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去大学学校门口的一路上,我擦干了脸上的泪,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七月等了有一会,他先发现我,远远地朝我挥手。我走上前,将礼品盒递给他。他开心地接过,并从口袋掏出了给我准备好的礼物,一个精致的灰蓝色礼品盒,见我为难,他立刻解释,“别担心,不是戒指啦。就算哪天我真要求婚,也不可能这么没创意。”
我笑了笑,感动又愧疚地接过。
这些天,我跟七月名义上在谈恋爱,其实根本不算是恋人,在别人看我来我们似乎很亲密,总是走在一块,可其实我们之间连牵手都很少,就更别提拥吻了。七月人很细心,我的心思他一目了然,从来不会强迫我做不愿意的事。
我知道他在等待,等我彻底放下上一段感情。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有时候,我真希望时间可以跳跃,能有一股力量瞬间把我送到十年以后,那时候淼淼已经上小学,我跟七月已经结婚,我们可能会有第二个孩子,会养一条温顺的大狗,我有我的家庭、生活和烦恼。再回想十年前的那场“灾难”,它的重要性甚至抵不过晚上给孩子准备的晚餐。
七月迫不及待地拆开我送他的礼品盒,将银灰色的手表戴上,举起手在我前面旋转起来,“好看吗?”他开心地笑着,像个炫耀礼物的小孩。
我也拆开他送我的礼物,是一条蒂凡尼的铂金项链,做工细致、色泽饱满,看的出价格不菲。
“喜欢吗?”他问。
我点点头,当然喜欢,自从身材恢复后锁骨也慢慢凸显出来了,我老早就想买一根项链配了。
“来,我帮你戴上。”
七月拿过项链,绕到我身后,我双手向后撩起长发,项链很快扣好,我刚想放下头发,后脖颈就感觉被人轻轻地吻了一下。
“呀……”我惊了一下,说不上害羞还是尴尬。
“这根项链的名字叫‘以爱之名’,我现在以爱的名义把它封印了!以后除了我,谁也无法把它摘下来,不信你试试。”
“怎么可能……”我还真不信,马上去摸开口处,摸了一圈又一圈,竟然没找到,“天啊!你怎么做到的?”我惊奇地问。
“哈哈哈,想知道求我啊。”
“喂!站住!快告诉我!回头我洗澡不能摘可怎么办……”我跟他闹起来,刚追出两步,就蓦地停下来,浑身血液在一刹那间凝固。
我看到了越泽,他跟沈碧还有两个保安性质的工作人员站在十米开外,不远处停着一辆奔驰商务车。
沈碧在越泽耳边低语,神色有些焦虑,似乎在催他快点回上车。越泽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不知道他站在那多久了,直觉告诉我,我跟七月交换礼物的一幕他应该都看见了。
七月察觉到我的异样,抬头顺着我的目光望过去,原本温馨的氛围急速消退,他收回孩子气的笑容,平静地走到我身边。
“七月咱们走吧。”我小声说。
七月不回答,两秒后,他坚定地抓起我的手,朝越泽走去。
“别过去了,我们还是走吧……七月,你别这样……”我几乎在哀求,可七月反而加重了力度。
来到越泽面前,四人微妙地对视,这一幕是那么似曾相识。
“嗨,真巧。”沈碧假热情地打招呼,“没想到你俩还是这的大学生。”
“是啊,挺巧的。”七月不疾不徐地回应,“你们怎么会在这?”
“越泽的个人巡回演讲,今天刚好轮到你们大学。”
“这样……”七月做出恍然大悟状,看向越泽,“早听说这事,原来主角是你啊。恭喜啊,事业爱情双丰收。”
越泽一言不发,从头到尾他唯一在做的事情就是看着我,我感觉自己的脸要被他灼热的目光烫伤。
“哎,小声点……”沈碧脸上的幸福和甜蜜有些刻意,她轻轻抓了下越泽的肩,又迅速松开,朝七月使了个眼色,“他现在可是公众人物了,时刻都要伪单身。”
说着她忙从身后助理提着的礼品袋中拿出两支手机,“来,这款情侣手机送给你们,记得玩一玩我们公司开发的情侣APP,挺有意思的。”
“不用……”
“没关系,反正活动也要免费送出很多。”沈碧没给我推辞的机会。
“那谢谢了。”七月帮我自然地接过。
“我们还赶着下一场活动,先走了。有机会再联系。”沈碧语气匆忙,我感觉的出她跟我一样想立刻离开——真正在较劲的是两个男人。
“越泽,走吧。再不走赶不上了。”沈碧再次催促。
越泽终于还是把目光从我脸上挪开,他慢慢转身,眼看就要离开,四五个女生突然开心地围上来。
“越泽,你真的好帅,比节目里看到的还要帅。”
“可以给我签个名吗?我真的好喜欢你!”
越泽一改之前的自信优雅,笑容僵硬地接过女生们递上来的小本子,挨个签名。签完名,其中一个女生又吵着要合照。
整个过程大概两分钟,期间我多次想走,七月却执意抓着我的手不放。
昔日那个善解人意百依百顺的大男孩这一刻变得强硬而任性。他不傻,相反他比我更了解我自己,他很清楚眼下的我必须直面这一切,如果我过不了心里这一关,就算现在离开了,那我也只是一个逃兵,逃兵是永远不可能幸福的。
那三分钟,对我而言就如同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有多想逃走,就有多想抱住他;我有多爱他,就有多害怕他。极度的混乱与纠结让我濒临情感的崩溃。几个女生合拍之后终于心满意足地跑走了,但与此同时,更多凑热闹的大学生往这边走过来。
再不走,就真的走不掉了。
沈碧压低声音,几乎是严厉地喊道:“越泽!”
越泽仿佛如梦初醒,他不再看我,别过头,朝商务车走去。我跟七月一路目送,沈碧为越泽拉开车门,他单手扶住车顶,刚要弯腰上车却停下来,两秒,或者三秒?我不知道。但那个背影是如此熟悉,那一刻我知道,没有理由,我就是知道。他会转身。
越泽转身了,他撞开身后的保安,朝我大步走来。
我没能看清他的脸,模糊的视线只来得及捕捉到他深邃的双眼中破碎的光亮,那么深沉,那么炙热。
他滚烫的双手用力捧住我的脸颊,冰凉的薄唇落到我的嘴上,仅剩的一点理智驱使着我挣脱,可他不由分说,一只手抱住我的背,一只手托住我的后脑勺,汹涌热烈,仿佛要把我抱进自己的身体中。
激烈的吻还在继续,慢慢变成原始而粗暴地撕咬,哪怕这样,我还是感觉得出他在极力克制着体内强烈的思念和占有欲。
我闭上眼,不再挣扎,心甘情愿地沦陷在他的拥吻中。多少个午夜梦回,我希望能回到这个宽阔的怀抱,感受这份温暖的气息。如今这些真实发生了,却是那么地不真切。
围观的人群中传来了尖叫,白色的闪光陆陆续续打在我的脸上,有人在拍照。
我猜要不了五分钟,越科公司总裁越泽强吻某大学女生的照片将在微博转遍,每一个爱八卦的人都能看到,接着,很快就会有媒体报纸争相报导,各种大V们也将跳出来转发凑热闹,或祝福感动,或冷嘲热讽,或指责这种恶劣炒作的行为……
然而这些再与我无关,整个世界只剩下越泽狂热而深情的吻。我感觉自己像漂浮在的冰冷寂静的海面上,又像侵泡在滚烫柔软的温泉中,像慢慢飘起,又像沉沉下坠。我闭上眼,任由自己沉沦。
突然,我又睁开了眼!
不!不行!我绝不能再沦为感性的奴隶,绝不能再让自己的自私地毁掉他,毁掉他如今的一切。
我用力推开他,狠狠给了他一巴掌。越泽措手不及地退后一步,疑惑地看着我,双眼猩红,泛着痛苦的泪光。
我低下头,用力攥紧拳头,压抑着哭泣的冲动,“先生请自重。”
“七喜……”
“先生请自重。”我冷冷地重复一遍。
他的手伸在半空,眼中的光就那么黯然下去。现场已经不受控制,围观的大学生们纷纷冲上来,我拉着七月的手离开了。
我没有回头,一言不发地走出大学,钻进了七月的车上。七月立刻把车开走,带我远离了这场混乱。
不用说,眼下什么约会的兴致都没了,七月的心情比我更糟。
他的沮丧和失落都写在脸上,甚至在他直视前方的目光中,我能看到深深的酸楚和不甘。但他并没有责备我哪怕一句话,车厢内静得叫人心慌。
我满脸的泪水,想想找纸巾擦脸,右手伸进口袋,指尖触到一丝冰凉,我惊讶得一怔,很快拿出那个小东西,是那枚再熟悉不过的十克拉钻戒。一定是越泽刚才强吻我的时候,偷偷将他放进我的口袋的。
可是,今天的遇见只是一个意外。这是不是说明,这些日子,他其实一直把这枚戒指戴在身上。
可他为何要这样做呢?我不知道。就像我不知道,为何自己又流泪了。
我紧揣着戒指,按在空洞的胸口,失声哭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