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輔坐在辦公室裏，手撐著額頭，臉色陰沉而又顯得灰敗。
能讓TR電競俱樂部更上層樓的辦法已經徹底失敗了，隨之而來的後果更是令他都有些措手不及。
那個林殺神，怎麽會有這樣恐怖的人氣和支持率？
作為一個電競平台的老板，他是分得清水軍和觀眾粉絲的區別的，明白在這一次針對己方平台的行動裏頭，感覺自己被欺騙的林殺神的粉絲們，究竟占了多麽大的份額。
他低低地歎了口氣。
辦公室的門忽然被人打開，林輔沒有抬頭，隻是緩緩問道：“還有別的事情要匯報？”
他把來人當成之前的負責人和工作人員了。
這些人真的是……一到關鍵時刻完全就不頂事兒，或大或小都要來麻煩自己。
他給出來的工資到底是養了一幫什麽樣的酒囊飯袋啊？
“爸。”
來人低聲叫了他一句。
林輔神經線忽然一跳，他抬起頭來，注視著站在門口的少年人，臉上的神情盡量堆出一絲溫和來：“來了啊，坐吧。”
林煌握著拳頭，猶豫了片刻，還是走進來關上門，坐在了沙發上。
TR電競俱樂部的老板看著自己的這個獨子，後者臉頰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見，他麵色頓時微微一變：“誰打你了？”
“林炎。”林煌很老實地回答道，不複之前的傲氣。
聞聲，林輔臉上有猙獰之色一閃而逝，複雜的情緒在臉上不斷變化交織，最終……這位負責人又歎息了一聲。
他已經知道那位林殺神是自己的好侄子了，對方如果是針對此事打林煌，完全就不過分。
兩家雖然是近親，但可謂是水火不容。
自己的兒子打著他的旗號去直播，給自己的平台創造晉升機會和收益，怎麽想都是一件不可能被原諒的事情，就算是不知情，又怎樣？
“爸，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來這裏之前早就應該已經醞釀好的幾百句話，最後悉數都變成了一句詢問，林煌的語氣裏頗顯的有些不知所措。
他是想讓自家父親幫忙收拾林炎的，但是一聯想到TR電競俱樂部目前的處境，就無論如何也問不出口。
以對方那樣的身手，就算是他父親去了，恐怕也是沒有任何作用的吧？
“走一步算一步吧。”林輔搖了搖頭，他現在也沒有想到任何破局之法，倒不如說，現在，已經是全盤皆輸的死局，又能想到什麽應對的法子？
粉絲，水軍，聲討……這些背後的推手都是臨都的這些平台罷了，而這又隻是他們的第一步。
之後，想必還有那些已經跟自己商談好合作的大平台的後手了吧。
即便是全盛時期的ＴＲ電競俱樂部，在麵對那些大平台時也是不可力敵，更加別說眼下這種困境了。
林輔其實也是有考慮過自己之前采取的讓林煌冒充林殺神的法子到底正不正確這一件事情，而眼下……
“爸，我們就這樣甘願等輸嗎？”林煌咬著牙問道。
他氣的不是因為自個兒被林炎扇了巴掌，也不是因為自個兒被林炎給揭穿了身份，而是因為……他不如林炎。
正版林殺神和冒牌貨的差距有多大？許多人都瞧得出來，而林煌自個兒心裏同樣也明白。
他在來的路上甚至心底裏暗暗發涼，倘若林炎接受了他的ｓｏｌｏ邀請，那麽自己的下場，又會如何？
隻怕會跌得比現在更慘。
“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無能為力。”林輔搖了搖頭。
“那、那我們去求林炎？”看著自家平時那個一貫穩重且總有辦法的父親，現在這副同樣是束手無策的樣子，林煌心裏的憋悶愈發明顯，一句這輩子甚至都不可能說出來的話，脫口而出。
他要去求林炎。
林輔艱難地笑了笑：“現在的局勢已經不是咱們求林炎就能解決的了的，或者說，求他也沒用。”
臨都所有的平台都聯起手來要置TR電競俱樂部於死地，林炎在這件事情當中是起了關鍵作用，可並不代表他能左右那些人的想法。
如果說求林炎能夠讓TR得以幸存，那麽他這個二叔真的不介意厚著臉皮去求一求，可現在，一切也都悔之晚矣。
“爸，我不想就這樣輸掉。”林煌按住自己忐忑不安的心口，如是言道：“輸給誰都可以，要是輸給林炎，我這輩子都真的安心不下來。”
“眼界不要太小，林炎那種戰績，你輸給他，其實也不丟人。”林輔從自己的上衣口袋裏掏出半根沒抽完的煙來，將之點燃，隨後低沉道：“一直以來我對你的教育都是按照我自己心目當中的方式，也許有很多疏忽，但至少看見你那副傲氣的樣子，爸爸很滿意。”
“年少輕狂。”
“你爸爸當初在這個年紀的時候做什麽事情都是如履薄冰，膽戰心驚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好惹到別人，受欺負。”
“那個時候我經常讀書，讀到青春年少這四個字的時候，我才發現當時的自己根本與這四個字絕了緣，根本不沾邊……我完全不像是一個少年人該有的樣子。”
“這是一個坎兒，落在我心頭很久直到現在都沒有磨滅掉，你母親走得早，我又生怕你也變成我那個樣子，不想你跟著一塊兒受委屈，所以什麽都順著你，以自己想的方式培養你……無論你是欺負林炎也好，還是瞧不起他們一家也好，我都選擇默認。”
“少年人，可以狂妄一點，但是不能太狂妄……我本打算這次的電競比賽之後適當地給你一點敲打，讓你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誰料人算總是不如天算的，正如爸爸之前出了一個陽謀，讓臨都所有電競平台盡數落入這個坑內，還有苦說不出的時候……那真是我這麽久以來最意氣風發的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現在輪到TR電競俱樂部了，這都是因果循環的道理，沒什麽可埋怨的，也沒什麽好恨的，輸者去，贏者留……在不久之後的將來，TR電競俱樂部應該就會從臨都的電競圈之內正式除名吧？也不知道哪家職業平台會有這個福分，收購掉它……”
林輔的語氣在一寸一寸地變得悲戚。
他是想把一個完好無損，並且大有發展潛力的TR電競俱樂部，交到林煌手裏的。
可現在這個機會，已經徹徹底底地失去了。
坐在沙發上的林煌眼眶裏有眼淚流淌而下，這一刻，他才真正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麽要答應假冒林殺神的事情，腦海之中直播時的得意走馬觀花般的閃過，更加重了少年人心中的悲哀情緒。
林輔像是沒有看見，接著言道：“你也別怕，TR賣掉，爸爸也還是有一筆錢留給你，夠咱倆下半輩子的了，你踏實上進，好好去讀書……後半輩子，給自己留個盼頭就好。”
“你爸爸這前半生做了不少虧心事，無論是對那個淳樸的大哥一家，還是對曾經的朋友和同學……我想了想，其實這都是命，沒有人做了虧心事還能獨善其身的，就算這一次的林殺神事件沒被揭穿，以後還會有其他事情，來讓整個TR都萬劫不複，到那時候更慘……所以現在收手，其實也不差了。”
“可是我……可是我還是覺得不甘心。”林煌低下頭來，淚水滴於地麵，匯在一塊。
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不想輸給那個堂哥，想想對方現在的樣子，再想想他自己，那股不忿的情緒，一直在穩步上漲。
他真的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