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下午第一二节是思修课。
思修课的教授名叫董萌,大家都称呼他为“懵懂老师”。
懵懂老师可不懵懂,这堂公共课是天文学专业三个班一起在大教室里上,来得晚只能坐后排。坐后排不打紧,懵懂老师专爱点后排同学回答问题,一旦回答不出就得把与书本相关的那几页抄写十遍。
裴今今等人不喜欢抄写,所以每次都提早去教室占位置。但今天上午的时候乔真不小心把雨伞落在了艺术楼,裴今今和郑文枝陪她回去找雨伞,直到很晚三人才吃午饭,一来二去就耽搁了。
几人紧赶慢赶,本以为前排无望,没想到刚一走进大教室,就见到曹麟在招手,他双手夸张地做喇叭状:“你们快来这里,我给你们占了座!”
有曹麟在,万事不用担心。
直到上课铃响,乔真还在纠结周斐送裴今今胸针的事。周斐体育才能突出,人又长得阳光帅气,乔真对他挺有好感的。
趁着懵懂老师还没来,她偷偷凑近裴今今:“运动会的时候,你没觉得周斐老是借机找你说话吗?”
裴今今两耳不闻窗外事,低头认真翻书。
乔真又说:“我看周斐跟你挺般配的。”
裴今今想也不想就答:“不般配。”
乔真不解:“为什么呀?”
“没有为什么。”
乔真想了想,忍不住追问:“难道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裴今今一愣,不知道乔真为什么会这么想,她摇头:“当然没有了。”
“既然没有,为什么不能试试看?”
裴今今答不上来,正巧懵懂老师走进了教室,乔真赶紧正襟危坐,不敢再说话了。
下了第一节课后,裴今今不顾乔真的阻拦,在最后一排找到了周斐。
她把胸针从帆布包里拿出来还给周斐,周斐却推了回来:“不值什么钱,你收着吧。”
“无功不受禄。”
周斐说:“不收我的东西,难道是看不起我?”
裴今今当然否认。
周斐冷静地抬眸扫她一眼:“看它和你挺像的,所以就买了。你不要就丢了吧,我留着也没用。”
他都这么说了,她当然不好真扔了。只是……裴今今一头雾水,她仔细打量那枚蓝色海豚胸针:“它哪里和我像了?”
一局游戏结束,周斐扯了下嘴角,放下手机,目光在裴今今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不知道,可能是长得像吧。”
长得像?裴今今更加一脸蒙。
她不懂周斐的脑回路。
周斐把胸针从她手心拿起来,顺势别在了她的帆布包上:“我知道你对我没意思,你的目光和心思都不在我这儿。”
裴今今没想到他这么直接,一下子傻眼了。
周斐叹了口气,依然是自恋狂口吻:“你眼光这么差,对此,我深表遗憾。”
明明被他嫌弃,裴今今却扑哧笑出了声。
坐在周斐旁边的女生走进教室,她把口袋里揣着的口香糖拿出来,吞吞吐吐不好意思地说:“周斐,刚才上课的时候听你说无聊,所以我去小卖部买了口香糖给你吃……”
周斐冲裴今今眨眨眼,这才慢悠悠地接过那条口香糖:“薄荷味的,我很喜欢。”
女生红了脸:“小卖部只有薄荷口味的……”
周斐歪头望着那个女生,唇边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嗯,上课这么无聊,要不要跟我一起翘课?”
看他又去勾搭别的妹子了,裴今今哭笑不得。
这一幕被八卦的乔真尽收眼底。
她比当事人裴今今还要气愤:“我收回刚才的话,周斐是个花花公子,对谁都撩,才不是什么好人。要不是他脸好看,这种处处留情的人十有八九是会被人揍的……不,我现在就想揍他!打爆他的狗头!”
虽然上课铃的再度响起,乔真的吐槽之魂还是久久无法挥散:“他简直就是个——”
郑文枝轻声提醒:“别说话了,教授进来了。”
懵懂老师的出现浇灭不了乔真的怒火,她下意识地望向门口的方向,盯着懵懂老师愤愤地下了定论:“渣男!”
刚准备踏上讲台的懵懂老师一下没站稳,他疑惑地望向乔真,一脸无辜。
这堂课没有继续延续往常的“专点后排答题定论”,懵懂老师盯上了乔真,专门点她回答问题,还殃及了坐在她旁边的裴今今、郑文枝、曹麟等人。
最后所有人集体罚抄,曹麟悔不当初。
晚上的时候,裴宵请裴今今吃饭,算是报答那日的“玉米粥”之情。
裴今今不跟他客气,专点最贵的菜,一边点菜一边说:“算你有良心,没有忘记那日共苦的恩情。”
裴宵单手支头,漫不经心地翻一页摊在面前的菜单:“你倒真不客气。”
两人快速点完菜,把菜单递给老板。老板乐呵呵的,以为他们之前是小情侣闹别扭,这会儿和好了,又额外多送了他们一道凉菜。
刚上菜,裴宵的目光忽然凝固在某处:“你包上挂的什么?”
裴今今顺着他的视线望向搁在旁边椅子上的帆布包,她明白过来:“你说这个胸针?是同学送我的。”
裴宵注意到的,正是周斐趁裴今今不注意别在帆布包上的胸针,她忘了摘。
裴宵意味深长道:“周斐?”
裴今今不知道为什么他老能想到周斐身上。
她点头:“对,就是他。”
裴宵抿了下唇,起身把她的帆布包拿过来,然后把蓝色小海豚胸针给摘了下来。
裴今今忙着喝店里赠送的酸梅汤,含混不清地说:“你拿我的包做什么?哎——你别摘啊!”
裴宵端详着那只小海豚,皱着眉头评价:“品位糟糕。”
裴今今伸手去抢:“你还我。”
裴宵摆明了不给。
裴今今索性不抢了,她知道自己越是急着要,裴宵越不会如她的意。
“算了,我不要了。”她说。
这下裴宵反倒有些意外。
他试探道:“真不要了?”
裴今今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这只是人家在运动会上出尽了风头,受到万众瞩目,特意感谢我这个伯乐送的小礼物而已,你喜欢我就借你玩玩。”
裴宵不太信:“是吗?”
裴今今撇嘴:“爱信不信。”
过了半晌,裴宵把小海豚胸针还给了她,还不忘威胁一句:“不许戴。”
东西要回来了,裴今今偏要跟他对着干:“为什么?我偏要戴,还要天天戴!帆布包怪单调的,别个胸针还挺好看的,略略略!”
看她张牙舞爪的样子,裴宵倏地一笑。
他神色缓和下来,嘴角一翘,垂下眼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菜:“我给你买更好看的。”
裴今今愣了愣,转开眼睛,心脏很急促地跳动了两下。
她轻轻嗤了一声,拿起筷子不再看他:“骗人。”
她才不会轻易上当。
在裴今今的记忆里,从小到大,裴宵很少给她送称心如意的礼物。
每逢她过生日,裴宵总是变着花样送她好几本习题册,从《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王后雄教材完全解读》到《龙门专题》《600分解题大全》,种类繁多绝不带重样的。
看到这些礼物,妈妈冯玉淑连连夸赞裴宵是个懂事乖巧的好孩子,然后催促裴今今抓紧时间把习题册做完。为了刷题,她被迫牺牲了大半休息时间。
裴今今对此恨得牙痒痒。
于是她报复裴宵,在某次裴宵生日的时候,她忍着恶心,召集自己的小伙伴抓了很多小爬虫,故意丢在他房间里,可第二天,那些爬虫通通到了她的**。
裴今今敢怒不敢言,因为一旦闹到妈妈那里,只要裴宵不承认,妈妈必然是维护裴宵的。
唯独那一次。
那是高一下学期的期中考试,她考砸了,而裴宵发挥稳定。妈妈当着裴宵的面让她多向裴宵学习,还不轻不重地训斥了她几句。裴宵永远都是那么光彩夺目,把她衬托得暗淡无光。她觉得面子挂不住,觉得全世界都不理解她,和妈妈大吵了一架。
最后还是气不过,她一个人躲在二楼阳台哭鼻子,待在只有星星能看到她的小小世界里,只有这样她才会有安全感。
“喝不喝橙汁?”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宵拉开阳台的推拉门走进来,拿着一瓶橙汁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抹了一把眼泪,硬邦邦地说:“不喝。”
她把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背对着裴宵,只希望他不要再搭理自己了。
裴宵不依不饶地把冰橙汁贴在她侧脸上,他笑着说:“是冰的。”
她觉得此时不识趣的裴宵真是讨厌极了。
她猛地一挥手:“说了不喝!”
橙汁瓶子瞬间脱手,骨碌骨碌一下子滚远了。
裴宵沉默了。
她立刻意识到自己太过分了,其实裴宵并没有做错,自己的确不该把气发泄在他身上。
可在这个当口,她拉不下脸来道歉。
她闷声说:“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裴宵没有走,而是在她身旁席地而坐。他仰头望着漫天星空:“不想喝橙汁吗?那你想喝什么?”
他没有安慰她,而是平平淡淡地问话——你想喝什么?
想喝什么我都给你买。
只要你开心。
她绷不住了,再度哭起来。她委委屈屈地哭诉,眼睛比兔子还要红:“我不是故意要考砸的,考试那天我吃坏肚子了,一直在跑厕所,所以好几道大题来不及写……”
裴宵摸摸她的脑袋,柔声说:“我知道。”
她抽抽搭搭:“我再也不想和我妈说话了。”
裴宵细心地把她哭湿的头发别到耳后,说:“我刚才看阿姨训完你,眼睛也红了,她肯定心里也不好受。”
她一顿,心中的愤怒一下子消了大半。她半信半疑地瞅着裴宵,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真的?”
“当然是真的。”
这一回,裴今今下意识就相信了他。
但很快,这份难得的温柔消失了。
裴宵恢复了本性,他嫌弃地睨她一眼,给她递纸巾:“别哭鼻子了,真丑。”
她抹了抹眼睛,回怼他:“以后又不会给你看。”
裴宵斜她一眼,似笑非笑道:“那你打算以后给谁看?”
她哼哼唧唧:“反正不是你。”
裴宵忽然站起身离开了阳台,等了几分钟,他再度出现。
他把一个盒子递给裴今今:“喏,给你的。”
她吸吸鼻子,接了过来:“这是什么东西?”
裴宵似乎有点不耐烦,语气有些凶:“不知道自己看吗?”
她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拆开,里头是一个透明的玻璃罐子,罐子里装着无数个小小的星星形状的灯泡,罐底是数不清的亮晶晶的玻璃珠子和细碎的白沙。
罐子没有插电线,但里头的小小的灯泡一闪一闪的,发出柔和的黄色亮光,罐底的沙石似乎也在闪闪发亮,在黑暗中尤其好看。
似乎是个半成品,包裹罐身的白色羽毛并没有贴牢固。但裴今今承认,她被惊艳到了。
裴宵皱了一下眉头,不是很满意:“等我再把它完善一下再给你,现在只是让你提前预览一下。”
她轻声说:“现在已经很好了……为什么给我这个啊?”
裴宵的视线从罐子上落到她脸上。也许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裴宵的目光说不出的柔和。
“你不是喜欢看星星吗?”
因为摘不到天上的星星,所以,他收集了一罐地面闪闪发亮的星星,将其送给她。
她把罐子捧出来,不太相信裴宵这么好心:“是你特意给我做的?”
裴宵眉头一挑:“别傻了。”
顿了顿,他简单解释了一句:“是物理课作业。”
裴今今觉得奇怪:“我们上物理课的时候,怎么没布置这样的作业?”
裴宵说:“少啰唆。”
她抱着玻璃罐,终于破涕而笑。她很满意这份“物理课作业”:“真是物理课作业啊?看来你们物理老师还挺文艺的……”
“当然了。”
一旁的裴宵席地而坐,他屈起一条腿,抬眸望向远方,任由夜风吹拂着他的白色校服和黑色额发。
他轻轻笑了笑,压低了声音:“便宜你了……”
事后,妈妈跟裴今今道了歉,说是自己那天工作不顺心,再加上平时她一向成绩不错,那次却考砸了,所以一时心急,没来得及听她解释。
裴今今原谅了妈妈,并且郑重地向妈妈道了歉。
那一罐“星星”被她放在了床头,顶替了当初小胖子送她的塑料玫瑰花,夜夜陪着她入睡。
那是唯一的一次,裴宵正儿八经送了她礼物。
后来的后来,她再也没有收到过比那更用心的礼物。
也是自那以后,在她的潜意识里,能给她以安全感的,除了星星以外,还有裴宵。
最近几天接连大雨,室外篮球场用不了,导致室内篮球场人满为患。
上午没课,曹麟起了个大早,吃过早餐后,喊上几个同班同学跑去体育馆占位置,正肆意挥洒着汗水,没想到很快就起了冲突——
有人来抢地盘来了。
曹麟抱着篮球不肯撒手:“凭什么啊,这块篮球场又没有写你的名字。”
杨愉冷笑一声:“以前每周五上午都是我们系的在这儿打篮球,不信你问问别人去。”
曹麟不想服软:“我不管之前,反正今天是我们先来的。”
跟着裴宵混久了,杨愉很硬气,他翻翻白眼:“你们是大一的吧?懂不懂尊老爱幼啊?”
曹麟吵起架来毫不示弱:“你们是大二的吗?懂不懂先来后到?”
左看右看,总觉得这个找碴的人眼熟,曹麟忽然恍然大悟:“你不是军训时来看我们笑话,后来反被我们看了笑话的那个大二的吗?”
杨愉更怒了,差点跟他打起来:“怎么说话的你?”
后面有天文学系的人认出来了:“他们不是计算机系的吗?果然蛮不讲理。”
天文学系的人一听是计算机系的,更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两个院系因为篮球场地的归属问题再次杠起来了,谁都说自己有理,讲道理根本不管用。
听到消息后,班长路千屹赶来现场协商:“这样吧,干脆以篮球赛一决胜负,赢了这里就归谁。”
杨愉思索了一会儿,答应了:“那就这么说定了,篮球赛一决胜负。”
曹麟小声地表达不满:“凭什么啊!不是应该谁先来就归谁吗……”
杨愉激他:“你们天文学系不会是输不起吧?”
曹麟果然禁不起激:“谁输不起了?比赛就比赛,运动会都赢了你们了,还怕篮球赛吗?”
“笑话!运动会明明是我们让着你们!”
“那就比比看啊!”
杨愉因为之前的运动会憋了一肚子的不爽,此时跃跃欲试:“那就这么说定了,篮球赛定胜负,下周五上午八点。”
路千屹拍板:“不见不散。”
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系。
裴今今对篮球一窍不通,却也猜到了,下周的篮球赛,裴宵一定会参加。
趁着课间休息,裴今今发消息给裴宵,他果然承认了。
他本来并不感兴趣,这赌约不是他下的,自然与他无关。可杨愉软磨硬泡了很久,把篮球赛上升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裴宵只好勉为其难答应了。
当然,前提是杨愉大出血,连续一个星期请裴宵吃饭。
裴宵开玩笑:“你会来当啦啦队吗?”
“我当然要来给我们院加油。”
他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那祝你们好运。”
他一如既往地自信。
退出对话框,裴今今目光炯炯地望向身旁追狗血偶像剧追得停不下来的曹麟:“篮球赛女生可以参加吗?”
曹麟吓了一跳:“你要参加比赛?”
“不不不,不是我……我也不确定那个人会不会答应,你先回答我,女生可以参加吗?”
曹麟挠了挠下巴:“男女混合比赛啊……应该可以吧,当时又没有规定。”
“那就好。”
曹麟不明就里:“你到底想找谁啊?这么神秘?”
裴今今笑眯眯道:“是我的目标和榜样。”
据裴今今所知,院学生会的会长詹迎是校女篮队的,去年的时候,带领着女篮队在全国大学生女篮比赛中得过第二名。
詹迎虽然不是天文学系,而是大气与海洋科学系的,但这两个系同属于物理学院,倒也不算是作弊。
篮球赛的前一天,路千屹组织着系里会打篮球的一块紧急训练。
周斐打完一场,下场换人,他拿起搁在一旁的矿泉水喝,不料身边响起一声嘲笑:“打得真烂。”
说话的女生个子高挑,留着齐耳的短发,看模样又飒爽又美丽。
周斐把喝完的瓶子投入几步远的垃圾桶里,然后笑了一下:“不如你来示范一下?”
说话间,曹麟投篮失败,篮球滚落到女生脚边,她捡起球,准确地朝篮筐投过去。
一投即中。
投完她打算走人了,周斐拦了她一下:“就这样?光会投篮算什么本事?”
她连眼神都懒得给他:“别挡路。”
战无不胜的周斐第一次在异性面前栽了大跟头。
周斐让开几步,盯着她的背影,露出一个愉快的笑容。
乔真认清了“渣男”的真面目,对周斐再无好感,看到这一幕,忍不住默默点评:“他可能是个受虐狂。”
在裴今今看来,对方是高冷御姐詹迎,周斐失败了倒是情有可原。她饶有兴致,这两个人虽然都是直来直去的性格,但一个刀枪不入,一个处处留情,说不定真会擦出什么火花来,她很期待。
詹迎走到裴今今身边,她双手抱胸:“我加入。”
本来只是试探性地寻求詹迎帮忙,没想到她真的愿意加入。一想到可以挫一挫裴宵的锐气,裴今今欣喜不已:“谢谢学姐。”
曹麟看到裴今今的手势匆匆忙忙赶过来:“怎么了?怎么了?是外援来了吗?”
詹迎点了下头:“没我你们肯定输。”
曹麟:“……”
另一头,杨愉火急火燎的。
他们的队伍都是经常一块玩的,虽然默契十足,但也不能完全不练一练吧。万一真被对方吊打了怎么办,作为学长,多下不来台啊。
杨愉焦急地踱来踱去,不时望一眼正低头捣鼓着什么东西的裴宵,他这几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一直窝在家里忙活。
杨愉催促:“哥,你好了没有?”
裴宵专注于手里的工作,不紧不慢地说:“快了。”
杨愉自言自语:“快了快了快了,每次都说快了,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啊呸!什么太监!我才不是太监!啊呸呸呸!”
他终于忍不住凑过去看:“你这几天到底在忙活什么啊?在绣花吗?一会儿是针,一会儿是线的?”
裴宵充耳不闻。
杨愉满脸哀怨:“哥,我尊重你有个人爱好,但目前来看,咱们比赛更重要啊……”
他话音未落,裴宵终于完成了最后一道工序。
裴宵把东西收拾好,终于准备出门:“走吧。”
杨愉激动得热泪盈眶:“哥!这次你陪我打球,下次我一定陪你一块绣花。君子一言,一百匹马都难追!”
裴宵:“不必了。”
比赛当天,裴今今拉着乔真早早到了现场等候。
郑文枝去图书馆了,答应比赛快结束的时候过来瞄一眼。
路千屹正在给自己学院这支七拼八凑的队伍加油鼓劲,周斐在心不在焉地和几个外系的女生说话。人群中有一道身影很是显眼。
裴宵看到詹迎出现在天文学系那边,有些惊讶,他走过去,简单地和她聊了几句:“你怎么有兴趣参加篮球赛了?”
詹迎笑了一下:“若不是对手是你,我才懒得来。”
裴宵也笑了笑:“这么想打败我?”
詹迎兴致勃勃:“当然,去年数学竞赛输给你了,这次我可不会轻易失分。”
裴宵各方各面都很突出,从共同竞选院学生会主席开始,詹迎就跟裴宵隐隐较上劲了。但不得不承认,她对裴宵是欣赏的。对于詹迎而言,他是对手也是朋友。
詹迎目光一移,用眼神示意裴宵,语气中带了点挑衅:“你那个妹妹,好像挺喜欢我的。”
裴宵也往裴今今的方向看过去,她和她的朋友来得很早,占据了看台最佳位置。两人各抱了一桶爆米花,把这当成电影来看。
他不禁弯唇:“她眼光是不太好。”
周斐接过那群女生递给他的毛巾和水,频频往裴宵和詹迎这边侧目,脸色越来越难看。几分钟后,比赛正式开始,周斐的每一次防守都在针对裴宵。
不知道他哪儿来的敌意,裴宵本就看他不顺眼,更是全力反击。
上半场结束后,比分咬得很紧,两边队伍都杀红了眼。
裴今今第一个上前给詹迎学姐送上运动饮料,乖巧地说:“学姐渴不渴?”
詹迎接过饮料,冲裴今今笑了一下:“谢了。”
裴今今笑容更加灿烂了。
走在詹迎身后的曹麟吃醋了:“我呢?我也要喝这个!为什么她有我没有?”
乔真丢给他一瓶矿泉水,毫不留情地怼他:“因为你没她好看,没她优秀,没她打球打得好。”
曹麟噘嘴:“不嘛,人家也要喝她那个。”
“你赶快闭嘴啊!”
乔真觉得丢人,拉着他火速走远,免得被这个看起来酷酷的学姐笑话。
下半场开始前,裴今今急急忙忙地从帆布包里翻出前几天制作好的横幅,和乔真一起把它挂在栏杆上。
“天文学系战无不胜?”裴宵慢慢走过来,念出横幅上的字,他笑了一声。
裴今今仔细打上最后一个结,这才探出头来瞪裴宵一眼:“笑什么笑。”
“笑你很有勇气。”裴宵直言不讳。
“谁输谁赢还说不准呢,劝你别这么早下定论,免得等会儿打脸。”
“那我等着瞧。”
裴今今又探头,警惕地望着裴宵:“你就是特意过来笑话我的?”
裴宵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个什么东西,往上头抛过去:“接着。”
裴今今一头雾水地接住:“什么东西?”
“放身上太碍事,先帮我保管。”
那东西被一层又一层的布包裹住,只有半个手掌大,捏起来软软的。
裴今今觉得裴宵根本没有求人帮忙的觉悟,不想这么轻易如他的愿,她故作为难:“让我保管啊……这里人这么多,我可不能保证它不会弄丢哦。”
体育馆人声鼎沸,裴宵仰头望着她。他拿矿泉水浇过的头发湿漉漉的,滴落的水珠浸湿了他的黑色运动服,少年长成的挺拔身形展露无遗。
他眉眼弯起,扬唇一笑,听不清声音,她只能看清他的口型。
哨声响起,下半场开始了。
裴宵转过头,同杨愉等人点点头,运着球跑了过去。
裴今今愣在原地半晌没动,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脸红、心跳加速、掌心发烫。
明明这句话她从小到大听他说过很多次——
“乖一点。”
最后。
篮球赛以五十比四十六的成绩结束,计算机系胜过了天文学系。
天文学系的四十六分,一半是詹迎赢来的,一半是周斐赢来的。
天文学系一个个愁眉苦脸的,输了比赛不说,以后可能连篮球场地都没了。
周斐心中不爽,用力地把篮球一脚踢开,然后插着兜气哄哄地走远了。
输了就输了,尽全力不留遗憾就好,詹迎倒是无所谓。她目光和裴宵的对上,依然神情冷淡不苟言笑:“下午院学生会开会,别忘了去。”
裴宵笑了一下:“知道了。”
杨愉欢呼一声,绕场跑了一圈。出了一口恶气,他得意得不得了:“总算让天文学系那帮人知道我们系的厉害了!”他心里盘算着,“以后看谁还敢跟我抢地盘。”
裴宵把手臂往他肩膀上一搭,漫不经心地说:“差不多得了。”
杨愉哀怨地瞅着裴宵,没办法,裴宵发话,他只能做一个大度的人。
总而言之,不打不相识。
一场篮球赛下来,大二计算机专业的杨愉和大一天文学专业的曹麟渐渐熟悉起来,一个是钢铁直男,一个是少女之友,但都傻到一块去了。
杨愉称呼曹麟为“曹泥马兄”,曹麟则称呼杨愉为“土豆兄”。
大度的杨愉凑过去好声好气地和曹麟说话:“喂!泥马兄,以后咱们一块打篮球吧,别争来争去了,真挺幼稚的。”
曹麟深表认同:“你们计算机系是挺幼稚的,都是些傻大个。”
“你说谁傻大个呢?”
“谁问说谁。”
杨愉嗤之以鼻:“就你娘兮兮的,衣服、鞋子、袜子都要穿同一个颜色的。”
“这叫精致好不好?没文化!”
“你说谁没文化?”
“谁问说谁。”
两人一言不合又人身攻击了起来。
但很奇妙,因为这次篮球赛,之前两个系因为运动会结的怨渐渐消失了,两个系中不少人成了朋友,也算是因祸得福。
默默围观的乔真干脆给曹麟和杨愉两人起了个组合名“二傻子”。
换了身衣服的裴宵走过来,饶有兴致地裴今今对说:“咱俩以后也可以组个组合,组合名字我都想好了。”
裴今今:“什么组合名字?”
裴宵说:“你叫裴今今,我叫裴宵,咱俩就叫‘难忘今宵’好了,好听又好记。”
裴今今:“我拒绝……”
名字过于搞笑了,取名风格还隐隐有些熟悉。
比赛过后,大家四下分散,各自吃饭。
裴宵一行人和裴今今一行人很巧地选择了同一家饭店。
吃饭的时候,乔真不小心把汤水洒到了裤子上,郑文枝陪她回寝室换裤子。下午还有课,裴今今抱着三个人的教材先去教室占座等她们。
裴今今和裴宵一起往教学区的方向走,裴今今去上课,裴宵去开会。
到达教学区1栋楼下,裴宵正色道:“我刚才让你收好的东西呢?”
裴今今从随身背着的帆布包里翻出来递给他:“保管费两百块。”
裴宵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财迷。”然后把她的手推回去,“这是给你的。”
“给我的?没事送我东西干什么?”裴今今打量着那包东西,不敢轻举妄动,“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裴宵伸手掐住她的脸颊,触感软糯,比棉花糖还要柔软。他舍不得用劲,放松了力道,脸上却挂上了恶劣的笑容:“别太高看自己了,裴今今同学。”
裴今今拍开他的“爪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不要动手动脚。”
裴宵又弹了裴今今一下,慢条斯理地说:“答应送你的礼物。”
“你什么时候答应送我礼物了?”
裴今今半信半疑,把包裹成球状的“礼物”一层层拆开,最后躺在手心的是一个毛毡做的人偶脑袋形状的胸针。
裴今今又惊讶又好笑,这才回想起来:“这就是你说的,给我更好看的?好看……吗?”
圆乎乎的毛毡人偶脑袋上歪歪扭扭地安着眼睛、鼻子、嘴,和精致的水晶小海豚根本比不了。
她对裴宵的审美深表怀疑。
不顾裴今今的意愿,裴宵垂下眼睫,径直把丑娃娃别在了裴今今的帆布包上,威胁说:“不许摘下来。”
裴今今仔细端详那个丑娃娃,忽然恍然大悟:“这个针线活……不会是你自己做的吧?”
裴宵居然没有否认:“第一次知道我无所不能吗?”
裴今今有些愣,试图去抓裴宵的手:“让我看看你的手。”
虽然裴宵在文化体育各方各面都很优秀,堪称完美。但裴今今从没看过他制作手工艺品,以这个针脚来看,他肯定是第一次干这个。
那么必然……他会受伤。
裴宵不让她看:“没什么好看的。”
裴今今终于找到机会可以打趣他一次:“别害羞嘛,让我看一看又不会怎么样。”
裴宵不耐烦,皱皱眉头:“上你的课去。”
不看就不看,谁稀罕。
裴今今一本正经地评价:“真别说,这个丑娃娃和你长得还挺像。”
裴宵面无表情道:“闭嘴。”
越看越觉得和裴宵像,裴今今歪着脑袋打趣他:“不会是你照着你自己的样子做的吧?”
裴宵皮笑肉不笑:“是照着你的样子做的。”
“骗人!你做的明明是个小男孩!乱糟糟的短头发,小小的眼睛,血盆大口……我哪有这么丑?”
“你在我心中就是这样的。”
“???!!!”
上课铃响了。
裴今今不跟裴宵争辩,急匆匆地往楼梯口跑,裴宵往另一栋楼走去。
跑出几步远,裴今今摸摸那个丑娃娃,勉强接受了它挂在自己的帆布包上。
真别说,看久了还挺和谐的。一旦日后裴宵惹了她,她就把这个丑娃娃想象成裴宵的脸,拿它出气。
她扭过半边身子,边跑边冲他喊:“裴宵!”
裴宵转头看她。
她笑眯眯地挥了挥自己的帆布包,别在上头的那个醒目的丑娃娃仿佛也在扬着笑脸:“下次再接再厉,加油,我看好你哦!”
裴宵随意地挥挥手,他的回复迅速打破了好不容易营造的温情气氛:“看你表现。”
一个往楼上跑,一个向左边转。
距离一点点扩大,可他们的心永远不会远去。
他们早就习惯了彼此存在于自己的生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