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爸爸很热情地准备了饭菜，招呼裴鸿旻留下来吃饭。他去厨房时，偌大的客厅里只有佟馨馨和裴鸿旻两个人。本来佟馨馨就是因为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或者说要怎么平静地看待他要出国留学这件事才不回学校的。这会两个人单独处在一块，客厅里弥漫的全是尴尬和沉闷，就连裴鸿旻也显得局促不安，低着头，俊逸的脸上蒙着淡淡的忧郁。
他刚刚喝了一大口水，许是现在的气氛实在太诡异，他端着装有温开水杯子的手背上能看见青蓝色的血管。
“你的身体怎么样了？”沉默许久，裴鸿旻才缓缓开口。
“好很多了。”佟馨馨回答得很快，只是语气平平听不出情绪。
裴鸿旻点点头，低声说：“那就好。”
还没见到她的时候，他的脑子里有无数个问题想问她，也有很多很多话想对她说，可当两个人面对面，看见她憔悴的脸庞，态度又那般淡漠，他忽然发现自己不善言辞了，只能窘迫地转动手中的杯子，转移注意力。
“啊，对了。老师让我把这份资料交给你。”裴鸿旻突然拿起自己的书包，从里面掏出一份类似卷子的东西，递给她，又解释说：“这是历史老师总结的知识点，发下来好几天了，每人一份。”
佟馨馨怔了怔，礼貌地点头道谢。她并不知道，老师并没有让裴鸿旻给她带资料，将资料发下来后，她那份就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课桌上。是裴鸿旻自作主张帮她拿过来的，他到底抱着什么目的，他自己也不明白，只是想让他们之间能有更多的话题，像她和田恬一样。
不过现在看来，他活了十多年，能和很多人畅所欲言，却没办法在这种时候打破他和佟馨馨之间那种诡异的沉默，实在让他很挫败。
因为上一次裴鸿旻在小混混中拯救了佟馨馨的缘故，佟爸爸和裴鸿旻的爸爸裴世衡又有了新的联系。孩子都差不多大，又在同一间学校里，两个人偶尔也有就孩子的学习等问题聊到一起，所以裴鸿旻要出国留学的事情佟爸爸是知道的。
难得见他一次，美味的饭菜摆上桌后，佟爸爸就打开了话匣子，一上来就说：“鸿旻留学想去哪里啊？”
裴鸿旻还没接话，佟馨馨刚夹起的南瓜就啪嗒一下掉回了盘子里，汤汁溅了一片。她慌张地从一旁抽了一张餐巾纸，一边道歉，一边用发抖的手将桌子擦干净。然后埋低头，假装镇定自若地吃饭，一句话也没说。
她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就想让大家忽略她的存在，能畅所欲言，这样她就可以多知道些关于裴鸿旻的事了。
裴鸿旻虽然平日里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该懂的礼数，他还是懂的。他咽完了嘴里的饭菜，才一本正经地开口，一开口就让佟馨馨怔住了，他说：“不太想去留学了呢。现在发现国内的教育也挺好的，就像我们的临川中学，每年考上国内名校的学生也很多，从各大名校毕业之后有一番成就，为国家做贡献的也不胜其数。”
佟馨馨实在没料到这个和自己同岁的少年，会说出这么老成的话来，她忍不住扭头悄悄看了他一眼。他坐在靠窗户的一侧，逆着光。佟馨馨忽然觉得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似乎比之前更硬朗了，透着几分成熟稳重的感觉。
第一次感觉他身上有几分靠谱的气息，也不知道这跟他今天穿着稍显成熟的呢子大衣有没有关系。
佟爸爸的眼睛倏地一下亮了，像是对他的这番觉悟格外看好，称赞似的点点头，说：“也对。我们医院前些日子来了几位从国外留学归来的实习生，欸，这实践能力啊，跟国内的毕业生差不多，但是总感觉自己比别人高一等，人缘特别差。”
他顿了顿，又郑重其事地补充道：“不过国外确实也有不少好的学校，有些资源也确实要比国内好，该怎么选择，要走什么路都得想好，毕竟这事关乎未来。”
裴鸿旻深沉地嗯了声，“我会好好考虑的，不过眼下还是先把期末考试考好了，回头再和我爸他们商量商量吧。”听到这，佟馨馨刚涌现出来的小欣喜转眼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佟馨馨是在第二天回学校的。那天佟爸爸坚持让她送裴鸿旻下楼，分别时，裴鸿旻忽然对她说：“馨馨，如果要留学的话，你会选择去哪里？”
佟馨馨蓦地一顿，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抬头疑惑不解地望着他，然后她看见裴鸿旻忽然笑得很灿烂，犹如冬日里暖人心房的太阳，脸上没有丝毫戏弄的味道。佟馨馨蓦地有种会听到誓言似的感觉，不等她回话，他又自顾自轻松地往下说：“我还是想和你一块学习。”
那一刹那，佟馨馨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后来她回想起这个场景的时候，她猜那会儿自己的表情肯定丑爆了吧。就那样一动不动地望着裴鸿旻，嘴巴还微微张开，像忽然看见神明似的，脸上全是震惊和崇拜。
可裴鸿旻没有等她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就抬起右手，亮晶晶的眸子里闪烁着几分戏谑，像**小狗一样，揉了揉她的头，变戏法般换上了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佟馨馨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讽刺他，裴鸿旻，你够了吧，这才是你真实的面孔。
他慵懒散漫的语调随之响起：“不欺负你的校园生活，我好像没有办法适应欸。”说完就潇洒地迈着修长的双腿，愉悦地回学校，留下佟馨馨兀自在原地发愣，过了好久才缓过神来，冲着他消失的方向气愤地吼，“裴鸿旻，你给我等着！”
亏她刚刚看到他带着水果来探病还有点小感动，差点就以为这才是裴鸿旻原本善良的面目。
原来，是她想太多了！
什么叫我好像没有办法适应不欺负你的校园生活？
她明明是个大活人，怎么忽然就成了他的消遣工具呢！
裴鸿旻不确定佟馨馨能不能领悟他的话，但比起她能好好的，像以前一样开心，他觉得自己的事可以稍稍缓缓。毕竟在学校每天都看着她，在自己的视线内，就没有人敢对她图谋不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