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河回到502号宿舍时,章钊早已呼呼大睡。他虽然只睡了一张床,却毫无公德心地霸占了两个枕头,顾星河**的枕头被他夹在了**。
顾星河一把抽走章钊的枕头,睡梦中的章钊含混不清地嘟囔了两句,把夹在大腿间的枕头拿出来枕着继续睡了。时间是深夜一点,顾星河倒上一杯水,服下白色药瓶中剩下的那一颗蓝色药丸,思绪万千地躺下了。
时间回到二十分钟前,温室花房里——
“你认识禹川?”姜佑很意外。
顾星河摇摇头,他并不认识这个叫禹川的人。
但是在来学校之前,他曾看到过一则新闻,一对亲婚夫妇在洱海遇难,女子昏迷不醒,被送进医院抢救,男子至今下落不明,推测已经遇难。他记得那名男子的脸,跟档案上的照片一模一样。
“他死了,在洱海。”顾星河快要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姜佑微微叹气,“不过他不一定就死了,只是失踪,还是有机……”
“你知道什么!根本没时间了!”顾星河不受控制地吼出来,他蓦地愣住,立即低头,通红的双眼掩在细碎的银发下面,“对不起……我……”
姜佑并不生气,他完全理解希望就在眼前却突然破灭的那种心情:“放心,你答应了我的要求,我自然也不会让你空欢喜一场。禹川虽然失踪,但我有确切的消息,他的未婚妻,也就是在洱海落水昏迷不醒的女人,明天就会被送回学院本部。”
顾星河猛地抬头。
“明确告诉你吧,那绝不是什么意外,而是他们遭到了袭击。学院的能力你是知道的,如果禹川死了,一定能找到尸体。没有尸体,说明他还活着。他的未婚妻肯定知道他的下落。”姜佑目光笃定,“你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她醒来。”
“她会醒来吗?”
“这我无法妄下定论,但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顾星河在心里重复了一句。
猎猎大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无边无际的荒芜土地,流云滚滚的暗红色苍穹,一座孤零零的墓碑耸立在眼前,如同沉默千年的巨人。身披破旧黑斗篷的男人静坐在墓碑前,可能在面壁思考,也可能是在打盹。
——又是这个梦!
“你醒啦?”守墓人没有转身,同样的开场白,声音里透着欣喜。其实也能理解,他一个人在这里待了那么久,看上去挺孤单的,难得有人出现,当然要抓紧时间聊几句。
“我没醒,现在才是梦。”顾星河矢口否认。
守墓人轻笑出声:“如果梦一直是连贯的,现实却是破碎的,我们会把梦和现实搞反也不奇怪。”
“你如果想说服我,不如省点力气。”顾星河心志坚定,绝不会被蛊惑。几天前他或许还希望借此逃避现实,但如今绝不会。
“随便啦。”守墓人倒是很好讲话,“难得见一次,不聊这么扫兴的话题。”
“那聊什么?古诗?”顾星河对他有些莫名的敌意。
守墓人似乎听不出他的讽刺,高兴地点了下头:“古诗挺好,不过我最近对现代诗更感兴趣。有一个叫海子的诗人,他的一首诗我就很喜欢。”男人迎着大风,抑扬顿挫地朗诵道:“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
“我什么时候能醒?”顾星河打断道,他忽然很想离开。
“你是说再次入睡?”守墓人耸耸肩,“我哪知道呀,得问你自己。”
顾星河以前也做过噩梦,比如一个人在幽深的胡同里狂奔,背后一些妖魔鬼怪穷追不舍,那些梦都很模糊,像是漂浮在水中,或者漂浮在失重的太空里,每次只要他大喊“顾星河醒过来啊!这是个梦”,最终总能挣扎着醒来。
可这个梦不一样,这个梦……太真实了。他甚至能看清守墓人水蓝色的眼睛和那一根根清晰的黑色睫毛,还有额角的一小块胎记,在散乱的发丝下若隐若现。这种只要你认真观察就可以不断深入的细节,在以前的梦里是从来没有过的,他突然感到莫名的害怕。
“最近过得怎么样啊?”守墓人竟然悠闲地拉起家常。
“不怎么样。”顾星河还在想着怎么把自己弄醒。
“唉,我也过得不怎么样。你也看到了,这是个很寂寞的差事,幸好我习惯了。习惯真是个可怕的存在啊,这世间的任何事情,一旦习惯了,哪怕是错的,也觉得是对的。”
顾星河听不懂,也不想懂。
守墓人抬起头,语调轻松,有一种孩子气的天真。他十分憧憬地仰起脸,仿佛看到的不是浑浊压抑的天空,而是漫天美丽的星辰:“有时候我也会想,干吗要守着一个死人呢对不对?我完全可以去过自己的人生啊,比如当一个世界有名的棒球投手啊,或者是学识渊博、魅力四射的大学教授啊,再或者是颜值高到爆表、被人拍照发微博的快递小哥啊,反正都比现在强多了……”
“你竟然知道这些?”顾星河没想到一个蹲在世界尽头的守墓人还这么潮。
“当然啊,我活了那么久,知道的事多着呢!”
“你现在后悔也不迟。”顾星河心不在焉地回答。
“迟喽,我已经做出选择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自己选的路,就是跪着也要走完啊。”
这一点顾星河赞同:自己选的路,就一定要走完!
话虽如此,可一想到醒来后就要面对的猎能测试,他的心情又沉重了起来。事实上,根本不是顾星河在选择猎能学院,而是猎能学院在选择他啊!他能不能留下都还是未知数,不能留下,说什么都是假的。
“我说老弟,干吗总是皱着眉啊?年轻人应该朝气一点、阳光一点。”守墓人像个过来人一样拍拍他的肩,“俗话说得好,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顾星河真想骂脏话。
“哈哈,开个玩笑嘛。我问你,你喜欢撒谎吗?”男人又换了话题。
顾星河摇摇头,他讨厌撒谎。有时候为了圆一个谎,就必须编织更多的谎言,最后只会让自己变得面目全非。在明诚高中的一年时间里,顾星河已经尝过了这个教训。
“有时候撒个谎,还是很有必要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顾星河受够了打哑谜。
“没什么,随便说说。聊天嘛,不都是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
不知不觉,气势汹汹的黑云压境,云浪翻滚,大地震颤,似乎有什么洪荒巨兽在撕裂天空。
守墓人有点烦恼地叹了口气,慢慢戴上斗篷帽:“又来了。”
“什么又来了?”顾星河有点茫然。
“一个老朋友。你别看我这地方很空,三个人的话,还有点挤呢。”守墓人似乎有些不舍,“下次再见啦。”
“等一下!”
顾星河大喊着从**坐起来,正背对着他换**的章钊赶忙抓起衣服挡住光溜溜的屁股:“你你……你想干什么?”
顾星河只觉一阵恶心,直奔厕所,刚打开马桶盖就疯狂呕吐起来,直到胆汁都快被吐出来,才脚步虚浮地走出卫生间。
章钊已经穿上了猎能学院的校服,白衬衫搭配细长的黑领带,外面套着一件笔挺修身的藏蓝色牛角扣制服,胸前别着一枚精致美丽的彩虹徽章,徽章底色是由红、黄、绿、蓝、紫、白、黑组成的横条纹状,中间印着倒立的三角形标志,底部是H?E的镀金字母。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哪怕是吊儿郎当的章钊,在英伦风制服的包装下也有了崭新的精神面貌,萎靡的宅男气质被一扫而光。
他对着镜子臭美地摆着pose,不忘吐槽室友:“我承认刚才的画面是有点美,但你也不至于吐成这鬼样吧?”
顾星河摆摆手,实在没力气解释自己的呕吐跟他的屁股没有半毛钱关系。章钊从衣柜里翻出一套新校服:“快点换上。”
待顾星河换上制服,章钊啧啧啧地打量了半天:“居然比我还帅。”
顾星河跟着章钊来到宿舍大厅时,其他同学已经到齐了。换上贵气、优雅的制服后,每个人都昂首挺胸、英气勃发,那种感觉,就像从一支底气不足的杂牌军晋升成了保家卫国的正统军。
前来领人的是一个披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满下巴细碎的胡茬儿,眼袋又大又深,蓬乱的头发上竖着一根完全不可爱的呆毛,一看就是常年熬夜加班、睡眠不足导致脾气暴躁的人:“星城的新生都在这儿了吧?”
宿管大妈快速清点了一下人数:“没错,十三个。”
“跟我来。”白大褂男人匆忙转身,不看任何人一眼。他把大家带到医疗部大厅,两名护士分别带着男生和女生去了不同的体检房。大家填好资料,按照流程走,抽血、验尿、身体检查、胸腔检查……
全部检查完毕的同学回到大厅休息,男生的检查比较快,女生们稍慢。夏鱼出来后,一眼便找到章钊和顾星河,大步走过去。
“昨晚睡得怎么样?”
“香着呢,毫无压力!”章钊吹了下口哨,又拍了拍顾星河的肩,“这小子貌似没睡好,今早起来还吐了。”
夏鱼有点嫌弃地望了一眼顾星河:“你也太弱了吧?该不会是第一次出远门想妈妈了吧?”
“千万别啊!”章钊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你真的不适合走妈宝男路线!你这样会没朋友的。”
顾星河刚白了章钊一眼,大厅里就爆发出一阵笑声——女生组里最后一位体检完的同学回来了。
赵小兔是唯一没有换上制服的人,因为制服根本没有她能穿得下的尺码,学院还得临时定制。她套着一件灰扑扑的加大号T恤,一条分不清楚男款女款的大号七分裤,哪怕迈着最小的步子,浑身层层叠叠的肥肉还是极不雅观地抖动着。
对她而言,体检无异于一场噩梦吧?相信她脱去衣服走上体重秤时,女生们已经笑过一轮了。夏鱼看不惯,冲着声音最嗲、笑得最厉害的女生喊道:“有什么好笑的?人家胖只是一时,哪像你矮一世。”
休息室里又是一阵哄笑,场面更热闹了。
“长得高了不起啊?还不是个飞机场!”女孩恼羞成怒,厉声反击。
“乳不平何以平天下!”夏鱼十分坦然,“谁像你这么没出息啊,老惦记着身上那点优势。我看你也没多少料嘛,全靠垫的吧。”
对方跳脚了:“你说什么!你这个死男人婆……”
“吵什么吵?再吵给我滚出去!”白大褂医生黑着一张脸,肝火旺盛得不行,“体检结束了就跟我来!”
一行人跟着暴脾气的医生转入右边的长廊,刚走了几步,迎面的转角就突然拥出五六个医护人员,他们推着一张急救手术车往前狂奔,感觉能飞起来。其中一名医生语速飞快地讲着电话:“情况很不稳定!刚接回总部,对……即刻送往ICU……”
大家被这十万火急的阵仗吓到,自动让开了一条路,两群人擦肩而过时,顾星河只一眼就认出了躺在急救手术车上的伤者——正是禹川的未婚妻,那个在洱海出事的女人。
看来姜佑的情报非常准确,她今天果然被接回了学院总部。顾星河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碰上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恨不能立刻转身追上去。
之前还叽叽喳喳的同学们忽然间安静了,如果说之前的突击考试只是虚惊一场,眼下的一幕则是实打实的警醒。大家进一步地意识到:猎能学院可不是一个闹着玩的普通学校,它是一个以清除死徒、维护世界秩序为己任,每天都伴有死亡和牺牲的组织。今天出事的是那些学长学姐,明天就可能是他们。
章钊怯怯地问:“老师,刚才那位,是不是被死徒……”
“管好自己!”男医生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他识趣地闭嘴了。
一行人步入走廊尽头的电梯,这个电梯跟医院里的其他电梯很不相同,厚重的深红色大门,上面印有一个黑色的倒三角标志,虽然其他什么也没写,但就是给人一种“××重地,闲人勿入”的威严感。
电梯非常宽敞,至少能够容纳一百人,十几人站在里面显得有些空**。门关上后,医生从胸前口袋里掏出通行证,在红外线检测仪上扫了一遍,电梯显示楼层的面板下方打开了一个暗格,里面出现一个黑色按钮,上面写着“-3”。
医生按下按钮,电梯里便响起人工智能语音:“请出示您的身份证明。”
“校医蔡鑫,确认。”
章钊“扑哧”笑了一声,在顾星河耳边说:“什么鬼名字,菜心,我还菜叶呢。”
“五十步笑百步。”夏鱼轻声吐槽。
“语音系统识别中……身份确认,通行。”
相比地面的医疗部大楼,负三楼完全是另一个画风,仿佛穿越到了好莱坞科幻电影中那些高科技实验室,简约、洁净,纯白色金属质感,好像空气里连一个细菌都没有。
一行人穿过光洁而冰冷的走道,左侧的玻璃墙外是由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改造的科研基地,放眼望去全是高科技的实验设备和操作仪器,身披白大褂的研究人员忙碌地穿梭其中,就像无数勤劳的工蚁。
“哇!好厉害!”
同学们由衷地惊叹着,眼中充满求知欲。可惜睡眠不足的菜心医生丝毫没有要做说明的意思,他带着大家左拐右拐,很快便把大家领到一扇银色大门前。他再次刷了一下通行证,大门缓缓向右打开,里面是一间一百平方米左右的密封房间。
房间正中央有一个呈半圆形的透明玻璃罩,玻璃罩外连接着无数条细小的线路,远远看去,像是一个玻璃头颅上长出来的奇异毛发。这些“毛发”一直延伸至墙壁上七盏巨大的灯泡中,颜色从左至右分别是:红、黄、绿、蓝、紫、白、黑。
房间的尽头是一个小型嘉宾席,坐着四个身穿白大褂科研服的专家,分别是一个年轻人和三个老年人。左边第二位专家特别老,白胡子一大把,又红又大的鹰钩鼻上架着一副古板的老花眼镜,镜片下是一双松弛的倒三角眼,眼神犀利。
他们的身后,站着六名手持冲锋枪的警卫,章钊有些紧张,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
菜心医生走进玻璃罩,两个圆形立柱自动从脚底升上来,立柱上的凹槽正好是两个手掌,他把双手放了进去。
两秒后,墙壁上的绿色灯泡飞速地闪烁起来,一时间屋里所有人的脸上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绿光。
他退出玻璃罩,刻板地讲解道:“这是猎能检测仪,没有危险。你们一个一个进去,按照我刚才示范的做,科研部的四位教授会根据测量仪的反应给你们进行猎能分类和评估。评估结果会直接影响到你们的分班情况,务必认真对待。”
话音刚落,阴城已经走进玻璃罩中。
他把双手放进凹槽内,墙壁上的黄色灯泡立刻亮了,两秒后,绿色的灯泡也亮了,两盏灯交替闪烁,黄色灯泡闪烁频繁,绿色灯泡略慢一点。
四位教授一致点头,神色轻松地在本子上记录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菜心医生问。
“阴城。”
“可以了,下一位。”
夏鱼不甘落后地跟上去:“我叫夏鱼。”
这一次,墙壁上的红色灯泡快速闪烁起来,教授们频频点头,埋头记录。
大家一个接一个走进测量仪中,像是属性不同的电池,激活着不同颜色的灯泡,有些被激活的灯泡闪烁频繁,有些闪烁迟钝,有些人能同时激活两盏灯,让它们交替闪烁,有些人则只能激活一盏。
最后剩下三人,分别是顾星河、章钊和赵小兔。
“女士优先。”章钊这一次倒是很绅士,赶快给赵小兔让路。
赵小兔低头抠着自己的大拇指,慢吞吞地走进玻璃罩中。她左右看看,犹豫了片刻,终于把手放上去了。
蓝色灯泡亮了,灯泡没有闪烁,一直亮着,维持了十几秒才变成快速闪烁。几个教授互相对视一眼,很是吃惊地上下打量了赵小兔一番,低头在本子上记录起来。
最后剩下章钊和顾星河。
章钊紧张得不行,虽然不是很懂这些灯泡的测试原理,但从教授的反应就猜得出,不同的人的猎能天赋悬殊。章钊知道自己肯定很弱,不过一想到顾星河的能力比他更弱,又多少安心了一点。以前在班上不管成绩多烂,但只要不是垫底,他就不会觉得特别难过。
“你俩谁先来?”医生问。
“他。”章钊推了顾星河一把,一看顾星河走得十分坦然,他又反悔了,立刻追过去,“我,还是我先来!我叫章钊。李鸿章的章,李大钊的钊!”
章钊反复搓着裤腿,直到把手心的汗擦干才把手放进凹槽内,谢天谢地,三秒后,他总算激活了白色灯泡,不过灯泡闪烁的频率很慢,亮一秒后起码要暗三秒。
四个教授没有点头,脸上也没有欣喜之色,有一个甚至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随便在本子上画了几下。
章钊有点受挫,他心情复杂地看了顾星河一眼,一脸“兄弟保重”的悲壮之情。
顾星河面无表情,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刻,他脚步沉重地走进玻璃罩:“我叫顾星河。”
教授们静静地等待着。
顾星河深吸一口气,把手放进凹槽内,一阵酥麻的电流瞬间钻进十指。
三秒过去,灯泡没亮。
五秒过去,灯泡没亮。
十秒过去,灯泡还是没亮。
“嘁。”最失望的莫过于阴城,没想到自己在意的对手竟然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教授们彼此对视一眼,这么久还没亮灯,结果不言而喻——这孩子不是猎能者,就算是,他的猎能天赋也差到不足以送进学院来培养。
睡眠不足的菜心医生打了个哈欠,丝毫不意外。每年总有那么一两个错招进来的倒霉蛋,无法激活灯泡,白折腾一趟,签上保密协议再卷铺盖回家,不肯乖乖合作的,学校就只能用“特殊方法”让他闭嘴。
“好了,同学你出来……”
“等下。”顾星河坚持。
蔡医生十分不悦,只是碍于四位德高望重的教授在,才不便发作。他不耐烦地等了一阵,已经过去半分钟了:“测试结束了,出来。”
这一次是命令。
“再等一下!”顾星河一动不动,内心在咆哮:亮啊!随便什么灯都可以,亮一下就可以!该死的,快给我亮啊!
蔡医生有点恼火了,刚想冲进玻璃罩把顾星河拽出来,灯亮了!
黑灯!
这是猎能学院发明猎能测试仪后的一百多年以来,黑灯第一次被激活。黑灯散发出来的光线并非黑色,而是阴郁诡异的暗红色,整个房间仿佛变成了一座血色炼狱。与此同时,刺耳的警报拉响,同学们惊慌失措,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顾星河也被吓蒙了,立刻抽回了手,黑灯和警报声戛然而止,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六名训练有素的警卫迅速把目标包围,枪口全部对准顾星河,只等一声令下,他们立刻就能把他打成马蜂窝。
“开抢!给我开枪!”白胡子教授歇斯底里地喊起来,前一刻还宽厚仁慈的老者,此刻凶悍得像一个亡命之徒。
“不要!”夏鱼大喊着冲上去,被菜心医生阻挡了下来。
六名警卫的激光瞄准器早已停在顾星河的眉心,作为科研部的警卫队,他们从不违抗命令,然而女孩的一声大喊,竟让他们集体犹豫了。
黯黑猎能虽然恐怖,但只存在于传说中,为了这种从没被证实过的事情,真的要当着十几个孩子的面枪杀他们的同伴吗?要是错杀,后果不堪设想,这个责任别说他们,就是教授也背不起。
“一群废物!”
白胡子教授失去了理智,别看他骨瘦如柴,动作却刚劲有力。他飞快地冲上去,夺过一名警卫的冲锋枪,瞄准都省了,直接扣动了扳机。
顾星河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