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鹿呦集训时,班上有个画画特别厉害的女生,长得又白又美,很受异性的青睐。
但她早已有了喜欢的人,那个男生鹿呦见过,不好看也不高,但是每次来看她的时候都会带很多好吃的零食,也会记得在她生理期前备好暖宝宝和红糖。
在外人眼里,他们一点都不般配。
女生性格好,帮鹿呦改过好多次画。有次鹿呦没忍住,问她为什么选择和那个男生在一起。
女生说他们是初中同学,那时她还是一个小胖子,脸上长满了青春痘,老远看着就是个油腻腻的肉球,很不讨喜。
所有人都对她不冷不热,甚至将那些打扫卫生的活全部交给她,美其名曰帮她减肥。她度过了一段据说很不美好的日子,在那段艰难时光里,她唯一的亮光就是那个男生。
他会夺过她的扫把替她打扫,会在别人说她坏话的时候站出来反驳,会在早上上学前给她带自家煮的土鸡蛋。
他告诉她:“你别伤心,我不会丢下你。”
女生说这些的时候眼神很温柔,即便她后来变成了一个好看的人,变得很受欢迎,她也一直明白,真正把你放在心上的人,并不是看你长得好看,帮你跑腿给你买东西,而是就算你不好看也不会说好话,也依旧愿意把所有最好的东西统统给你。
鹿呦来到展馆时,门口围了很多记者,还有自发聚在一起所谓的“打抱不平”的粉丝。
今天是原定的“日月星辰”展览日。
他们在等程梓星。
记者要的是劲爆的新闻八卦,粉丝要的是一个可以服众的说法,有的在议论,不如直接砸开玻璃门。
鹿呦拨开他们,慢慢走到最前面。
她眼神坚毅而淡然,学着平日里的程梓星,转身一点一点扫过面前乌泱泱的人群。
“程梓星没错。”
她轻喃的一句瞬间被淹没在熙攘吵闹的人群中,而后,她握紧拳头,重复着这一句话,越说越大声,直到周围渐渐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开始打量着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小姑娘。
她看起来很狼狈,眼泪淌下,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不顾一切。
人群中有人嗤笑:“你是程梓星的同伙吧,在这里说,他又听不见。”
“他是个缩头乌龟!”
“程梓星是个缩头乌龟!”
还有人看不下去了,让她赶紧离开,别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毁了自己的路。
“我就不让。”鹿呦咬牙说,“凭什么,你们凭什么啊?你们根本就不了解他,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以前她也不喜欢程梓星。
觉得他很麻烦,很自我,像是一块怎么也捂不暖的冰块。可后来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开始走进他的世界,开始慢慢理解他的心。
她可以接受他们对自己的嘲讽污蔑,那是她的过失,是她该走的路,该过的坎。
但程梓星不同,他是她过去的信仰,亦是如今支撑她走下去的光,天生就该站在顶端俯视众生的王。
他那么好,那么干净,那么努力地去描绘他所想的世界,不该承受这些泼在他身上的无名脏水。
鹿呦知道,她其实什么都不算,不知道能成为怎样的人,不知道走的哪一步是对哪一步是错,甚至连身边真正爱她关心她的人都认不出来。
成人世界里的所有虚与委蛇,所有虚情假意都混在那些看似甜蜜的糖果之中,不是你温柔地对待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就会报以温柔。
但在她踏出别墅的那一刻,就早已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
想要保护一个人,这个人曾保护了自己四年,现在,她想要换一换,换她来保护他。
她不会让开。
“因为你不够格。”有人这样说,他们是拿钱办事,多了个人挡着不太好交差,“小姑娘,不好好回学校读书在这儿摆什么架子。你看到这摄像机了吗?还不快赶紧走。”
“她不够格,加上我,应该够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带着喘息的感叹从一旁传来。
“鹿呦同学,你不道德。”
“师,师兄?”鹿呦不可置信地看着身边的人,微生炀发梢凌乱,似乎是一路狂奔而来。
而他的身后,几十个腿长一米以上,净身高一米七以上的漂亮小姐姐站成两排,十分拉风十分震撼地与一众记者面对面互瞪。
“你们想知道的真相,我现在就可以统统告诉你。”
记者群在风中凌乱,先是小女孩,又是好身材的小姐姐,这程梓星什么路数?
鹿呦呆了,连眼泪都没来得及擦一擦:“难不成,你就是传说中的那个神秘兮兮的‘后宫团’会长?”
微生炀面上的表情顿时无比复杂。他深呼吸好久才对她说:“我费尽心思组建这个后援会这么久,就是为了等这一天,就是为了等这群不会明辨是非的渣渣过来诋毁我的偶像,而我在这关键时刻力挽狂澜,做他最坚实的后盾,抗下一切风雨。”
“那个……”
“这样他就会觉得,我可以达到和他并肩的高度。作为他的忠实粉丝,这是我该尽的职责。”
微生炀仰天叹息后,立马咬牙切齿道:“所以,为什么每次你都抢先一步?当助理算了,上你们班的课也就算了,就连和别人正面刚你也要抢在我前面?”
冷淡如微生炀,第一次这么气急败坏。
鹿呦此刻的表情非常悲壮,她鼻涕眼泪都没擦干净,此刻一抽一抽地道歉:“对不起师兄,我不是故意的。”
“算了,你在的话,他看到会开心。”
微生炀闷闷地嘟囔一句。
“你……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突然有人一把握住了鹿呦的手,把她往后一拉。
她怔住,恍惚间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地袭来,灼热的温度从手掌处逐渐蔓延。
02
“程梓星!”
“是程梓星来了!”
程梓星伸手,将鹿呦的脑袋按在自己的怀中。
“乖。”他轻声喃喃,“我来了,别哭。”
周围又开始躁乱成一团,媒体记者蜂拥而至,谁都没有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程梓星真的会主动出现。
“程老师对抄袭之事有什么看法吗?”
“您作为斩获多项国际奖项的画家,新作《七月四的风》为什么要抄袭《南风》?”
“您真的会退出圈子吗?”
所有的问题全部涌来,闪光灯不断闪烁,拍照快门声久久充斥在耳边,鹿呦捂住程梓星的耳朵,语气里还带着一丝沙哑的哭腔:“程梓星,你别听啊。”
“好。”
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一点。
“你带她先走吧。”微生炀带领漂亮小姐姐们围成一堵坚固的人墙把记者拦住。
“谢谢。”程梓星背对着他们,一步一步从人群里走出。
“请问您怀里的女生是您的女朋友吗?她是否也参与了窃取他人作品的勾当之中?”
有个人见程梓星要走,扯着脖子大声嚷嚷。
程梓星步子一顿。
他慢慢回头看向那个记者,眉眼覆上一层阴霾,冰冷瘆人,让那人瞬间噤声。
“她是怎样的人,还轮不到你来评判。”
程梓星说:“人言可畏,清者自清。”
十月份的天气依旧温暖,微风穿越树梢间隙,晃过渐渐落败的花树。
程梓星抱着鹿呦走了很远,直到那些声音渐渐被抛之耳后,才对怀中之人轻声说:“我在想一个问题。如果我真的名誉扫地,没有名气,没有钱,后半生都要背着这么一个招骂的罪名,我可能真的会一无所有吧。
“一个没有光辉加持的程梓星,将不会是你的光,也将无法再帮助你分毫。到了那个时候,你还会像现在这样站在我的身边吗?”
鹿呦从他怀里伸出头,红肿的双眼认真地盯着他。
“老板。”
“嗯?”
“你知道吗?刚刚我脑海里全是‘我完蛋了我彻底完蛋了’,我本来就不太会说话,还傻傻地站在那里和他们硬争。没准明日我爸刷新闻,刷着刷着就能看见我那张大脸出现在头版。”
程梓星的喉结滚了滚,眼底全是笑意:“然后呢?”
“然后我看见了你。”
鹿呦认命般地感叹:“唉,完蛋就完蛋吧,去他大爷的,又不是世界末日也不是死到临头,你就算身败名裂,做不成画家,变成一个很普通的程梓星也没关系。
“而且,你并不是一无所有。”
她一字一句道:“你还有我啊。”
她喜欢程梓星。
只是因为喜欢程梓星,所以愿意接受他的一切,无论好坏。
过去鹿呦还不太懂这种感觉,就像是去书店买到最后一本漂亮本子,在小卖部刮出“再来一瓶”的字样,早晨慌慌张张地与一人在街口擦肩而过时,衬衫上清爽干净的肥皂清香。
从知道你名字的那一刻起,我一点一点变得贪婪。
程梓星放在鹿呦背后的手一顿,深邃漆黑的眼眸里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而后,他突然加快步伐,拐进旁边空无一人的巷口,在鹿呦还没反应过来前,掐着她的腰,将她腾空抵在墙边。
她惊呼,两人额间相触。
程梓星弯了弯唇:“鹿呦,你要不要猜一猜,我现在想做什么?”
鹿呦双手绞在一起发颤,含混不清道:“我我我……”
他语气中夹着一丝调侃:“哦,你在紧张?”
“我没紧张!”
程梓星慢条斯理地说:“你紧张得牙齿都抖得跟个筛子一样。”
“胡说八道,那是我冷!”
大中午白晃晃的太阳下,鹿呦大声地辩解。
程梓星看着看着,突然就低头,露出一个特别明显的绚烂微笑。
她微微有些愣神。
这是第三次,他对她笑得这么温柔。
第一次是她站在别墅门前被塞了一个家用灭火器;第二次是给霍爷爷周奶奶画像,他们坐在坡上谈心。
鹿呦脸颊瞬间通红。
程梓星,真是好看到不可思议。
“忘了告诉你,你刚刚做了一件错事。”他低眸,一眨不眨地划过她的唇,低沉嗓音带着如毒药般的浅浅蛊惑。
“你没有躲开。”
他欺身而下,鼻尖触到她冰冷的皮肤,遵从本心地做了一直想做的事情。
“希望你不要后悔。”
因为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再放手。
在感受到对方传来的温度时,鹿呦猛然清醒几分。
她手上用了点力道,忙不迭推开对方。
“有点烫啊,你发烧了?”
“我猜是37.2度。”
程梓星尚且意犹未尽,他舔了舔嘴角:“医学上,这是人体正常体温的极限温度,正常以上,高烧未满,是刚刚爱上一个人的温度。”
鹿呦气笑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睁眼说瞎话。”
他又在她的额间落下一吻。
“关于这个问题,以后我们可以一起慢慢探讨。”
03
“弄死他们!我告诉你,那群见钱眼开的无良记者我已经看他们不爽很久了!”
禤子轶坐在驾驶位,戴着一副非常拉风的豹纹眼镜,跟微生炀打电话交代后续该如何处理。
微生炀作为后援会的会长一直是他藏着的底牌,遇到不太好亲自出面的事情,就可以交给这位情绪高涨且任劳任怨的职业站哥。
禤子轶挂了电话,从后视镜盯着面颊绯红的两人打开后座的车门。
“抒情完了?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
程梓星淡淡地反驳:“鹿呦尚且不谈,我是因为你那晚搞坏了空调,才会发烧睡两天变成这个鬼样子。”
“胡说八道!”禤子轶把眼镜摘下,翻了个大白眼,“我亲爱的大哥和大姐,你们真会赶时间,以前让你们随便抒情的时候乖得和幼儿园小朋友一样,这个节骨眼上你们倒是腻歪在一起了。”
鹿呦看到他震惊了:“你不是叛国投敌了吗?”
禤子轶手一摊:“谁说我叛国了。”
程梓星淡定地将她搂在怀里:“别激动,禤子轶从始至终都是我们这一边的。
鹿呦摸不着头脑:“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在钓鱼啊。”禤子轶懒洋洋地说,“肥鱼一号周思邈,又称之为给点阳光就能灿烂的傻鱼。哦,似乎还免费附赠一条漂亮的小美人鱼。”
苏黎曾拿着音频威胁过程梓星。
苏黎就想要程梓星知道,只有她能帮他,只有她才是最应该站在他身边的人。程梓星看着她,用那一成不变的平淡语气说了两个字:“随便。”
她的确不太了解程梓星那颗极度闷骚的内心。
太棒了,曝光吧,他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鹿呦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不过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苏黎并没有发出那段音频,而是和周思邈勾结,合力诬陷程梓星。
为此程梓星甚至还遗憾了好久。
禤子轶这段时间游走于无间道的边缘,一直觉得奥斯卡小金人在朝他招手。
他告诉程梓星,这事结束之后,自己的工资至少得涨一点二五倍。
“等一下,让我捋捋。”鹿呦说,“意思是这其实是你俩的计划,最终目的是要搞垮周思邈?”
禤子轶反驳:“非也非也,如果周思邈没有加害程梓星的心,我们自然相安无事。但是他动了歪心思,我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算过分吧。”
鹿呦抬眼质问程梓星:“既然如此,这三天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我之前生病,吃了药一直在休息,今天才好了一点。”程梓星回答,“而且禤子轶没收了我的手机,怕我忍不住告诉你。”
程梓星仗着自己有病,用非常虚弱的眼神望着鹿呦,全然忘记刚刚轻而易举就将对方死抵在墙边。
“要不是我费尽心思逃出来,禤子轶现在还把我锁在郊区的房子里。”
腹黑助理再三强调过,此项计划,小朋友和憨憨不可说。
“我去。”禤子轶难以置信地转头,“程梓星,你是个人吗?还有没有一点战友情谊啊,你自己没带充电器还怪我?你这遁地撬锁神功如此出神入化,我想拦你我拦得住吗?”
04
禤子轶的小算盘打得特别精明,微生炀当着镜头放出掌握的所有证据,而他自己登录微博,说明自己之前的言论只不过是为和程梓星联合搜寻真相而故意放出的烟幕弹。
他直言:“科技在进步,人类在发展,我们这些搜刮证据的,也要与时俱进,多多汲取他人的优良手段。”
于是学着苏黎的路数,手一滑,在网上顺带爆出许多周思邈的语音。
包括如何提前窃取《七月四的风》,如何雇水军带节奏,如何和苏黎达成“你要人我要第一”的共识。
周思邈很久以前就开始做贿赂评委、画稿代笔、诬陷诋毁同行等勾当。过往被他陷害的小透明们也联合起来发声,控诉周思邈其实是个人品败坏的三流画家。
原先黑程梓星黑得正起劲的粉丝和爬墙粉丝一看:亏得我们这么相信你,搞了半天自己助纣为虐,被你这二缺货耍得团团转。
网络上的评论又迅速倒向了另一头。
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周思邈聪明了半辈子,到头来还是倒在这不入流的小聪明上。
关于程梓星接盗版漫画的事情,禤子轶写了篇解释的文章发表在网上。
程梓星那时是为了筹钱给禤妈妈治病。
“你知道了?”程梓星看到那篇文,挺惊讶地问。
禤子轶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傻子,当时我们都是还没进大学的学生,你哪里会有那么多钱给我?”
程梓星不仅不冷漠,反而会为了朋友不惜一切。
在“能把牛皮吹上天”的专业助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洗白下,程梓星人气暴涨。
“真是天道好轮回,不枉我顶着差点上头条的风险帮你挡刀子。”鹿呦喝完一整杯牛奶,盘腿坐在沙发上,非常痛快地刷着评论。
程梓星端着自己那杯走近,他其实并不关心后续发展,也不关心粉丝是爬墙还是从墙的那一边爬回来。
他现在满脑子都只有一个想法。
“你,先别和我说话。”
鹿呦瞥了一眼凑过来就想抱抱的程梓星,鼻子一哼说:“离我二十厘米以上距离,我还没有原谅你瞒着我的这件事,我还在生气。”
程梓星想了想,还真就乖乖坐在一边看手机。
没一会儿,鹿呦收到程梓星发来的一张虎鲸结构图。
她盯了好久,没忍住问道:“什么意思?”
“这是虎鲸。”
“我知道。”
程梓星表情愉悦,柔声道:“据科学研究表明,虎鲸这种海洋生物就算吵架,也会在几分钟之内和对方和好。”
鹿呦:“……”
他继续一本正经地解说:“一般情况下,它们和同伴生气吵架的时候,会轻柔地咬一咬对方的舌头,表示和好。”
鹿呦惊了,下意识地问:“然,然后呢……”
“我建议我们偶尔可以学习一下这种动物的相处方式。”他一边说着,一边靠近,将鹿呦慢慢放倒在沙发上。
“等一下,问你件重要的事。”鹿呦伸手把程梓星的脸往后推了推,“你是《小芳你大胆地朝前走》的原画者,这么多年,你一直欠我这个读者一个结局。”
程梓星抓着她的手亲了亲:“你是在和我催稿?”
鹿呦狡黠道:“是啊,程老师,农民工找万恶的资本家讨要工薪喽。”
“那,要不要贿赂一下你面前的资本家?”
鹿呦伸出一只“爪子”:“以后你在课堂上布置的作业,我一定按时按量交齐,不拖画不耍赖。”
程梓星叹气:“不是这个方面的。”
鹿呦飞快地在他左脸颊上亲了一下:“可以了吧,程老师。”
程梓星瞬间愉悦了,他直起身子说:“那篇漫画,我最初的设想其实是个悲剧。”
“她没有找到心爱的男孩吗?”
“并不是,她来到了大城市,在那儿扎根,也如愿和男孩度过了一段幸福的时光。”程梓星张开胳膊,把鹿呦抱在怀里。
他无聊时特别喜欢抱着她。
“那时我一直觉得爱情是有保质期的,和放在冰箱的蛋糕一样,就算最初多么新鲜、多么漂亮,随着时间的流逝终究会变质腐烂,被丢弃在垃圾桶里。”
程梓星低头,看见鹿呦一副出神的模样,说:“想什么呢?”
“在想……还好出版社倒闭了。”鹿呦好笑道,“不然,我那时要是看到了这结局,没准会气得当场买票杀到你这个无良画家的家里。”
“听起来不错。”程梓星乐了,“该死,那家出版社倒得真不是时候啊。”
“程梓星,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以前的高冷都是装的,你现在简直就是一头……”
“一头什么?”
程梓星低声追问,和她说话用上了绘画时的十二分专注。
“一头饿久了的狼!”鹿呦瞪他。
他于是轻轻笑了一声:“小白兔,我还没说完,如果是现在让我重新画的话,我应该会给他们一个完美结局吧。”
鹿呦眨眨眼:“为什么改主意了?”
“大概,是自己尝到了甜头。”
陪着一个人成长,陪着一个人一起变老,听起来,就是一件很棒的事。
他们曾生活在不同的城市,出身于不同的家庭,一切的不同却因永不磨灭的绘画梦想慢慢交织在一起。
他不得不承认缘分的神奇,有些人,在见到的第一眼开始,就再也移不开眼了。
“鹿呦,我们是会一直在一起的吧。”程梓星说,“我想我们一直在一起。”
鹿呦笑了:“你真黏糊。”
程梓星低眸,把她的手按在沙发上:“我还有更黏糊的呢。”
鹿呦哇哇大叫:“要不咱算了吧。”
程梓星冷哼:“显而易见,你说的不算数。”
“哐当”一声,大门口冷不丁传来重物掉落的声音。
沙发上打闹的两人抬头,和不远处掉手机的禤子轶对视良久。
“这不怪我!”禤子轶憋了好久才大声辩解,“你们自己没锁门,我一推就推开了!”
鹿呦默默把脸捂住:“程梓星,你不要脸。”说完就推开他往二楼跑去。
“你不要脸!”禤子轶站在门口,幸灾乐祸地重复一遍,“你也有今天。”
程梓星在沙发上坐好,看向他的目光不太愉悦。
“我们可爱的兼职小助理害羞地跑掉啦,你这个‘和尚’是不是满脑子都是‘怎么办她不理我她不喜欢我了嘤嘤嘤’这句话呀?”
程梓星盯了禤子轶好久,瞳孔深处逐渐燃起一簇细微的火花。
“是啊,从那天起我有时就会突然生出很变态的想法,想着就算有一天鹿呦知道我瞒着她会和我赌气离开我,我也会不惜一切代价,让她永远都离不开我。”
禤子轶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十分震惊,他退后几步,拍手鼓掌感叹道:“我和你认识这么多年,现在才发现,你不是‘和尚’,你就是一个纯变态。”
程梓星问:“所以你来是干吗的?”
禤子轶这才想起正事来:“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途没钱,我过来是告诉你,我这收到一个蛮不错的代言,你有没有兴趣?”
05
禤子轶说的是一个近来很出名的小众婚纱品牌,设计师性子比较奇怪,不爱用热门明星,只喜欢邀请一些相爱故事很有趣的情侣拍摄。
对方和禤子轶喝了一次酒,提了下程梓星和鹿呦,对方当即就很激动地拜托禤子轶,一定请他们做自己新款婚纱的模特。
可程梓星是个特矫情的人,怕是哄上好一段时间他也不见得会愿意去抛头露面。
这次,程梓星听完出乎意料地思考好一阵,丢下一句“你等会儿”,转身就回书房拿出《恋爱法则》仔细翻阅。
第五十四条:此生一定要让你心爱的女人为你穿上一次婚纱。
很棒。
程梓星回来后告诉禤子轶,他非常乐意协助这位设计师的拍摄工作。
结果鹿呦不乐意。
十五分钟后,程梓星挫败地坐在窗台,捧着牛奶,面无表情地看着鹿呦和禤子轶交涉。
她言之凿凿:“开什么玩笑我才大二,我和程梓星才刚开始谈了二十几天的恋爱就要我穿婚纱,不行不行,进展太快了。”
禤子轶认真道:“我纠正一下,这一次只是拍摄并不是正式婚礼。但是你们如果想要顺便办一办的话,我也非常乐意联系一下婚庆公司。”
鹿呦立马警觉,一口回绝:“不行,我还没到法定结婚年纪,结婚犯法,我告诉你我是有原则的,想让我去,除非我死!”
“子轶,你先出去一下。”程梓星听不下去了,他从窗台慢慢走下来,手扯了一下衬衫上的领带。
他露出一个称得上危险的笑容:“我单独和鹿呦,好好谈一谈。”
06
第二天,禤子轶果然看到了准时到店的程梓星和鹿呦。
鹿呦咬牙切齿道:“程梓星,我保证你下辈子一定会遭报应的。”
程梓星不在意地附和:“你说得对,我下辈子一定会再次遇见你。”
店在某个写字楼的一层,不差钱的设计师包下了一整层。他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从事的职业有相似性,灵感的来源离不开安静广阔的环境。
设计师是个穿着很文艺风的有志男青年,留着长发,披着深灰色的羊毛披肩,老远看到程梓星的时候,双眼突然亮了大半。
“很上镜的长相。”他毫不隐瞒地称赞,“你真人比照片还要好看。”
程梓星淡漠地点头。
“这是你的女朋友鹿呦?”
鹿呦慢热,只乖巧地点头。
设计师乐了:“看上去年纪好小,像个高中生。”
“她成年三年了。”
程梓星悠悠地解释,嗯,其实是已经到了法定结婚年龄。
“我想给你们拍摄这一套,上周才加班加点地赶出来的一套样装。”设计师指了指橱窗,“‘伊甸园的美梦’。”
鹿呦好奇地望去,设计者似乎偏爱别出心裁的薄纱,抹胸和袖口上点缀着一点描边珍珠,下摆是并不烦琐的X形蓬松裙摆。
低调而奢华。
她的词汇实在是贫乏,反正就特别好看。
“喜欢吗?”程梓星偏头,一本正经道,“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们可以现在就订好款式提前制作,到时候就可以腾出多余的时间在会场布置和亲友邀请上。”
“我谢谢你啊,刚交往不到一个月的男朋友。”鹿呦没好气道,“您想得真周到。”
程梓星出乎意料地和那个设计师很合拍,两人就色彩问题滔滔不绝地讨论了半个钟头。
鹿呦端着热茶,递给禤子轶一杯。
“谢谢。”禤子轶说,“一会儿得拍摄好几个小时,辛苦你了。”
“哪有你辛苦啊。”鹿呦打趣他,“老妈子一号永远比老妈子二号辛苦。”
禤子轶笑着抿了一口茶。
“其实,我看了微博。”鹿呦偷偷打量着他,“周思邈开出的条件很诱人的,可为什么你还是会选择程梓星?”
就算是朋友,禤子轶也做得太多了。
“是啊,我为什么会选择程梓星呢?”禤子轶一直盯着茶水面上自己的倒影。
“可能是因为我欠了程梓星很多钱,不,不仅是钱,还有我妈的一条命。”他慢慢说,“小时候我傻,一直以为他没有心,可后来才渐渐发现我大错特错,他其实比你和我都要坚定得多。”
这辈子是不会再弹钢琴了,但是看着程梓星一点点变好,倒也挺不错的。
两人的交谈暂告一段落。
鹿呦在化妆师小姐姐的帮助下化了一个特别仙的森系妆容,带着一点小女生的可爱与性感。
“你的手法比我好多了。”鹿呦感慨,“我长得不算好看,但你为我上妆后,我亲妈都快不认识我了。”
化妆小姐姐打趣:“男朋友好看就可以了,很长脸。”
在别人帮助下好不容易穿好婚纱,鹿呦小心翼翼地踩着高跟鞋,牵起裙摆缓缓而至。
程梓星换衣服快,此刻独自一人站在长廊等着。
两人相隔几米对视,心跳得很厉害。
化妆小姐姐笑了笑,十分知趣地丢下两人走远了。
“小朋友,你今天真好看。”
鹿呦耳尖有一点红:“别叫我小朋友啊。”
程梓星盯着她的脚踝:“好的,公主殿下,我要说的是和你相比,这双鞋实在不太好看,我想你应该缺一双真正意义上的水晶鞋。”
他如变戏法一样,从后面的桌上拿起一双包装精美的鞋盒,随即半跪在鹿呦的裙边打开。
他细心地为她穿上比脚上不知美多少倍的水晶鞋。
鹿呦看呆了,惊呼:“你从哪里弄来的?”
“半个钟头前,在和那个设计师谈心的时候顺带买的。”程梓星满意地起身,眯着眼睛欣赏道,“果然,网购还是挺方便的。”
鹿呦当即就想把过去那个执着于给他下网购软件的自己掐死:“这一看就死贵的,你又乱花钱!”
“给你买,不算乱花。”程梓星伸手揽在她纤细腰间,“小公主,你好像瘦了。”
他轻捏了下她的肩膀,皱眉:“没好好吃饭?”
鹿呦不在意:“我减肥。”
程梓星沉默好半天才真诚地建议:“你不用减肥的。”
鹿呦凑过去,一脸期待:“你是不是觉得我其实已经瘦成标准瓜子脸了?”
程梓星指尖轻触,从她的下巴往边缘轮廓摩挲而上。
“按照遗传学来说,你是鹅蛋偏圆的脸形。”他非常不客气地打击,“放弃吧,你再瘦也变不成瓜子脸。”
鹿呦:“……”
你骗一骗我是会死吗?
“程老师,你好像从来都没亲口说过‘你喜欢我’之类的表白。”鹿呦靠在他的肩膀蹭啊蹭,“这样看我不清不楚就和你在一起,很吃亏的啊!所以程老师,你要不要和我表个白?”
程梓星点头,虚心请教:“请打个样儿。”
鹿呦把他一抱,在他耳边小声说:“You make me heart peng peng peng.”
程梓星顿了一下,没有丝毫反应,还非常破坏氛围地说:“你这句英文有语法问题。”
“这样较真会容易没朋友的啊!”鹿呦不满道,“现在轮到你了。”
程梓星亲了一下她的额头:“Je t’aime(我爱你).”表情炽热又认真。
你特别好,特别可爱,特别值得。
鹿呦眨了一下眼,又眨了一下,不为所动,缓缓发出疑问:“啥玩意儿?”
没……没听懂。
程梓星微微叹了口气,把对方揽在怀里:“没什么,我说今天天气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