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走廊外。
照完片後,時妤和喻昕在對應科室等著結果。
時妤坐在輪椅上,雙手無措地絞著自己的衣角,看著醫院冷白的燈光打在地板上落下的光影。
時妤有些恍惚。
醫生讓自己先來照X光,可是卻又把他們的教練留在那裏,還問了他們的職業。
時妤又想到自己最近這段時間身體的異樣,心裏其實已經隱隱有了猜想。
抬眸間,時妤看見喻昕十指緊扣成拳放在自己額頭前,眉頭皺得跟個小老頭一樣。
莫名的,就有些放鬆了下來。
時妤伸出手拉過喻昕的手握著,對上他疑惑又擔憂的眼神,時妤反倒擠出一個笑容開玩笑道:“怎麽受傷的是我,你倒比我更緊張啊喻昕同學?”
喻昕沒吭聲,看著時妤的笑容,心裏更沉了幾分。
緩緩,他專注地看著時妤,低聲道:“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別緊張。”
這話,是對時妤說,卻又更像是喻昕對自己說。
時妤苦笑了下,沒說話。
有沒有事。
她自己又怎麽會感受不出來呢?
現在,就等著檢查結果出來,醫生宣判了而已。
……
“骨骺炎?!!”
張潭波聽到醫生說的話後,“刷”一下就驚站起來,看著醫生,兩眼瞪得如銅鈴般。
醫生正帶著聽診器,拿著筆在紙上寫著什麽,被張潭波這反應嚇得弱弱往椅子後麵縮了縮。
見張潭波還有過去拉醫生衣領大喊大叫的架勢。
李勇秉立即拉住了他,讓他先冷靜一下。
醫生喝了口水緩了一緩,猶豫了下還是如實道:“初步判斷是這樣,具體結果還得等片子出來,但八九不離十。”
張潭波急得在原地團團轉,頭上好像有一團火要熊熊燃燒了。
真是焦死個人了要。
這都是什麽事啊這!
李勇秉還算比較冷靜:“醫生,如果真的是骨骺炎,那一般後續采取怎樣的治療?”
無論如何,總得先把最壞的打算做好。
“骨骺炎主要是由長時間的運動量過大而導致的,常見於處在發育階段的青少年身上。運動員的訓練強度還比較大,時妤作為青少年運動員,這個應該也是長年累積下來,現在到一定程度了就顯現出來了。”
說到這,醫生頓了頓。
“而且,長年累月,她這個情況不容樂觀。”
“醫生你直接說吧!不用拐彎抹角!”
李勇秉打斷了還半天沒扯到重點的醫生。
“就算不做手術,短時間內也不能劇烈運動!”
“但是他們馬上就要參加冬奧了啊!”張潭波抓狂道。
“這是治療意見,看病人自己到時候怎麽選。如果她堅持要比賽,骨骺炎發作起來的時候,她很有可能直接就在冰麵上站不穩了。而且對於後續的治療來說……”
醫生這話已經很明了了。
你要是強行比賽,對於時妤的傷害是很大的。
甚至可能說,都很難站在冰麵上,更別說比賽了。
房間裏的氣氛一時有些沉默壓抑。
就在三人僵持不下的時候,傳來一陣敲門聲。
霎時,喻昕推著時妤,拿著片進來。
張潭波和李勇秉瞬時轉換臉色,擠出一個烏雲般的假笑。
靠。
兩人從對方眼眸中看到自己那難看的跟那個枯萎的花似的蔫兒了吧唧的笑,就想拍死自己。
咋地啊?
生怕人不知道自己身體出毛病了!
這這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時妤和喻昕注意到兩人的不對勁,但誰也沒有出聲打破。
喻昕把時妤推到醫生麵前,又拿出片子遞給醫生。
時妤瞧見,喻昕握著片子的指腹都在冒著汗,手指都在發抖。
心裏很不是滋味。
醫生拿著片反複看了好幾遍,看了看眨著眼看著她,眼眸裏充滿了祈求和希冀之意的時妤。
醫生有些不忍心,但還是開口道:“骨骺炎,情況也不太好。右腿是你的受累骨,應該是之前就出現過一些症狀,比如腫脹、壓痛這些。但對於運動員來說這些又比較正常,所以,估計先前也沒太注意。”
“建議住院治療一段時間,手術自然也是不可免的。拖到最後,情況可能會更嚴重。”
果然。
喻昕看見在醫生說完這句話後,時妤有些愧疚地低下了頭。
都怪她,要是她早點來醫院看看,說不定……
可下一秒,時妤又反應過來什麽。
就算是早點知道的話,或許,也很難騰出那麽多時間來治療吧。
過度運動和訓練導致,要想好轉就必須減少運動,好好休息。
但,運動員不訓練,這無疑是在一步步摧毀她的運動生涯。
一個接一個的集訓,一個接一個的賽季,一天又一天的高強度訓練。
又怎麽可能停下來休息?
停下來,說得簡單。
要真那樣,在殘酷的競技體育麵前。
等待他們的,就隻有難以窺見的曙光。
況且,若是單人項目還好。
對於冰舞這種雙人項目來說,她要是停下來不訓練,喻昕怎麽辦?
他們的搭檔又該如何自處?
比賽又該怎麽辦?
停下來,多麽簡單而又殘酷的三個字。
時妤不自覺地死死咬住了嘴唇,心髒跳動的異常的快,有一種撲麵而來的絕望窒息感在包圍住她。
喻昕心疼地走過去握住了她的手,揉了揉她的頭,嗓音輕柔卻又隱隱在發顫著:“沒事的,我在呢。”
張潭波啊張潭波,你個烏鴉嘴你!
張潭波當時看到時妤那症狀就覺得眼熟的緊,後來一反應過來,猛然發現。
這和顧挽夢當年幾乎是一模一樣啊!
那時他們17歲,也是在參加一次世錦賽的前夕顧挽夢在訓練時,受累骨疼得厲害。
到了醫院,醫生確診是骨骺炎後,直接說住院,暫停訓練,不然後果自負。
可沒想到他們前腳給顧挽夢辦完住院手續,後腳她自個兒從醫院偷跑出來了。
死活要去參加比賽,說什麽都不肯放棄。
記得當時世錦賽一結束,顧挽夢就直接在冰上站不穩了。
人差點就硬生生摔冰麵上。
最後進了醫院,做了手術,沒休息多久,還是繼續忙於訓練了。
唉。
阿西。
張潭波忽然有些煩躁的疲憊感。
“去辦住院手續吧。”
醫生寫好單子就遞到兩人麵前,喻昕立即接過來,轉身就要走。
驀地。
一直沉默不言的時妤,拉住了要離開的喻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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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病是運動員的常態,享受著燦爛,忍受著腐爛,殘酷又美麗的競技體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