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风口浪尖之上，霖京市电视台知名法制节目《真相》突然推出了一期针对网络暴力的专题节目，主持人顾君陶在节目中掷地有声地发表了一番言论，很快引起了热议。
“也许你觉得只是敲敲键盘，却不知道你说的这些话，会对屏幕另一端的她造成何种伤害。被伤害得遍体鳞伤的普通人，谁又能给他们公道呢？
“这不是一座孤岛。当公众获得了话语权，当羞辱正在席卷，当我们因为一己好恶就可以毁掉他人的人生，试问谁能独善其身？我们每个人都身处其中，都息息相关。今天降临在她身上的，明天也必定会降临于你。因为，我们默许的规则会控制每个人。当施暴成为风气，当作恶成为流行，当辱骂被默许，当暴露隐私一路绿灯，那么，身处这个社会，没有人能幸免。
“网络绝非法外之地，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根据法律规定，利用信息网络诽谤他人，同一诽谤信息实际被点击、浏览次数达到5000次以上，或者被转发次数达到500次以上的，应当认定为《刑法》第246条第1款规定的‘情节严重’，可构成诽谤罪，依法进行惩处。当你无法分清现实与虚拟时，当你触碰法律的边缘时，等待你的或许就是那冰冷的手铐。”
卫视台黄金档的知名法制节目，再加上顾君陶的公信力，这档节目播出后，确实对那些造谣生事的营销号造成了一定的震慑。但对于姜念来说，面临更多的还是各种围追堵截的媒体和不明真相的路人。
这天清早，姜念刚走到录音棚楼下，就被一大群记者堵在了门口，无数话筒和摄像机从四面八方伸了过来。
“请问郁璟然和林泽致到底谁才是你的男朋友？还是你同时在和他们两个人交往？”
“对于网上的恶评，你有什么回应吗？”
……
姜念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紧张无措地愣在原地。一瓢冷水突然迎面浇来，人群里传来一个陌生女孩的怒吼：“狐狸精！离我们哥哥远点！”
一旦有人带头，所有人就都有了发泄的出口。很快，她的脸、头发、衣服全都湿透了，狼狈到了极点。
四周闪光灯频频亮起，记者们比刚才更加兴奋地围上来，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制止那些疯狂的粉丝。
这时候，一阵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传来。众人纷纷看去，只见一辆白色保时捷一个甩尾直接扎进了记者堆里。
有个记者兴奋地叫道：“这……这不是郁璟然的私人轿车吗？”
话音未落，郁璟然已经从车里跳出来，大步走过来挡在姜念面前，一把将那架快顶到她脸上的摄像机抢过来砸在地上，然后一手指着那个记者，眼睛里满是戾气，吼道：“我警告你！不许这样拍她！”
他说完，看向那几个粉丝，厉声道：“还有你们，如果你们在学校里没有学会该怎么尊重别人，下一次，我就让你们去警察局里学！”
没有人见过这样的郁璟然，甚至没有人见过任何一个公众人物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发雷霆，做出这样轻率暴力的行为。他甚至还穿着睡衣，趿拉着拖鞋，头发乱糟糟的，显然是刚起床就飞车到了这里，这简直太让人匪夷所思、震撼了。
郁璟然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直接盖到姜念的头上，揽着她的肩膀，直接穿过众人回到车里，很快疾驰而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一上车，姜念便急声说道，“你刚刚不应该那么冲动的，要是那些记者乱写一通……”
郁璟然怒火未消，语气烦躁地打断她：“你不用管，我自己会处理的。”
他意识到自己刚才说话的态度不大好，心情莫名有些忐忑，便放缓了声音，说道：“你没有其他什么话对我说吗？”
“我……”姜念迟疑了片刻，“姜玥的事，我想跟你道歉。是我没有管好她，给你惹麻烦了，真的很对不起。后续如果需要，我一定会配合澄清的。”
郁璟然猛地踩下刹车，转头看向她，一字一顿道：“澄清什么？”
姜念移开视线，看向窗外，声音里听不出来任何情绪：“就说照片是合成的，其实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反正已经分手了，跟从来没有开始过有什么区别，这样是最快捷，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她这么轻飘飘地说出这句话，仿佛他们过往的感情根本不存在一般。郁璟然气得心肝脾肺都快爆了，正想发作，一扭头，看到她微微发抖、嘴唇苍白的样子，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他冷着脸打开了空调，重新启动了车子。
接下来，两人一路无话。
很快到了姜念的出租屋楼下，郁璟然将车停在路边，看着前方，也不说话。
姜念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这时，郁璟然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看都没看，直接关机扔到了后排，眼睛里氤氲着怒气。
姜念终归还是不放心，忍不住说道：“我看到是你经纪人打来的，会不会是因为刚才的事？你还是接吧。”
郁璟然还在气头上，语气生硬地说：“不劳你费心。”
姜念咬咬唇，便不再多言，转身下车离开。
从姜念一进门，阿美就用一种神似便秘的表情盯着她，问道：“那个……我没有别的意思哈，纯属好奇，网上传的那个姜念真的是你吗？”
姜念手指一顿，将脱下的帆布鞋放入鞋柜，没有说话。
阿美正要追问，门铃声却突然响起，她眼睛一亮：“难道是郁璟然？或者是林泽致？”她说完，便立刻冲到了玄关处，一打开门，见来人是姜玥，顿时就失望了，“是你啊。”
姜玥冲进来抱住姜念的胳膊，哭诉道：“姐，我被退赛了！节目组太过分了，也不想想我给他们节目带了多大的热度，现在居然翻脸不认人要赶我走！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呃，那你们聊吧。”阿美识趣地回了房间，一边走一边想，摊上这么个妹妹，姜念可真够倒霉的。
自从姜玥在节目上曝光了那张照片后，姜念就一直联系不到她，这几天憋了一肚子火，但眼下还是沉下了一口气，问道：“你为什么会有那张照片？”
姜玥心虚，不敢看她，小声道：“我在你这儿住的时候偷拍的。姐，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你不会怪我的，对吧？”
“这些主意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姜玥想了想，还是没有把丁思琪供出来：“对……对啊！当然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我在这里哪会认识什么人呀！”
临走时，丁思琪承诺之后会帮姜玥介绍几个网剧的资源，还说凭她的长相，很快就会火起来的。丁思琪现在可是她唯一的救星，为了她的星途，也暂时不能和丁思琪撕破脸皮。
姜念叹了口气，自己早该想到的，姜玥不会无缘无故跑来找自己，肯定是另有所图。但现在事已至此，再说什么也于事无补。
“我换个衣服，现在就送你去机场。”
“去机场？”姜玥立马跳起来，大声反驳，“我不回去！”
姜念冷声道：“你答应过我的，选秀淘汰就要立刻回学校。”
“谁答应你了？又没有白纸黑字写下来，我才不认！”
“姜玥！”姜念终于忍无可忍，厉声道，“你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吗？因为你，郁璟然现在声名狼藉，所有人都在质疑他在节目中给你开后门。你被退赛了还能一走了之，他却还得继续替你背负骂名！你觉得他的粉丝会放过你吗？你试一下不戴口罩走在大街上，看看会遭到多少白眼和谩骂？看会不会跟我一样被泼水？”
姜玥从未见过姜念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也被她说的话吓了一跳，是啊，现在那些粉丝都疯狂得很，泼水都是轻的，新闻上还有泼硫酸的呢！
姜玥顿时不寒而栗，算了，回去就回去吧，反正自己有丁思琪的电话，到时候网剧的事再联系丁思琪好了。
将姜玥送走，在返程的地铁上，姜念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她迟疑了几秒，按下接听键，里面传来的声音让她顿时红了眼眶。
“茵茵？”
“赶紧把你家地址速速发来，我现在刚回来，没地方住，求收留！”
挂断电话，姜念还有一种做梦的感觉，直到一小时后，打开门，乔茵茵扑上来抱住她，才终于有了一丝真实感。
晚上关了灯，两个人躲在一条被子里小声聊天，仿佛又回到了大学时光。
“茵茵，你怎么会突然回来？”
“还不是担心你啊，我在网上看到那些帖子，急得不行！你这丫头心理素质那么差，要是想不开怎么办？吓得我赶紧订了机票就往回赶！”
姜念将头埋到乔茵茵怀里，抱着她，像是抱住了大海里唯一一根浮木，感动地说：“谢谢你，茵茵，你不知道，我在这个时候见到你有多开心。”
“我也很开心啊。”乔茵茵摸了摸姜念的头发，“你和郁璟然到底怎么回事啊？”
终于找到了一个诉说的出口，姜念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心里有这么多话要宣泄，她把这半年多以来跟郁璟然所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乔茵茵，从相识，到变得亲近，再到交往，直至分手。
乔茵茵听后，有些疑惑地问：“看郁璟然今天在记者面前维护你的样子，不像是喜欢上了别人啊？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我亲眼看到的，能有什么误会。”姜念叹了口气，又开始沮丧起来。
“好啦，别想那些了。”乔茵茵握着她的手，缓缓道，“念念，你知道吗？这些日子，我去过很多地方，罗马的斗兽场、佛罗伦萨的美术馆、威尼斯的圣马可广场、米兰大教堂……我才发现，原来我以前的人生真是太狭隘了，这个世界那么大，还有很多精彩等着我们去创造，不能把所有的意义都局限在一个人身上。我们应该有自己的价值，我们可以伤心、可以难过、可以放肆、可以疯狂，但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洗把脸，打起精神，仍然可以面带微笑向前走。”
乔茵茵的鸡汤烹到一半，隔壁忽然传来一阵呻吟声。她脸色一僵，问道：“这……该不会是我想象中的那种声音吧？”
姜念看着她，悲壮地点点头，小声说：“生理需求，理解一下哈，我可以借你一副耳塞。”
“啊！”乔茵茵将头埋到枕头下面，大喊一声，“太欺负人了，本小姐明天就去找男朋友！”
姜念一愣：“我们……不是要创造自己的价值吗？”
乔茵茵抬起头，理直气壮地说：“一边找男朋友，一边创造价值，双管齐下，两不耽误！”
第二天，乔茵茵就找老板负荆请罪去了。虽然对她这样心血**一下子消失几个多月的行为，老板表示了强烈的谴责和大力的批斗，但到头来考虑到她的人气和主持能力都还不错，还是勉为其难把她留下来了。乔茵茵顿时斗志昂扬地投入她的LOL事业当中了。
郁璟然却陷入了史无前例的大麻烦中。之前被他砸坏摄影机的记者及其所在的自媒体公司，一纸诉状将郁璟然告上了法庭，起诉他故意毁坏财物，对当事人造成严重的精神损伤，并要求巨额赔偿和公开道歉。祸不单行，再加上他公开训斥粉丝，导致大量粉丝脱粉，站姐关站，甚至有一个资深团粉公开发表了一封联名信，要求郁璟然退出ACE组合，否则就坚决抵制ACE的新专辑。不到一个小时，这封信的支持人数就超过了十万。
一时间，引发了轩然大波，郁璟然的公众形象也跌到了谷底。
星娱公司打算私了，让郁璟然在微博上发布道歉声明，并彻底撇清和姜念的关系，以此平息众怒，但郁璟然坚决反对。
“摄影机我照价赔偿，除此之外我不会做任何道歉。他们要打官司，我就跟他们打，看最后到底谁输谁赢！”
“你怎么这么幼稚？”陈升气道，“这是谁输谁赢的问题吗？这种官司起码要打几个月，这期间你顶着被告方这个头衔，哪个广告商、电影电视剧制作人还敢来找你？你的商业价值一旦毁了，不管最后官司判定谁赢，我们都是最大的输家！”
郁璟然愤然道：“商业价值比一个活生生的人还重要吗？如果我道歉了，那些媒体就会更加肆无忌惮！我是公众人物，怎样骂我怎样拍我，我无所谓！但姜念只是一个普通人，因为那些记者和粉丝，她的工作、家人、生活全都暴露在闪光灯下，被指指点点，被随意辱骂！她做错了什么？我保护她又做错了什么？”
“因为你是偶像！”陈升一手指向他，声色俱厉道，“而她选择跟你谈恋爱，这就是你们该受的！”
“偶像就不能恋爱吗？”
“不能！你以为那些粉丝喜欢你什么，你的才华？你的歌？还是你的舞蹈？都不是！我告诉你，偶像立足于这一行，贩卖的是青春、颜值，还有你单身的人设！你的存在，是给了她们一个梦，如果你谈了恋爱，这个梦就会破碎，那些喜欢就会变成厌恶和仇恨，并且会加倍反噬回来，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会毁于一旦！你可以像裴佑那样玩，背地里怎样我不管，但放到台面上来，你绝对不能承认任何恋情！”
陈升深吸一口气后，看向郁璟然，一字一顿道：“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公开道歉，声明你与姜念只是普通朋友关系，从未有过任何亲密关系；二，离开星娱，退出ACE组合。两条路，你自己选！”
《造梦者》很快就要接近尾声了，最终的成团之夜便在今晚进行现场直播。尽管有很多网友发声抵制郁璟然，但节目组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硬是扛着压力让他录制了最后一期节目。
乔茵茵下班后，立马去超市买了一大堆零食，拉着阿美和姜念守在电视机前等直播。乔茵茵天生就是个自来熟，在这儿住了几个星期，就已经和阿美打成一片了。两个人追了几期《造梦者》，一下子就入了坑，天天在网上给自己Pick的妹妹疯狂投票，简直是走火入魔了。
姜念却不大想看，淡淡地说：“你们看吧，我回房间了。”
“别呀！”乔茵茵一把拉住她，“现在全民都是秀粉，你不看，就是脱离广大人民的队伍啊！”
在乔茵茵和阿美的左右夹击之下，姜念被迫坐在了沙发C位，跟着她们一起看直播。
晚上八点钟，《造梦者》总决赛直播正式开始。一上来就是郁璟然的开场秀，他以一首唱跳歌曲《Whatever》迅速燃爆全场。这个世界上有的人天生就属于舞台，即使他现在遭到了无数的非议和抹黑，但只要他站上舞台，就能够吸引所有人的目光。闪光灯下，精致俊秀的五官、活力十足的舞蹈，神态间带着几分不羁和痞气，越发显得性感撩人。
阿美看得花痴不已，连连感慨：“郁璟然跳舞真是太帅太性感了，我有种冲上去扒了他衣服的冲动！”
“咳咳……”乔茵茵拉了拉她的衣服，用眼神示意她赶快闭嘴。
阿美这才想起来，连忙捂住嘴巴。
不过，这嘴巴闭上了，眼神可挡不了。接下来的两个小时节目里，只要郁璟然一说话，尤其是他和丁思琪有互动时，阿美和乔茵茵就开始有意无意地看着姜念，好像生怕姜念下一秒就要痛哭流涕了。
姜念有些无奈，虽然她还没有完全从上一段恋情中走出来，但起码现在，她已经可以坦然面对郁璟然了。如果他真的会和丁思琪在一起，她也会在心里默默祝福他的。只是希望这一次，他能够认真地对待感情。
随着最终13位学员脱颖而出，顺利成团，舞台上花瓣纷飞，这一季的《造梦者》终于告一段落了。虽然期间风波不断，但收视率却节节攀升，并在今晚达到了最高峰。
节目结束后，按照惯例是导师和学员的采访环节，一般来说所有导师和成团的学员都会参加，但郁璟然因为前一段时间的绯闻事件，已经很久没有接受过公开采访了，这次也是提前打好了招呼，节目一结束，便在安保人员的保护下快步离开现场。
但是，记者们怎么会白白放过这个上头条的绝佳机会？他们一早就躲在了门口，等郁璟然一现身就立刻围了上去，将他堵个正着。
“郁璟然，请问你是否在和姜念交往？”
“对于林泽致和姜念在酒店共度一夜的新闻，请问你有什么回应吗？”
“网上盛传姜念游移在你和林泽致之间，脚踩两条船，请问这是真的吗？”
“请问你真的帮助姜念的妹妹通过了《造梦者》的初试吗？是姜念要求你这样做的吗？”
……
阿城挡在郁璟然前面，真恨不得自己长出三头六臂来，有点不耐烦地说：“不好意思，麻烦让一让，我们今天不接受任何采访！”
“姜念是我的女朋友。”
一片嘈杂声中，郁璟然坚定不移的一句话，顿时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但她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她妹妹参加《造梦者》这件事，她也从来不是一个利用不正当手段去为自己争取利益的人。”
记者们顿时躁动起来，争先恐后地提问：“你的意思是承认你们的恋情了？你作为偶像，公开承认恋情，难道不怕大面积脱粉吗？”
郁璟然沉默了片刻，说道：“也许在很多人看来，偶像就是贩卖颜值和青春的职业，这样才能用单身人设吸引更多的粉丝。可是青春会老，颜值会跌，这些都是不长久的，一个真正的偶像应该创作出更优质的作品，鼓励万千粉丝以偶像为榜样，不断努力、砥砺前行，变得更加优秀。如果因为我，让那些粉丝变得盲目和可怕，那我也不配成为一个偶像。”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郁璟然的这一席话就迅速登上了各大视频网站及社交媒体，引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震动。
“郁璟然退出娱乐圈”的词条，在几分钟内就被刷到了微博热搜榜第一位，而且直接爆了。
电视机前的乔茵茵和阿美更是差点惊掉了下巴，等反应过来便第一时间去看姜念。
姜念愣了几分钟，站起身，突然冲了出去。
“念念，你去哪儿啊？”乔茵茵急忙追了出去，但姜念已经不见人影。
从采访区出来，郁璟然就直接去了陈升的家里。
以前他们几个还是练习生的时候，公司为了让他们塑形，经常吃不饱饭。
陈升虽然以“大魔王”著称，总是凶神恶煞的样子，但看着他们有时候实在饿得不行，还是会不忍心，偷偷带着他们来家里改善伙食。比萨、火锅、烧烤，热热闹闹地摆上一桌，吃完了再回去挨揍也是开心的。
自从出道后，ACE爆红，通告不断，倒是再也没有来过这里。没想到再一次过来，会是在他退团的这一天。
阿城吓得腿抖，怎么也不敢进去，郁璟然便一个人走了进去。陈升打开门，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郁璟然自知犯了错，乖乖喊了一声：“升哥。”
陈升顿了顿，没有说话，转身走向客厅，坐在了沙发上。
了解陈升的人都知道，他的脾气是没事发小火，小事发大火，大事不发火，如果看到他面无表情、一句话也不说的样子，那恭喜你了，史诗级海啸要发生了，准备逃生吧。
郁璟然知道自己踩了他的底线，但既然做了这个决定，他就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说道：“升哥，跟公司的解约金，还有所有代言、电视剧、电影合同的违约金，我都会全部赔付，不会给公司造成损失的。”
“郁璟然！”陈升终于忍无可忍，将手边的玻璃杯狠狠摔在地上，大声斥责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这么大的决定，你事先连一丝口风也不透露，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你要退圈了，你连一丝退路都没有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本来就没打算给自己留退路。”郁璟然看向陈升，神色平静，“ACE已经因为我遭到了大量粉丝的抵制，如果我继续留在ACE，可能到最后整个团都会保不住。”
陈升猛地站起来，神色愤懑：“你觉得自己这是在牺牲小我，成就大我，很伟大是吗？狗屁！我说过，粉丝对于男明星的容忍度一向都比较高，只要你和姜念撇清关系，她们会认为是姜念缠着你，没有人会迁怒于你的！最多再过三个月，这件事就会被别的热度所掩盖，无论是你，还是ACE都会回到以前的盛况！这两个选择，瞎子都知道怎么选，你是脑子进水了，还是智商退化了，才做了这么愚蠢的决定？啊？”
这是郁璟然第一次被骂却没有跟陈升硬杠，只是定定地注视着他，说道：“升哥，我记得你有个女儿，今年六岁了是吧？如果她以后也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你也会说出这种话吗？”
听到这句话，陈升猛地顿住了。良久，他坐回沙发上，思绪复杂，缓缓说道：“这些年来，ACE有好几次面对险些解散的危机，周小琪偷懒不肯练习，觉得坚持不下去了，闹着要退出；裴佑花名在外，恶评如潮，遭到了团粉的抵制；还有林泽致和于曼殊分手后的那段日子，情绪一度濒临崩溃……我总是担心他们三个出状况，却从来没有担心过你。从我第一次见到那个十三四岁的你开始，你眼里的那种光和身上的那股劲，从来都没有消失过。我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要退出这个组合的竟然会是你。”
郁璟然的眼里闪过淡淡的哀伤和遗憾，片刻之后，轻声说了一句：“升哥，对不起。”
陈升望着他，一字一顿道：“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你的队友，还有你自己辛苦付出的这八年时间。”
“不，我对得起自己，”郁璟然顿了顿，望向对面墙壁上挂着的ACE合照，轻声道，“我只是对不起他们。”
面对镜头、面对记者、面对陈升，郁璟然可以无畏地说出自己要退出组合，可是，在面对自己的三名队友时，他胆怯了。
郁璟然在公寓门前，呆呆地站了许久，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一看，是林泽致。
郁璟然低着头不敢看他，问道：“你……怎么从剧组回来了？”
“周小琪哭哭啼啼地打电话给我，让我赶紧回来，跟他一起去打断你的狗腿。你倒挺自觉，主动回来挨揍吗？”
听出他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听起来并没有责怪的意思，郁璟然抬眸看向他，诧异地问：“你不怪我？”
“怪，怎么不怪？刚看到新闻的时候，恨不得冲进镜头打死你。可是，”林泽致顿了顿，“我能够理解你。我知道喜欢一个人、为了她愿意去与全世界抗争的那种不顾一切的心情，这个很难，但你做到了。生命中有很多东西，我们不能样样都能得到，只要你认清了自己目前最想要的，这就够了。”
郁璟然不禁动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良久，还是像以前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谢了，兄弟。”
话音未落，门忽然打开，周小琪泪流满面站在门口，看着郁璟然，撇着嘴巴大声吼道：“郁璟然，我讨厌你！”
这些年来，周小琪总是“小炸小炸”地喊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正儿八经地叫他的名字了，他们打架互损了那么多回，这是周小琪第一次说讨厌他。
郁璟然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在这个组合里，周小琪年纪最小，又爱撒娇卖萌，郁璟然虽然表面上总爱欺负他，但心里却很疼他。
看见郁璟然这副样子，周小琪哭得更凶了：“明明是你干了坏事，你哭什么哭啊？”
郁璟然抹了一把眼泪，没好气道：“谁哭了！小爷我才不会哭！”话一出口，声音却已经哽咽了。
周小琪再也忍不住了，扑上去抱住郁璟然，号啕大哭：“你走了，谁教我跳舞呀？我早上偷懒起不来的时候，谁一边揍我，一边叫我起床啊？表演的时候，我忘词了谁帮我救场啊？我无聊的时候想逗你奓毛找谁去啊？呜呜……你小子太没有良心了，我们从十来岁就在一起了，朝夕相处，同床共枕，你怎么能说走就走呢，呜呜……”
一旁的裴佑正沉浸在悲痛和气愤当中，忽然感觉这故事的走向怎么越来越奇怪，连忙叫停：“哎，等等，你们俩什么时候同床共枕了？”
“怎么没有？”周小琪将鼻涕蹭到郁璟然的肩膀上，语气认真，“我们做练习生的时候在一张**睡了好几年呢！”
郁璟然实在忍不下去了，一把推开他，说道：“我们中间明明隔着枕头的！”
“呜呜！你怎么这样啊，跟人家睡过了，现在竟然不认账了！”周小琪更悲愤了，凄凄惨惨地唱了起来，“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两三岁呀，没人爱呀……”
裴佑真是一个头两个大，随手拿起一只拖鞋，恶狠狠道：“你再吵，我立马给你塞嘴里！”
周小琪立马闭嘴。
裴佑转向郁璟然，走近几步，拍了拍他的脑袋，没好气地骂道：“你小子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队长放在眼里？一声招呼都不打，说走就走啊？”
郁璟然还是头一回心甘情愿被裴佑这么打，他默默垂下头，声音里带着愧疚：“对不起，我怕提前告诉你们，我会下不了这个决心。”
听到这句话，裴佑有些绷不住了，眼角立刻泛红，沉默了几秒后才说道：“我知道自己平时也不靠谱，没怎么尽过队长的责任。但是我真的把咱们这个队看得比什么都重，你们三个都像是我的亲弟弟，我做梦也没想到我们会分开……”
话音未落，郁璟然伸手抱住了他，心中千言万语，说出口的却只有一句：“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队长。”
郁璟然只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其他的都没有带。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房间，说道：“别的就放这里吧，你们要是想用就随便用，用不着就都扔了吧。”
“都这么晚了，你明天再走吧！”周小琪可怜巴巴地拉着他的衣服，“不对，你就算退团了，也可以住在这里啊，你别走了好不好？我们四个人都一起住了这么久了，你走了我会不习惯的。”
郁璟然心头酸涩，但不想大家太难过，勉强挤出来一丝笑容，说道：“还是别了，陈升现在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我还是闪远点比较安全。”
裴佑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胳膊说：“那你常回来看我们啊。”
郁璟然点点头。
“我写的那几首歌公司大概不会再用了，备选曲我听了听，还不错。这样也好，你们可以尝试更多不一样的风格。另外，三个人的舞蹈走位减少，但难度应该会加大，你们一定要多练习了，尤其是细节上一定要认真，动作、幅度、角度都要保持一致。我本来想这次发了新专辑再退出，但是担心网友们会因为我抵制新专辑，到时候大家的努力都白费了。”郁璟然好像有一肚子的话要叮嘱，但想了想，最终只说了一句，“我相信，三个人的ACE组合一定会更精彩！”
林泽致看着他，一字一顿道：“ACE永远都是四个人，我们等你回来。”
郁璟然笑了笑，转身朝身后的三人挥了挥手，高声说道：“走了！”
门外，阿城见郁璟然出来了，连忙从车上跳下来，一溜烟地跑过来，打算接过郁璟然的行李箱：“炸哥，去哪儿？”
郁璟然按住了他的手，说道：“我已经不在星娱了，你不用送我。”
阿城的眼圈立刻就红了：“炸哥，我一进星娱就跟着你了，我要跟你一起走！”
“别瞎说！”郁璟然弹了下他的脑门，“你女神最近不是在招助理吗？我跟陈升说了，把你派过去。以后不用受我的气了，还能天天看到女神，偷着乐吧你！”
阿城哭道：“我不要女神，我就要炸哥。”
“大晚上的，别跟小爷我在这儿肉麻！赶紧回家去！”郁璟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快开车离开。
几分钟后，阿城收到了一个微信红包，金额大概抵得上他好几年的工资，备注只有一句话：这些年，辛苦了。
阿城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