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茜等了许久,越等就越心焦。钱有道的性情她这个当妈的还算了解,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哪怕需要牺牲什么才能救的了袁相宜,他也一定会去做。
引魂术会牵引到施术者和受术者灵魂深处最为脆弱的地方,她最担心的还是两人都受到影响之后做出对他们本身最不利的选择。
门外传来了一丝动静,白茜受惊转头,看到魏惊书探头进来,松了口气问:“外面怎么样了?”
“山婴在那,没什么问题。”他略去了山婴嫌弃自己碍手碍脚把他赶回来的部分,跨进了山神庙问道:“有道怎么样了?”
白茜脸色微凝,无声叹气地摇头。
魏惊书走到符阵面前,看着上面的符纸忽明忽暗。
“我能帮什么忙吗?”
白茜的神情顿了一下,她眼神中爆出一点亮,伸手一把抓住魏惊书,大声问:“你的剑压已经能跟你的意识相通了,对吧。”
魏惊书无端被白茜这么侧面一夸,现出一点腼腆。
“算,算是吧。”
白茜右手探向符阵,符阵上豁开了一道口子,魏惊书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盘坐着的钱有道,和在他腿边安静躺着的袁相宜。
他诧异地看向白茜,心想她该不会是想让自己进去吧。
果然白茜一把把他拖到了符阵跟前,往口子边一推,说:“你进去,不管怎么样,能带回一个是一个。”
魏惊书被她突如其来的话吓地脸色发白,他慌张地踏了一步进去,忽然回过神来,又探身回头问:“里面什么情况?”
白茜指着盘坐在地上的钱有道,又看向符阵说:“他们俩肯定有了分歧,僵在里面了。早年的在太屋山的时候,就属你和他们俩在一起的时间长,他们一定会听你的话。”
“……”魏惊书觉得这话听上去有那么点不靠谱,但白茜说他和有道他们在一起的时间长,确实也有一定道理,“我尽全力。”
白茜欣慰的看着魏惊书走进去,符阵缓缓合上,她焦躁的心绪终于也稍稍安静了一点下来。
钱有道只当袁相宜蛮不讲理的性子又犯了。
“相宜,你别在这个时候跟我闹性子。”钱有道着急地在她脑海中劝说,“我说了,你现在的情况已经很危险了,再不回去。你会死。”
袁相宜觉得钱有道执拗的性子又发作了,但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跟钱有道吵。
“这里是我的意识结界吧,只要我不想,大概这个结界就会一直存在。”包括死去的瑞天,也算是一直留存在她心底的遗憾。
钱有道恼了。
“相宜,不要在这个时候闹一些莫名其妙的别扭,你要是对我有什么不满,等你身体好了之后,我们可以慢慢算。”
袁相宜轻轻摇头。
“有道,你很好。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你了。从遇到你第一眼开始一直到现在我都是这么想的。”
“我的喜欢是那种——如果我的存在会给你造成伤害,我一定会选择解决这个问题之后再去找你的那种。”她说话的口气异常笃定,“这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只有我自己能解决。”
“可是……”钱有道还想试图说服她,他一直觉得不管有什么样的难题,只要他们还在一起,以后都可以慢慢去解决。
“你不要说话。在我脑子里嗡嗡嗡一直讲,我会晕头转向。”袁相宜陡然拔高了声音,压住了钱有道还要继续劝说的想法。
“……”钱有道在心口活生生地憋了一口闷气。
“我真的不是为了什么才决定这么做。”袁相宜说:“我这个人呢,性子上跟怀碧和天女特别像,小心眼得很,也不喜欢做些与人为善的事情。但是我特别有原则。”
“我想活得有意义。”袁相宜脑海中浮现出了瑞天的模样——钱有道竟然也看到了瑞天躺在当年那座破落院子里唯一一张长相气派的躺椅上,一边打盹,一边还不忘吆喝袁相宜读书习字。
“老和尚言传身教我们要活得自在,不要让身上的枷锁压得我们太累。”袁相宜深呼吸,说:“所以我不要过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钱有道心底也很清楚,袁相宜一旦认定了什么事,包括自己在内,谁都无法说服她。更何况现在她说的这番话,自己无法反驳这一点让他产生了不可抑制的沮丧。
他万万没有想到,在多年之后,面对袁相宜,这样的情景还是再次发生了。
“有道,”袁相宜收回了自己的回忆,轻声唤他,“爱惜自己是你教我的,因为你一直在用你自己的方式告诉我,我很重要。但是,你要记住,对我来说,你也同样很重要。不是超过我,而是跟我一样重要。”
“你不要老是觉得我还是八年前那个小丫头啊。”袁相宜摸着自己的胸口,“我也会长大,学到和懂的很多事情。我现在已经足够强大了。你可以相信,我不会死的。”
钱有道放低了自己声音。
“你怎么知道自己不会死?”
袁相宜感觉得到,钱有道不再一味否定自己的决定,而是开始认真听取自己的意见了。她说:“你不知道吗?心血你为我补齐了吧。”
钱有道愣住了。
“心血滋养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袁相宜说,“正好,我也可以利用这段时间解决我的问题。”
钱有道的心慌一点点地消失了。
但心底的疑问依然存在。
“那为何心血补齐了,你的灵力还在消失?”
“我不知道。”袁相宜老实说,“但是我现在已经不觉得冷了。我想就算你不在我身边,我也有勇气活下去了。”
钱有道喃喃道:“不行,至少我要确定你确实平安无事。”
“有道,相宜。”魏惊书的身影在意识结界中逐渐幻化出来。
袁相宜愣了下,问:“全一,你怎么会在我的意识里?”
魏惊书看了一圈,发现只有袁相宜一个人,皱着眉走到她的身边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有道呢?”
袁相宜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在这里呢。”
魏惊书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不管了,先解决你的问题。钱夫人很担心你们俩,让我利用剑意进入你的意识,带你们出去。”
袁相宜失笑。
“这是我的意识结界,带我出去是不可能的。”
魏惊书顿了下,换了说法。
“让你清醒?”
袁相宜看着他,说:“我心血刚补上就清醒,太吓人了。”
“……”魏惊书差点就被袁相宜给绕进去了,他极为明智的思考了一会才说:“心血是动力的来源,既然补上了没问题,就算是身体还没有恢复,醒过来也问题不大。”
说到这里,魏惊书已经得出了答案。
“是你自己不想醒吧。”
袁相宜看着魏惊书直笑,心底却想着要怎么才能封住全一的嘴。钱有道还在呢,她不敢随便做点什么。
“……全一你太聪明了。所以我才讨厌你。”
魏惊书叹气,在她身边坐下,端详着她气色糟糕到了极点的脸色。
“就你现在这样,有道和大家会担心你,是人之常情。”
袁相宜也跟着他叹气。
“但是事情总要解决,而且我真的没事。”她的手还在胸口上,那里一直在安稳地跳动着,强而有力。
“你有把握吗?”魏惊书问她。
袁相宜抬起头,说:“你指的是什么?”
魏惊书看着她,认真说道:“你坚持要做的事情。想让别人相信你,至少你要让人觉得你做得到。我相信你不会说那种不负责任的话。”
袁相宜稍稍挺直了一些腰杆,她用力点下了头,说:“当然。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魏惊书松了口气,说:“那就好了啊。”
他缓缓地站起身,说:“有道呢,我去找他。”
袁相宜仰头看他,问:“就这样放着我,不要紧吗?”
“不要紧,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们都比我厉害。”魏惊书无奈地摇头,“主要是我太没用了,真的帮不上你们的忙。除了让你们安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之外,我也做不了别的。”
袁相宜心底满溢的感动,安心且高兴的眼泪还是涌了出来。
“谢谢全一。”
魏惊书转身正要走。
身后的袁相宜说:“不过有道真的就在这里,你不用去找了。”
魏惊书每次面对完袁相宜之后,总有一段自省的时间。袁相宜的脑子真不是他这样的一般人能跟得上的。
他睁开眼,看着对面钱有道一脸别扭地沉着脸。
白茜感觉到了气息,打开了符阵。
一看里面的架势,问:“怎么样?”
魏惊书起身朝她鞠躬,说:“抱歉,有道我带回来了,相宜我说不过她。”
白茜尖锐的目光转向钱有道。
钱有道抱着袁相宜,说:“娘,我要留在太屋山。你说跟葳一样,做个女神像把相宜供在里面怎么样?”
白茜严肃地盯着他。
“你脑子出毛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