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一番滄海桑田,恍惚睜眼一看,日影西斜,卻不過三四個時辰。
這一場夢下來,仿佛多撿了七八萬年活頭,平白令人又蒼老些。
夜華果然已不在房中,我望了會兒頭頂的帳子,著力避著胸口處的重傷,小心從**翻下來。這一翻一落的姿態雖瀟灑不足,但四腳著地時竟絲毫未牽動傷處。不禁暗中佩服自己的身手。
炎華洞中迷霧繚繞,墨淵的身影沉在這一派濃霧裏若隱若現,我捏個訣化出人形,朝他所在處一步步挪過去。
果然是我操多了心,迷穀將墨淵伺弄得甚妥帖,連散在枕上的一頭長發也一縷縷仔細打理過了,便是我這等獨到細致的眼光,也挑不出什麽錯來。
隻是清寒了些。
我怔怔地在他身旁坐了會兒。那一雙逾七萬年也未曾睜開的眼,那一管挺直的鼻梁,和緊抿的嘴唇,可笑七萬年前初見他時我年幼無知,竟能將這樣一副英挺容顏看作一張小白臉。
世間事,最令人恐懼便是變數。正是這兩個字,讓這副傾城容顏於瞬息間定格成永遠。七萬年未曾見過他的笑模樣,回望處,卻猶記得昆侖虛的後山,他站在桃花林裏,夭夭桃花漫天。
洞裏靜得很,坐久了也有些冷,我將他雙手放在懷中捂了會兒,打了個哆嗦,又出洞去采了些應時的野花,變個瓶子出來,盛上溪水養著,擺在他身邊。如此,清寒的山洞裏終算是有絲活氣了。
又枯坐了片刻,突然想起再過幾日便是梔子的花期,正可以用上年積下的細柳條將它們串起來,做成花簾掛在炎華洞口,彼時一洞冷香,墨淵躺著也更舒適些。思及此處,漸漸高興起來。
眼見天色幽暗,我跪下來拜了兩拜,又從頭到尾將整個炎華洞細細打量一番,匆匆下山。
天上正捧出一輪圓月,半山的老樹影影綽綽。我埋頭行了一半路,驀然省起其實下山並無甚緊要事,便隨性將腳步放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