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一次的团队赛是自由组队，作为中单和辅助，张彦和叶璟早早就和北境约好组队，在北境的傲人成绩和叶璟的美女加持下，主动找上门的上单和打野不断。
“看他们积分，选分高的就行了。”北境当机立断，他一个射手第一名，总不能带菜鸟，辅助他倒是无所谓，保他不死跟着混分就可以了，而且叶璟和他们早就认识，配合沟通起来也没障碍。
一连好多天都没有看到北境出操，杨依依不免又忧心忡忡，想了又想，还是给叶璟发了消息，“你是和北境组队吧？”
“是啊……”叶璟忽然脑子跑偏一下，“你不会是吃我的醋吧！”
“别胡说！”杨依依面露难色，“我是怕北境闹幺蛾子。他开学以后就没早起跑过操，我担心他又回到入学赛那个状态了。”
“可后来他不是也比赛了嘛！你放心好了，他可是我们班个人solo第一！”
“他那个脾气……总之你给他打辅助要多骂他，他平时排位很凶的！不太考虑别人。之前入学赛全靠林一昂拉着他才能过关。”
“你放心，还有张彦呢！我们这两个输出可是入学赛冠军队友。”叶璟劝慰着杨依依。杨依依关心着北境，他们是青梅竹马，一切都顺理成章，而自己呢？她也想问跟杨依依组队的那个人的情况，但是想了又想，还是没问出口，虽然成了同学，但是从一开始就横亘在粉丝和爱豆之间的那个“最远的距离”，似乎从未缩短过。
整个周五下午都是组队赛，因为赛后要开模拟新闻发布会。
学生们按照职业比赛的规则，胜者们等待败者们的“采访”。败者组作为“媒体方”提问，针对双方的公众应对反应表现，也算个人评分的一环。
“不要当成娱乐，电竞人不光职业选手一条路，这也是你们了解同学的最好机会，别问一些白痴问题！要让我看到你们对比赛的思考！”
台上Fire郑重其事，北境听得一脸不屑，这些人无非就是问他“怎么打出这么高的伤害”、“怎么走位躲掉技能”，他可懒得解释。再说，他可是实打实入学赛被全程直播采访过的，这点阵仗算什么？
比赛一开局，一切如北境所料，对面射手和纸糊的一样，前期就被北境压了快30刀，北境往下路一站，对面塔都不敢出。叶璟松了口气，她的视野和开团先手虽然远不及林一昂，但是给北境加加血挡挡技能还是可以的，只等到保护北境推了下路外塔，他们团战肯定打得过，基本就能赢了。
“我拿完小龙咱们下路就团！”打野看了看，北境的装备是所有人中最好的，他过去抓下路三打二稳赢。
北境嘴上答应着，手动得比嘴还快，已经冲了出去。叶璟迟他一步，蹲在草里，等自家打野一靠过来，叶璟就冲了出去，想控住敌方射手。但对面射手本来就惧怕北境，十分警惕，几乎叶璟出草的一瞬间就闪现回塔下。
“靠！”打野骂了一句，正准备往回走，可北境毫不客气闪现追了过去。
“不能打了北境，他们中单有传送！”张彦一惊，自己中路兵线还没推过去，无法马上支援，如果他们中单传送过去，下路3打3加上防御塔，换掉北境的人头就得不偿失了！
北境似乎没听见一样，横着走了一步躲掉对面辅助技能，叶璟只能硬着头皮帮北境抗防御塔的伤害，传送标志亮起，叶璟紧张道：“北境快走！他们中单要下来了！”
“你疯了吧？”打野慌慌张张赶来帮忙，他的血条可不比叶璟，少得可怜，不敢进防御塔的范围。
“再点两下射手就死了！”北境瞪着眼，又点了一下，逼近对方射手，深入防御塔中心。
结果对方的中单一下来，马上控制住北境，本来长势喜人的北境就这样在塔下跟对面那个被他压了30多刀的小射手1换1挂掉了。
“打野不抗塔？”北境烦躁地点开装备商店等待复活，忍不住抱怨出声。
“我都说了不打了，你在塔下二打三？”
“我装备好这么多，塔下你过来打不过？”
“有必要抗着防御塔高伤害杀人？你没死过，死一次比对面射手值钱多少你不知道？白送对面中单钱，你让张彦怎么打？”
“别吵了……”张彦无奈道，“中路已经打不过了，不能再死人了。”
但北境刚回线上，对方复活的射手联合辅助、更新好装备的中单和打野就又抓死了他和叶璟。
“你以为你线上打爆对面就可以了？没有闪现还敢那么靠前补兵，呵呵。”打野嗤笑了一声，“这个脑子也能拿入学赛MVP……”
“那你自己打吧。”复活后的北境站在基地泉水里一动不动。
叶璟手一凉，才知道杨依依担心的是对的。
“北境……”叶璟努力挪动着牛头抗着小兵伤害，不让小兵把防御塔打掉，“我帮你卡着兵线呢，来补兵吧。”
北境无动于衷。
张彦也着急起来，“还能打，他们手短，团战北境只要在最后面保证输出，没人能碰到你的。”
北境还是不动。
打野跟北境可没有什么交情，放起嘲讽来毫不留情，“人家是觉得自己是宇宙第一射手，卓越算什么，人家可以一打四！”
“你少说两句吧……”叶璟已经掉了半管血，只能把兵线放进防御塔，然后笨拙地补兵，但辅助伤害少得可怜，对方在下路势如破竹。
“北境，你也不想输掉比赛对吧……”叶璟几乎是哀求的语气。但屏幕另一端，北境已经摘下了耳机，歪着头看着打野的视角，野区的红buff刚刚被对方偷掉。
“就这个野区意识也好意思说我？”北境嘴角挑了一下，眼睁睁看着基地被推平。
胜者们一一角逐出来，握手后坐在大屏幕下方的椅子上。大家看着比赛结果议论纷纷：
“北境居然输了？”
“他们中单不是一起拿入学赛冠军的队友吗？”
……
Fire 在台上大声宣布，“败者组自定媒体身份，给你们五分钟准备时间针对胜出者提问！”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如钩，盯着北境，“忘了告诉你们，组队赛按照职业比赛规则，一切挂机等消极比赛行为全队评分为0。”
“老师是北境自己要挂机，凭什么我们都没分？”一个塌鼻梁的男生激动地站了起来，显然他就是游戏里和北境疯狂吵架的那个打野。
“他挂机你就让他挂机？英雄联盟是团队游戏，你不仅要对自己负责，还要对你的队友负责！”
场下又一次因为“北境挂机”喧闹起来，Fire敲了敲桌子：“媒体发布会正式开始！”
场面变得尴尬起来。教室里十分安静，无论是坐在前面等着被“采访”的胜者们，还是下面的“媒体”们，都大眼瞪小眼看着对方。
Fire不紧不慢的施压，“浪费时间超过一分钟，全体扣分。”助教们得令，“刷刷”的在记分板上写着。
压力之下一个小个子同学仓皇起立，站起来了以后却说不出话，呃了半天之后极其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我忘了我要说啥了……”全场一片哄笑，气氛顿时缓和了下来。
站起来的人红着脸清了清嗓子，终于把理智叫回脑子里，继续说道，“那个……我是、我是《世界电竞》杂志的，我想问刚才的队伍射手，你们、你们是提前组队好的吗？”
“是。”
大家哄笑一声，小个子也知道自己提问尴尬，赶紧弥补：“能具体说说你们一级团的套路吗？”
“我们就是等你们……等对方打野去打红buff然后在那里埋伏，因为对方射手和辅助太早暴露了位置，我们判断他们赶不过来支援。谢谢。”队伍的中单答道。
Fire点点头，示意下一个提问者。
发布会在一个接一个问题中正式起来，虽然没有分数，叶璟还是咬着牙站起来，十分客气说道：“您好我是官方新闻中心的，我叫叶璟，请问你们觉得可以打赢的团战是哪一次？”
“就是你们北境上头杀我那次…… ”射手在一片笑声中意识到什么，咳嗽了两声，换了个正式的说法，“当时对方射手明显优势巨大，但是杀心太重，我就想换掉他。”
“现在版本下你们选择了坦克中单，请问中单选手您的个人理解是什么？”
“啊？”台上的中单被问得一愣，实话是“因为怕北境太猛所以多给我们射手选个抗揍的”，但是好像不能这样讲吧？他支支吾吾了半天，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说法……
助教们的笔记个不停。北境一言不发，目光阴鸷，周边讨论他挂机的声音窸窸窣窣钻进他的耳朵。他白皙的面孔发烫，如坐针毡，心里不断问自己，没积分不就是你想要的吗？北境呼吸变得沉重起来，叶璟认真的提问让他觉得愧疚，他忽然站起身打断：“老师，可以扣我全队的分数，不要影响我的队友！”
Fire眼神忽明忽暗，凌厉而捉摸不透，走到北境身边低声说道：“我为你感到羞耻。”
北境一愣。
“作为黎明的学生，我为你还能堂而皇之说出‘队友’两个字感到羞耻。”
北境的脸色十分难看。
好不容易等到这场令人如坐针毡的发布会结束，北境在教室门口拉住了叶璟和张彦，“我向你道歉。”北境低着头看着自己脚尖，声音如蚊子般哼哼。
两人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你不用这样……”
叶璟想起杨依依说的话，迟疑地问道，“你真的不热爱游戏吗？从来没想过英雄皮肤、技能招式、战术思路这些吗？”
北境没答话，两个手指轻轻在裤线两侧像点鼠标一般来回点着。连他自己也没感觉到，从小到大，只要他紧张或者思考时，就会下意识像点鼠标一样点手指。总决赛MVP颁奖那一刻忽然重现，下面山呼海啸喊着他的名字，金色的奖牌戴在他脖子上，所有人激动抱在一起，林一昂去捂住张彦落泪的双眼……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他眼前不断闪过……北境犹如冬日饮冰，耷拉着头，不再敢看他们失望的表情。
“下周会有职业青训队伍来和你们进行交流比赛，赢的同学一周的积分双倍加成！”
学生们听到加分兴奋起来，Fire有意无意扫过北境：“个人赛和组队赛都可以报名，但如果输了，下周的个人赛和组队赛积分清零！”
“啊！老师你这是故意让我们掉分吧？”
“对啊，我们要是打得过青训选手也不用来黎明了，直接去俱乐部不就行了！”
Fire冷哼一声：“机会是公平的！打得过也不代表你们就能成为合格的职业选手，看看你们刚才的公众表现，我都替你们害臊！”
北境脊背挺直，眼里重新燃起花火，起码先给叶璟和张彦把分补回来！
女孩子之间的信息传递是最快的。一下课，杨依依就收到叶璟的消息，顿时就脸色惨淡。
“出了什么事？”林一昂问道，刚才在台上她还应对自如，这会儿下了课，怎么反而丧成这样了。杨依依把手机递过去，林一昂划了两下，皱着眉头把手机递还给她，“如果北境不打职业，你也不打了吗？”
“我……”杨依依眼神迷离起来，“我不知道。你当初为什么玩英雄联盟，又为什么去打职业？”杨依依反问道。
这下换林一昂失神了。为什么？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这个问题了，当年救助站里的那本书和那封信，现在想起来觉得恍如隔世。秋水……她在黎明当心理辅导，她是否知道自己是如何影响了一个少年的一生呢？她……知道自己的那些事吗？想到周日上午的就业指导课上就要见到她了，林一昂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我的确是因为北境才接触游戏的，但这游戏我也是真的喜欢！不过我总觉得北境不是不想打职业的……”见林一昂不说话，杨依依自顾自说起来，“他只是……只是不太替别人考虑，叶璟张彦他们应该很难受吧……”
“只是？”林一昂冷笑了一声，“有些事没有第二次机会的。”
杨依依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