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漫太古

第三十五章 上元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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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时易过,倏忽又至上元佳节。舒令仪被擒七八天了,虽说自从景白来了,溟剑宗等人对她可谓是奉若上宾,可是成天困在屋里,不能出去,不免烦闷无聊,尤其是年节期间,外面烟花爆竹声隐隐传来,想到灵飞城此时的热闹,弄得她更是心浮气躁,坐立难安。闲来无事她从厨房找来一些瓜果,掏出里面的瓜瓤,用笔在瓜果身上画好样子,再雕刻成花鸟虫鱼各种形状。

正忙得不亦乐乎,景白走来,“这是在干什么?”

“今天不是上元节嘛,灵飞城自古以来便有踏歌、观灯的习俗,我关在这里不能去看热闹,只好自制花灯过过瘾啦。”舒令仪拿起一只雕成鱼儿状的倭瓜,往里面塞了几颗荧光石,南瓜便发出莹莹亮光,“昭明君,这只锦鲤灯送给你,做得有些粗糙,应个景罢了,你可不要嫌弃哦。”

景白拿起那只倭瓜灯细看,只见那条锦鲤雕得颇为灵动,翘头摆尾,上面鱼鳞片片分明,笑道:“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

舒令仪说:“都是被二师兄逼的,每年到这个时候,二师兄都要摆摊卖花灯,舍不得花钱雇人,便把我拉去帮忙,不光是做花灯,我还当过人形灯架呢,身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花灯,一走动,整条街的人都回头看,二师兄便趁机收钱。”不过她之所以甘愿当灯架,自然是因为钱佩给了她不少好处。

景白想到那情景忍俊不禁,忽然说:“我们去看花灯吧。”

舒令仪手上动作一停,“可是端木信不是不让我出门嘛。”虽然端木信不再折辱她,明里暗里却不知派了多少人盯着她。

“他打不过我。”

舒令仪听的双眼一亮,反应过来景白不是说笑,忙把刻刀一丢,拉起他就往外走,生怕他反悔。

景白失笑,“天色还早,你不梳洗打扮一下再出门?”

舒令仪瞧了瞧自己,“我这样很好,不用再打扮了,快走快走,迟则生变。”

两人一出林溪客栈的大门,守门弟子立即跑来告诉端木信,“端木师叔,昭明君带着舒姑娘走了,我们也不敢拦,他们现在还没走远,您亲自出马的话,还来得及——”

端木信瞪了他一眼,来得及干嘛,难道他拦得住景重光?景白这些天本就看他不顺眼,若是借机把他打一顿,以归元真人护短的性子,端木家都没人替他做主,还要说他技不如人,想到这里,心下气闷,当即把那弟子骂了一顿,“一惊一乍,成何体统!昭明君是我溟剑宗弟子,你还担心他一去不回?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派人跟着便是!”心想景白若是一时昏了头,私自放走姓舒的,到时不用他出手,溟剑宗素来赏罚严明,执法堂的人自会处置他!

那弟子见他这样,以为景白带舒令仪出门一事他另有安排,暗骂自己见事不明,连忙退了下去。

天还未暗,沿街许多人家便挂上了各式各样的花灯,有大户人家更是在门前置有数丈高的灯树,上面装饰有金铃彩缎,微风过处,彩缎飘扬,金铃叮当作响。

街上游客不多,不过许多摊贩早早把摊子支了起来,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舒令仪闻着食物的香味,脚步一拐,钻进旁边一条巷子,来到一家窄小的铺子前,对景白说:“别看这家铺子不起眼,他家的汤粉可是一绝,尤其是这汤,用鸡鸭猪骨以及各种自制秘方调料,文火慢熬而成,汤色清澈如水,喝一口,能让人鲜掉眉毛。不过咱们来得晚了,头汤肯定没有了,下回赶早,带你来吃头汤粉!”

这个时辰,还没到饭点,可是铺子里面已经坐满了人。舒令仪只好坐在外面,说:“他家的浇头做得也比别家的好,尤其是这焖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我每回来都必点,昭明君你想吃什么,尽管点,这个小东道我还是请得起的。”

景白一笑,果然选了几样。

两人吃完,舒令仪付了账。这时一个老农拉着一车鲜花经过,舒令仪忙叫住他,问了价,连声说便宜,买了一大捧鲜花。景白便说:“不是去看灯吗,买花做什么?”

舒令仪嘻嘻笑道:“除了观灯,还有踏歌表演啊,到时你要是喜欢哪位姑娘,可以把手里的鲜花送给她,这也是习俗,谁得到的鲜花最多,谁就是今天的花魁。”说着将鲜花一分为二,“昭明君,给你一半。”

景白不要,他喜欢的姑娘就在眼前,才不要送花给别人,问:“这些花你要给谁?”

“不知道啊,看谁歌儿唱得好就给谁呗。”舒令仪收起鲜花,和景白来到大街上。

此时月亮已经升上来了,高悬空中,却在满街挤挤挨挨重重叠叠的灯火下黯然失色。除了寻常照明用的花灯,还有一种走马灯,嵌入灵石,不但能旋转,还能发出声音,小孩子最是喜欢。在一些大的灯楼前,搭建有高台,以作歌舞之用,其中最大的一座灯楼高达十数丈,点燃时璀璨炫目,亮如白昼,方圆百里都看得见,是灵飞城四大世家合伙设置的。

这座灯楼前围观的人最多,舒令仪和景白赶到时,灯楼前的高台上一男一女正在对歌,男的声音高亢,女的声音清脆,两人一时紧一时慢,配合默契,唱的妙趣横生,引起台下阵阵叫好声。舒令仪听得津津有味,说:“这两人唱得真好。”待他们唱完,上前送了一束花给那男歌者。那男歌者见她美貌,还回送了一个香袋。

景白在一旁看得皱眉。

舒令仪晃着手里的香袋,喜滋滋地说:“那么多人送花,只有我得了香袋。”

景白皱眉说:“给男的送花,也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男女都可以。”

“不是说花魁吗,你为什么不送给那个女歌者?”

舒令仪笑,“因为他长得俊啊。”

景白脸色没什么变化,却问:“剩下的那些花呢?”

舒令仪从储物袋里掏出鲜花,打趣:“怎么,你要送给那个女歌者吗?”

景白接过鲜花,“我先拿着吧。”又顺手抽走她手里的香袋,“这个我也替你拿着。”

舒令仪忙说:“不用了,我挂在腰间便是——”

景白不等她说完,一股脑儿把鲜花和香袋扔进了自己储物袋。

舒令仪愣了一下,见他似乎有些不高兴,不再坚持,转而说:“昭明君,我们去猜灯谜吧,猜中有奖品哦。”

大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挤得水泄不通。景白牢牢攥住她的手,“不要乱跑。”

两人在人群中艰难挪步,景白憋了半天,忽然说:“阿如,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舒令仪这才明白过来他刚才闹的什么别扭,笑得差点直不起腰来,周围人太多太嘈杂,趴在他耳边说:“那要是昭明君比别人都俊呢?”

景白脸腾地一下红了,眼睛深深看着她,说了一句话。

舒令仪没听清,踮起脚尖问:“你说什么?”

景白低下头,想要凑近她耳边,舒令仪忽然被人撞了一下,好巧不巧,两人嘴唇轻擦而过。虽然只是蜻蜓点水那么一下,其间柔软冰凉的触感却如同烙印一般刻在了脑海之中。舒令仪惊呆了,反应过来立即捂着唇,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景白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支吾半天,尴尬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两人就那么呆呆看着彼此。

后面的人等不及,催促道:“快走啊,大街上发什么愣!”

景白回过神,强忍下心中的悸动,伸手护住舒令仪,指着右前方一座茶楼说:“街上人太多了,我们进去歇一歇。”

就在景白和舒令仪进了茶楼的工夫,司天晴、钱佩、傅铭几人也相约出来看灯,正好从灯楼前经过。钱佩前些天受了端木信一剑,伤势才好,因此没有像往年一样摆摊卖花灯,看着周围摆摊的小贩收钱都来不及,十分眼热,口里说:“像这样的兔子灯,只需一张纸几根竹枝,就能卖一块灵石,几乎不要成本;还有这影子灯,最多费几颗灵珠,成本半块灵石都不到,要价六块灵石,打个折十块灵石两盏,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便卖了五六盏,一晚上下来,只怕能赚两三千灵石不止!”想到自己因为养伤,一天损失数千灵石,顿时肉疼起来,连灯都没心思看了。

傅铭却是看得目不暇接,趣味盎然,问司天晴:“司妹妹,你喜欢哪个?最上面挂的那个琉璃的怎么样?正好有一对,你我一人一盏。”

那摊主见是一对年轻男女,忙撇下别人,大声忽悠:“公子好眼力,这琉璃灯做工之精致华美那是不用说了,而且只有这一对,别处绝对没有,这灯有个名字叫情人灯,你要是不买,转头就被别人抢了,公子要是买了这灯啊,来日必定心想事成,有情人终成眷属。”

傅铭见他说话讨喜,便问多少钱。

“原本少了一百灵石绝对不卖,今儿跟公子相遇,也是有缘,这样吧,给你个特价,八十块灵石拿走吧,可不能再少了!”摊主做出一脸心疼的模样。

傅铭连声道谢,当即要付钱。

钱佩一把拦住他,“老板,你当我们肥羊宰呢,两盏破灯八十块灵石,真敢开口,还绝无仅有?我要是从你摊子后面再找出同样的灯怎么办?这灯是你从别家收的吧,也就样式新颖些,本钱要不了几块灵石,给你二十块灵石,爱卖不卖!”

老板知道碰上行家了,两人立即摆开阵势,好一番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犹如斗法一般,价格从八十到六十,六十到五十,五十到四十……最后以三十二块灵石成交。

傅铭哪见过这种讨价还价口沫横飞的阵仗,在一旁看得眼睛都直了,惊叹不已,等他回过神来,司天晴不见了。

司天晴见惯了钱佩讨价还价的手段,无聊地看着远处高台上的踏歌表演,歌声隐隐约约传来,时断时续,正凝神细听,忽然被人一拽,拉进了旁边的巷子里。

街上火树银花、人声鼎沸,越发显得这巷子幽深曲折、清冷安静。司天晴先是一惊,很快发现是蒋翊,压下尖叫声,打量了下四周,嗔道:“鬼鬼祟祟,你这是干嘛?”

蒋翊神情有几分不满,“傅铭怎么会在这儿?”

“傅哥哥这段时间一直在灵飞派,今日花灯节,我自然要带他来看看热闹。”

蒋翊听的皱眉,“你为什么叫他傅哥哥?”

“我们自小就认识,我一直这么叫啊。”

蒋翊忽然凑近她,“那你怎么不叫我哥哥?”

司天晴横了他一眼,“这里太暗了,我们出去吧。”

蒋翊一把将她推到墙边,温热的呼吸吹在她耳边,“叫声翊哥哥,我就放你走。”

司天晴只觉耳朵又麻又痒,有几分羞恼,推了推他,纹丝不动,小声说:“快走了,傅哥哥和钱师弟他们要是发现我不在,会着急的。”

蒋翊越发不急着走了,头越来越低,两人鼻子几乎贴在一起,声音里带着无尽的蛊惑,“叫不叫,嗯?”

司天晴红着脸不吭声。

蒋翊伸出舌头,在她嘴角轻轻舔了一下。“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心里炸开来,司天晴察觉到危险,想要转过头去。蒋翊的手放在她颈侧,固定住她,不容她逃避,拇指在她脸上摩挲了一下,一个带有冷风气息的吻落了上去,冰凉柔软。

司天晴微微颤栗,喘着粗气,清晰地看见蒋翊瞳孔里自己的身影,弱小又无助,防御轰然倒塌,瞬间溃不成军。

两人唇齿交缠,耳鬓厮磨。

良久,司天晴回过神来,羞得不能自己。两人回到卖花灯的摊子前,傅铭和钱佩早已不见人影。

傅铭提着两盏琉璃灯,神情焦急,到处找司天晴。钱佩说:“师姐又不是三岁小孩,一时走散了而已,你着什么急啊。那边有座茶楼,我们进去喝杯茶,润润喉。”砍了半天的价,他现在可是口干舌燥。

傅铭不肯,四处张望,“司妹妹这会儿肯定也在找咱们,心里不定怎么着急呢,还是先把人找到再说。刚才就不应该离开,应该在原地等着,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这么多人怎么找,依我说,还是找个地方坐下来等,你跟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冲乱撞,反倒容易错过了。”

两人站在茶楼门口争执,突然一颗花生砸了过来,舒令仪笑着走出来,“二师兄,傅师兄,你们要说话就进来说,站在门口干嘛,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

钱佩又惊又喜,“小师妹,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被溟剑宗关了起来,难道你逃出来了——”话未说完,看到跟在后面的景白,连忙刹住,神情微变,“原来昭明君也在。”

大家乍然碰上,互相见礼,寒暄一番。舒令仪得知司天晴走散了,说:“往年我跟师姐来看花灯,曾约定过万一大家要是走散了,就在镜湖边的码头等,那里清净,我猜师姐十有八九在那儿。”

一行人掉头往镜湖去。钱佩走过来,捅了捅舒令仪,小声说:“你竟然还有心情看花灯,难道端木信看在昭明君的份上,放过你了?”

舒令仪嗤笑:“想得美,我这是放风,端木信的人就在后面跟着。”

钱佩明白了,眼睛转了转,怂恿说:“小师妹,昭明君对你甚好,不若趁此机会逃回灵飞派,想必他不会拦着,暗中盯梢的人我来解决。”

舒令仪顿了顿说:“我若是逃了,岂不是要连累他?”

“哎呀,这怎么叫连累,昭明君背靠归元真人,乃是溟剑宗未来掌门,端木信难道还敢把他怎么样?再说你是被栽赃陷害的,兴许昭明君早有放你离开的意思,只是碍于立场,不好宣之于口,不然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带你出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可不能辜负了昭明君这番苦心啊!”

舒令仪听得意有所动。

四人很快到了镜湖。镜湖沿岸挂了一溜的花灯,照得湖面波光粼粼,如同白昼一般。湖边游人如织,尤其是半月形石桥上,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但是石桥对面上下船的码头附近,人却不多,就连花灯都稀稀疏疏,不若石桥那边密集。

傅铭率先走在前面,老远便看见司天晴坐在石阶上,只是她旁边另有一人。那人先是与她并肩坐着,随即拉着她的手,带她来到湖边,指着湖水说了句什么。司天晴被逗笑了,娇嗔着打了他几下,两人情状十分亲密。走近了,傅铭才发现那人竟是蒋翊,心中仿佛受了一记重锤,怔怔看着司天晴,手中琉璃灯掉在地上都不知道。

司天晴很快发现了他,连忙推开蒋翊,神情有些尴尬,走过来说:“傅哥哥,你来了,我刚才碰到了仲……蒋道友。”

傅铭木木行礼,“观尘君。”

蒋翊挑眉,回了他一礼,态度很是敷衍。

这时钱佩和舒令仪到了,司天晴见到舒令仪吓一跳,“小师妹!你出来了?”她怎么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钱佩指了指后面的景白,小声把目前情形说了,“等下你跟小师妹往人多的地方走,我跟长平兄想办法对付端木信的眼线。”

司天晴看了眼正跟蒋翊寒暄的景白,“那昭明君呢?”

“小师妹要逃,昭明君大概是不会阻拦的。”但是也不会帮忙,能否甩开端木信的人,就看他们自己了。

至于蒋翊,端木信这么不给他面子,他才懒得多管闲事。

几人简单商量了一下,便敲定逃跑计划。一行人若无其事往对面石桥走去。司天晴和舒令仪走在最前面,中间是钱佩和傅铭,景白和蒋翊似乎察觉到是什么,远远落在后面。到了石桥周围,可谓是人潮汹涌,摩肩接踵。司天晴和舒令仪一挤进人群中间,两人立即把罩在外面的披风换了,各自竖起兜帽,如两条游鱼快速从桥上穿过,然后兵分两路,从不同方向离开了。

暗中一直跟着舒令仪溟剑宗弟子很快发现不对劲,直接现出身形,御剑从石桥上空飞过,钱佩和傅铭拦住他们,双方很快打了起来。溟剑宗此次跟着的分为两组,一共四人,两人留下来对付钱佩和傅铭,另外两人顺着司天晴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舒令仪在司天晴的掩护下,顺利逃脱,自然是要回灵飞派。谁知负责跟着她的溟剑宗弟子甚是聪明,亦是想到这点,其中两人察觉到中计后,早早便在回灵飞派的必经之路上等着。舒令仪刚从灵飞城出来,溟剑宗的人便守株待兔拦住了她,“舒姑娘,你是昭明君的贵客,我们不欲动粗,你还是随我们回去吧。”

舒令仪有封剑盒在手,若是一人还好办,可以趁其不备偷袭,两人联手,又都是金丹修为,逃脱希望渺茫,她再不情愿,也只能束手就擒。其中一人怕她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拿出缚仙绳将她捆了个结结实实。这时一个戴着面具的人鬼魅般突然出现,空中闪过数道青色流光,很快打伤两名溟剑宗弟子,抓起舒令仪,一个闪身离开了。

那人虽然戴着面具,舒令仪却从对方身形姿态,一眼认出他是顾衍,顾不得两人正在御剑飞行,回身便去摘他面具。鬼面面具移开,顾衍的脸露了出来。她突然这么一动作,飞剑立即晃了一下,顾衍忙稳住身形,舒令仪却是一个踉跄,差点从飞剑上栽下去。顾衍连忙抱住她,收起飞剑,在附近落下,斥道:“都当师父的人了,怎的还是如此调皮!”

舒令仪惊喜不已,一把抱住他,“师父,你总算回来了!”

顾衍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这些天你受苦了。”

舒令仪忙摇头,“还好,有昭明君在,我没吃什么苦。师父,你怎么下山了?是专门来救我的吗?”

顾衍确有此意,一从长天门回来便去了林溪客栈,谁知她竟然跟景白看灯去了。钱佩和傅铭跟溟剑宗的人打起来时,闹出动静不小,顾衍很快发现了他们,不过没有现身,而是跟在另外两个溟剑宗弟子后面,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果然救出了舒令仪。为了怕溟剑宗的人认出他,引起不必要的纷争,他还特地戴上面具遮掩。

舒令仪把玩着手里的鬼面面具,沉吟半晌说:“师父,师兄师姐他们还在灵飞城,不知道有没有危险,我们要不要回去看看?”

顾衍看了她一眼,“回去做什么,这是灵飞派的地盘,端木信难道还敢把你师兄师姐他们都抓了?”

舒令仪脸上表情有些不安,“师父,我刚才一直在想,我若是就这么回了灵飞派,落在一些不明真相的人眼里,岂不是畏罪潜逃?”

顾衍神情一怔,“你要回去?”

舒令仪抬头看着他,“我走了,然后呢?端木信肯定要把杀颜宗行的罪名钉死在我头上,说不定还要煽动颜家的人大闹灵飞派,让灵飞派把我交出来,杀人偿命,到了那时候,事情就更说不清了。”

顾衍明白了她的担忧,蹙眉不语。

“师父,我回不回去都不要紧,问题是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顾衍见她似乎胸有成竹,“你有什么想法?”

“咱们不能让端木信牵着鼻子走。”舒令仪回头看着灵飞城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四大家族联名竖立的灯楼高高耸立,离得这么远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刚才被溟剑宗的人捆起来时,我忽然想到一个人。”

“谁?”

“颜宗梁。”

顾衍立即反应过来,其实事情的关键既不是端木信,也不是舒令仪,而是颜宗梁,只要他肯站出来说出真相,灵飞派杀了颜宗行的谣言便不攻自破,端木信挑拨离间的目的也就达不成。

舒令仪下定决心,“所以我要回去,颜宗梁这些天一直躲在林溪客栈。”

顾衍忽然伸手,将她散落的披风系紧,“你不怕端木信再对你用刑吗?”

“我才不怕他,昭明君会护着我的。”

顾衍动作一僵,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你坚持要回去,难道不是因为景重光,怕连累了他吗?”

舒令仪默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