽了出来，她看着依然泛着光泽的剑身，猛然再次举起！
葳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说：“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怀碧顿住了。
就在这个时候，地上的荆棘再次蠕动。袁相宜见怀碧的情况不对，正要上前。忽然眼前一花，身上传来了一阵刺痛。
怀碧看到袁相宜身上的荆棘，神色一暗。
“慢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