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文至粤分开后,我跟成泽浩打了电话:“最近还忙吗?”
“不算太忙现在在家休息呢!”
“那我去看看你吧!”要了地址,驱车赶去。
出了咖啡店,雨下一会儿停一会儿,淅淅沥沥的小雨不影响开车的视线,我在雨里慢慢开着车子。到了成泽浩家,我敲了好大一会儿门,门才被打开。
看他的第一眼见到他的左手臂打了石膏,用纱布一圈圈缠在脖子上,身上穿了一件皱皱巴巴的长袖,他用另一只手给我开门:“你来了。”
“你的手臂怎么受伤了?”我问他。
他不好意思地笑:“工作的时候扛着摄像机不小心摔伤了。”
我跟着他进了门,一室一厅的小公寓,铺着木质地板,东西规规矩矩地摆着,客厅的墙上贴着科比的海报。
厨房里传来他的声音:“只有橙汁,你可以吗?”
“不用了,你的手不方便。”
我话刚出口,一瓶橙汁已经被他递了过来。大冷天的,我没有太想喝冰橙汁的打算,将饮料接过来握在手里,又看了一眼他打着石膏的手:“你的手臂还好吗?”
“没事没事,就是换衣服的时候不太方便,这一个星期我一直穿着这一件衣服。”
他笑着,我也跟着笑了笑,这才想起今天来这儿的目的,对他说:“我来是想向你打听一件事。”
“你说。”
“我来是想找一只录音笔,应该是招勒的,你见过吗?我听文至粤说她在招勒的办公室里见过。”
“录音笔。”他认真想了想,“没什么印象,不过你可以去工作室找找看。钥匙在他哥哥手里,你想去可以跟他要。”
“好。”
“说起文至粤,其实我感觉招勒先生似乎并不是很喜欢她。”他告诉我,“我知道说别人隐私可能不大好,但是我知道,招勒先生之前私下跟文至粤提过几次分手,但文至粤都没有同意。”
“上次你来找我去查帖子的事情,我回去也认真想了想,我能感觉出招勒先生最近半年都很奇怪。”
“怎么说?”
“就是……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不知道是因为那个泼脏水的帖子,还是文至粤。我总感觉招勒先生这半年状态不是很好。整天不苟言笑的,比以前认识他的时候要严肃多了。而且,我知道他之前就有轻微洁癖,但是这段时间他的洁癖却比之前还要严重了,有次我去招勒家先生家拿资料,事后他专门对屋子做了消毒,之后再也没有让外人去过了,就连文至粤也不行。我总觉得,应该是他焦虑加重导致的吧!”
“他这半年情绪都是这样吗?”
“是,表面上倒也看不出什么问题,但是感觉他整个人像是一根紧绷着随时会断掉的弦一样。”
我的心情有些沉重:“看来还有些问题需要弄清楚。”
没有找到关于录音笔的线索,我决定等第二天去找李钟川要了钥匙,再去工作室找找看。
回去时,一开门发现屋内的灯亮着,心里下意识有些紧张。我从客厅壁橱里拿了一只红酒瓶握在胸前,小心走过去时,见宋戈背对着我在厨房里做菜。
我松了一口气,这人倒是不客气,轻车熟路地把这里当自家了。
“你拿着一瓶酒干什么?”他这时看到我了。
“我还以为是胡有为呢!”
“面好了,自己端吧。”他说,自己端着一碗面,拿着一瓶醋出去了。
面是很平常的西红柿鸡蛋面,清汤寡水的,但也不算难吃。宋戈往自己碗里倒了许多醋,低头吃着。
“不咸吧?”他问。
“很淡。”淡到像是没放盐。
他盯了我一会儿,欲言又止:“将就吃。”
“我今天去见了文至粤。”我戳了戳面条,“她现在胡有为在一起待着呢!
“她在搞什么?”
“她骗了胡有为,其实在监视他吧!想从他那里拿些线索。”
“是吗?”宋戈挑了下眉毛,像是觉得好笑,“胡有为这个人,虽然做事不顾后果,又油嘴滑舌,好在智商没有那么精明,碰到文至粤,这下有的缠了。”
第二天去找李钟川拿了钥匙去工作室,这么久没人打扫,工作室的器材都落满了灰尘。招勒的办公室很干净,除了一台电脑、盆栽和一些文件之外什么都没有。
我翻箱倒柜地找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找到。
翻了几个小时,我也没有录音笔的踪迹。起身时有点头晕,脚下也有些站不稳,我下楼买了几块巧克力,坐在车内吃了两口。
靠在车窗边睡了一会儿,被成泽浩的电话吵醒了,我接了电话:“怎么了?”
“昨天你来问我那个录音笔的事,其实可以去问问我同事。我之前其实本来想离职的,招勒先生有提前找过一个助理来熟悉岗位,只不过那个人毛手毛脚的。”
“他叫什么名字?可以帮我联系一下吗?”
“他叫朱峥,我不知道他现在去哪儿工作了,但是我有他电话。”
“你把电话给我吧!我问问他。”
“我发给你。”
挂了电话,后脚收到了朱峥的电话号码。我这才来了精神,把剩下的巧克力一口气吃完了,嚼完后输入了电话号码拨过去。
电话没人接,又拨打了几遍也没有人接听。
我叹了一口气,撕开另一只巧克力咬了一口。
直到傍晚间,又拨了遍电话他才接起来,声音听起来迷迷瞪瞪的,似乎是刚睡醒:“你好,有什么事吗?”
“请问是朱峥吗?”
“哦,我是。”
“我是招勒的朋友,我听说你在招勒的工作室做过工作?”
“嗯,怎么了?”
“就是我有些事需要问你,我想跟你见一面,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你从哪里找到我的电话的,你是骗子吧?”
“不是。”我头疼地捂住额头,“是成泽浩给我的,不信你可以问他,我真的不是骗子。”
“你等等啊!我问问。”朱峥挂了电话,一会儿又打回来了,“我问过成泽浩了,刚才不好意思,不过你找我干什么事?”
“你方不方便呢?我过去找你。”我说。
“好像不方便吧!”
“啊?”我抓了抓头发,“那到底是方便还是不方便呢?就浪费你一会儿行吗?我开了车的,你说地址,我过去找你就行,不会浪费你多少时间。”
“只是我现在还没下班啊?你在哪儿呢?”
果真跟成泽浩说的迷迷瞪瞪的,我报了地址,对方才说:“挺近的,我下班正好路过,你在那里等我一会儿。”
和他说话有些费劲,只希望之后见面说话能够顺利点。
我等了一会儿,晚上六点多的时候电话又响了,打开是朱峥,接通后对方问:“你在哪儿呢?”
我往窗外看了看,有个戴眼镜的穿着一件黑色外套的男孩子在街边东张西望。
我冲他打了双闪,按了两下车喇叭,他挂了电话,过来敲了敲车门。
“上车吧。”我说。
他钻进了车里:“就是你找的我?有什么事啊?一会儿我还要赶回去加班,”
“我最近在找一个录音笔,听说在招勒的办公室,我想问你有没有见到过?”
“这个录音笔长什么样?”
“我不知道,我就是想问问你看没看到?”
“没有。”他似乎有些警惕。
“我真不是骗子,这个录音笔对我来说挺重要的,如果你知道什么消息还请告诉我。”
“我不确定,不过倒是有一件事。之前招勒先生他去世后留了一些还未完成的工作。有客户过来找,我就把存储工作的U盘给人家了,不过人家回复说好像是搞混了,好像款式是长得像U盘的别的电子设备。后来这个工作黄了就没有下文了,除此之外我可没再碰过招勒先生办公室的东西。”
“那能帮我联系看看吗?”我问。
“等我回去帮你问吧!我现在忙着上班呢!还没过试用期。”他说。
“那好,谢谢你。我送你到上班的地方吧?”
他有些不好意思:“这多不好。”
“没事的,我反正有的是时间。”我回他,“只是麻烦你问完回复我一下就行。”
朱峥的公司离着很近,往前开了五分钟就到了。送他下了车,我累得倒在方向盘上休息,倒不是身体疲惫,而是最近总是周旋着应付事情,精神疲倦。
休息了一会儿,打开手机相册,上网搜了搜招勒。在网站上无意间浏览到了一张模糊的工作照,他站在人群中,背脊挺拔,只是一张侧脸,但看起来还是那么年轻好看。
他走之后,我所有接触到的人或事都是和他有关,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让我无法忘记招勒。
“招勒。”我说,“我很想你。”
朱峥回复过来是已经时隔好几天了,我正耐不住要打电话问问情况,早上时,他先打电话过来了:“我问了客户了,是一只录音笔,一直在人家那里放着呢!长得像是U盘,颜色又是黑的,所以搞混了。”
“真的?”这倒是真是个好消息,也不亏白等了这么多天,“那他听过录音笔里的东西吗?”
“人家看是个录音笔就根本没用。”
我这才舒了一口气:“谢谢你啊!”
“客户把录音笔给我快递过来了,下午才到。明天中午我才有时间,我去公司对面那家商场五楼的餐厅吃饭,你来这儿拿吧!”
“好。”
挂了通话,看了日期,今天正好周四。不出意外,文至粤下午应该会去咖啡店。
下午去咖啡店时,文至粤倒比以往来得早。我刚坐下不久她就到了,我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不过才下午刚一点多。
“前几天我来咖啡厅怎么没见你?”她问。
“在忙着找录音笔,把你这件事给忘了。不过录音笔我已经找到了,是不是长得像U盘,外壳是黑色的那种吗?”
“是这个,你是这怎么找到的?”
“被招勒同事拿错给客户了,不过好在人家没动U盘里的东西。等拿到这份录音,大概就能清楚胡有为和招勒之间到底在谈什么吧!我们约了明天中午在他公司对面的商场见面。”想了想,我又问,“胡有为最近没什么动静吧?”
“挺安静的,安静的有些让我不适应。”
“也许是折腾累了吧!”我说。
“可不一定。”文至粤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嘲讽,“相处几个月来发现,他鬼心眼挺多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折腾出事情,只希望这件事能尽快水落石出,快点结束吧!”
我看向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又下起来了,转瞬间就变成了中雨。雨敲着窗户,”噼里啪啦“地响,不大一会儿倒是把窗户上的污垢冲洗的干净了。
“一个月有一个半月都在下雨,真是糟糕的天气,像是活在池子里。”
我听着文至粤的话,轻轻开口:“我倒是希望能借着这雨把一切脏东西冲得干干净净。”
我伸手,擦了擦玻璃窗户。灰尘在玻璃窗外,我擦了一指头,倒是没擦掉,窗外的雨很快就把沾在玻璃上的灰冲洗干净了。
这一场雨时断时续,缠缠绵绵,等到第二天去见朱峥时,还依旧下着。
宋戈早晨急着去开会,偏偏自己的车拉去做保养了,情急之下把我的车征用走了。我在家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去商场见朱峥。今天路上格外堵,司机停下来时,我发现身后的出租车有些眼熟,似乎从我离开家后就一直在我身后了。
谨慎起见,我让司机绕了一圈,发现他确实在跟着我。就让他把车随便停在了附近的商场。
进了商场后,我径直走到电梯口去坐电梯。正是中午,电梯上人很多,从二楼到五楼的了键都被按亮了。我跟着在二楼下了电梯,走到楼廊处往下看,胡有为从商场外的出租车下来了,鬼鬼祟祟地往电梯边走,看了一会儿电梯标识的层数,似乎在分析着什么。
片刻后,他上了电梯。
这人消息倒是灵通,当下像是奔着我来的。尽管不想怀疑文至粤,可知道我计划又能接近胡有为的只有她了。
不过当下来不及多想,把胡有为甩掉才是最要紧的。我从人工通道的楼梯走下去,从后门出了商场。
这家商场离我和朱峥约见的商场倒是不远,步行也仅仅十分钟的脚程,当下堵车的厉害,也懒得再去打车了。
趁着蒙蒙细雨步行了一会儿才到目的地,我到了三楼后就一眼看到朱峥了,他正坐在快餐店里的窗户边吃饭。
“来了?这是你要的东西。”他抓起桌子上的凉水喝了几口,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只白色的盒子给我。
“谢谢。”盒子里躺着一只U盘大小的录音笔,不仔细看,还真以为是一个U盘,“改天我请你吃饭吧!”
“不用不用。”他有些惶恐,“我也没帮多大的忙!”
我笑笑,握着录音笔的手有些发抖,但是没说话。从餐厅出来,我顺道拐进了女士卫生间。我想确认一下录音笔里是不是我要找的东西。
找了边角的空隔间钻进去,我按了录音笔的开关,录音笔上只有一段录音。开了录音笔的蓝牙连接到耳机上,我戴好耳机躲在卫生间里仔细听。
卫生间里很安静,只有耳机里的声音在“沙沙”作响,我调大了音量,方便自己听得清楚一些。
“这么久不见,我以为你会和之前有些不一样,看来还是老样子。”招勒的声音很清晰。
“哪里老样子了?我的长相?难道你还期待我能有什么变化?看来挺惦记我的。”
“我从来没有期待过恶狗会变得温顺,是你自己多想了。我就算把骨头扔掉,也不会给它施舍一块。”
“话说的这么早对你有什么好处?”
“胡有为,直接开门见山,我没有时间跟你耗。”
我大概也听出来是他了,但是听到胡有为的名字时还是倒抽了一口气。我想要的事实就摆在我的面前,让我也不知不觉紧张起来。
停了一会儿,胡有为说话了:“高中那会儿,林洵溺水案的证据我现在可还在保存着。”
录音笔传来了琐碎的衣褶摩擦声,胡有为在说话:“你看到这块手表了吗?还记得吗?剩下半条手表表带可在林洵的遗物里,证物吻合。单凭这一项就可以定温藻的罪了。”
过了片刻,李招勒反问:“这是谁的证据?温藻?还是你的?”
胡有为笑起来:“你不用装不懂,李招勒。当初不就是因为这个证据,为了保全温藻,所以你对林洵溺水案闭口不言吗?”
招勒反驳了他:“装不懂的是你,你是最清楚的。这是谁的证据并不重要,林洵溺水的事你和温藻都有参与,但是,是因为你在追林洵才导致她失足溺水死亡的。如果这桩案件被重新查起,你们之间无论是谁都不可能独善其身,尤其是你。”
“既然你能这么肯定我不会去自首揭发,又为什么要让我来一趟呢?刚刚还在电话里说要因为网络造谣的帖子起诉我,我只不过在电话里跟你说了一句,我手里有关于林洵溺水案温藻参与的证据,你就立刻答应让我来商量了。我知道你们关系一向要好,我也知道你不会不管。”擅长抓住别人的弱点加以威胁,是胡有为百试不厌的招数。
“温藻她是参与过林洵的这件事,但是她和林洵的死因没有直接关系,也并不是主谋,单凭这些法律不能定她的罪。”
“法律不能定她的罪,但舆论可以!如果这桩陈年旧案在网络上发酵起来了,我想温藻大概不会有好日子过了。网络暴力这些天你应该深有体会吧?如果你起诉我,我可以顺便去投案自首,也不过是关几天的事,我不在乎。但是温藻,一旦沾上了这些污点,在舆论狂潮里,她可就毁掉了。”
说完这些话后,录音安静了很久,我从惊愕中抽回神来,再三确认,录音笔确实还在继续播放。
胡有为又试探地问了一句:“你可以和我赌,反正我是光脚不怕穿鞋的。如果你报警的话,我也就把证据交出去,闹大了玉石俱焚,但是温藻可赌不起。”
招勒的声音很低:“你今天来的目的你我清楚,网上那篇帖子,我可以不追究,我要那块手表。我答应你到此为之,把它给我。”
“一开始答应多好,省的在这儿耽误这么久。”
录音随后结束了,信息量太大又过于迷惑。谨慎起见,我又重复听了一遍。
卫生间的水龙头没有关,水声”滴答滴答“地响,在这个敏感时刻像是要敲碎了我的神经一样。紧张地又听完了一遍录音,我坐立难安,起身出去关掉了水龙头。
手脚发软,我扶着洗手池勉强站着。这下彻底安静了,但我心里的响声却更大了。
在那场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舆论攻击里,招勒之所以沉默,是为了救下我。
可是,在胡有为和招勒的谈话里,似乎默认了我是加害者,但我却从头到尾没有参与过林洵的事。看来是胡有为在诬陷我,对招勒编排过我一些不实的事情,而他们貌似用这份证据做了交易,以各取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