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星河看着它那远去的背影笑了。
他是真心的。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有那伪善的笑。
他的每一次笑都是由内心发出来的。
低着头,慢慢地晃了晃,而后毅然转身进了森林。
他在这个空间会待一年两年,却不会陪着任何一个人走完一生。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他是个外来者。
身为外来者,应该有那个自觉,不去招惹,不去干涉。
因为他迟早有一天会离开。
谢星河按照他原来的记忆一步一步往森林深处走。
他也知道这些东西都是虚拟的,不应该动感情。
可没想到一向冷血的自己,会如此珍爱一批马儿,珍爱一把剑。
终究是他负了他们。
谢星河摇摇头,自己怎么会这么多愁善感。
努力集中精神,这个密林对当初的他来说是快乐屋,可对于现在的他,就如同那羔羊主动进了饿狼的嘴里。
不过走了半路,他都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谢星河不由得皱起了眉毛,同时也将匕首从怀里逃了出来,横于胸前。
前面就是彩重池了,也不知道他千年前设定的阵法在不在。
如果还在,那就尴尬了。
他现在自己都打不开。
谢星河迈步过去,一不小心脚下踩到了一个枯枝。
枯枝发出的“咔嚓”声在这寂静的森林里显得额外刺耳。
但一声更尖锐的女声比这还要惊恐。
“谁!”
然后是“扑通”落水的声。
谢星河连忙转过身,背对着彩重池,面上带有一丝尴尬。
光想着结界的事情,却没想到这里有人,还是个女子。
“晚辈谢星河,无意叨扰,在下告辞。”他声音不卑不亢,腰身站的挺直,说完话抬脚就要走。
“等等。”
然后是水的“哗啦哗啦”声,女子柔美但又有些苍老的声音慢慢靠近:“谢师弟,是我。”
谢星河没有动,非礼勿视他还是知道的。
主要是自己有家室。
那女子慢慢走到了他面前。
谢星河忍不住皱起眉,女子一头白发垂垂落下,松弛的皮肤也难掩那眉眼的精致。
想必年轻时也应是一绝色。
女子疲惫地笑了起来,手贴向自己的脸:“我是楚成蹊,如今这个样子你怕是也认不出来了。”
谢星河这才仔细地看向女子的脸,却还是能看到楚师姐年轻时的模样。
他慢慢改退后一步,脸上挂起了标准的微笑:“师姐,好久不见。”
“你我间不必客气。”她手一挥便摆出了一个小茶桌,和地垫,“坐。”
谢星河拎起衣角坐下,视线依旧没有乱瞟。
“没想到你还是老样子。”楚成蹊掩着嘴笑道。
谢星河伸手摸向了茶杯:“家里管的严。”
“哦——”楚成蹊难得顽皮了一下。
她虽然已成老妇,但却依旧保持着少女的天真与活泼。
谢星河抿了口茶,没有理她的打趣。
“谢师弟。”
谢星河挑眉看着她那欲言又止的样子:“怎么了?”
楚成蹊揪着袖子,咬唇低着头,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你知道白桃去哪了吗?”
他缓缓摇头:“当年我选择离开后就解除了契约,他去了哪里我也不清楚。”
“这样啊。”
楚成蹊的语气夹杂着淡淡的忧伤。
谢星河只轻轻“嗯”了一声,继续喝着茶。
其实他大概猜出来了,白桃就是夏洺。
夏洺在那个世界找不到通往这个世界的芯片了,自然这个世界便再也没有白桃这个人了。
“我在等他。”
谢星河没想到楚成蹊会打直球,他拿在半空的杯子是上也不对下也不对。
楚成蹊看到他那个样子,也不免笑了起来。
她的视线望向那池水,眼睛里流露出了浓厚的思念。
“我是在这汪温泉里醒过来的,而我苏醒的条件是珍爱之吻。”楚成蹊自言自语,也不管谢星河在没在听,就将那压在了心底千年的心事如倒豆子一样说了出来。
她将谢星河的杯子里填满茶水,表情温柔:“我怎么也想不到,最后苏醒我的会是一只小猫,不过他很快就变成了人形。”
楚成蹊捂着嘴笑了起来:“我当时想,童话故事不是青蛙王子吗,怎么到她这里就变成了白猫王子。”
楚成蹊还在巴拉巴拉讲着,谢星河便认真地听着,他也没想到夏洺会和他一样爱上不该爱上的人。
不过夏洺好像更惨一定,他连可以努力的机会都没有。
谢星河的情绪也不由得低落了下来。
手指不断地摩擦着杯沿。
民国爱情十有九悲,他们这跨越阶级的爱又能有什么好结果。
看着那杯子里映出的月亮倒映,他哑着嗓子:“楚师姐,你该准备酒的。”
楚成蹊却笑得敞亮:“借酒消愁愁更愁,喝还是点茶吧。”
她自己也抿了一口:“这样才能活得更久一点。”
谢星河不免打趣道:“活久见吗?”
“你小子!”楚成蹊作势就要打过去,却还是在最后收回了手。
“那些年我虽然睡着,可是我还能感知到外界的事物,但也仅限于门派内。”楚成蹊拿出两朵木灵花放在桌面上。
谢星河看着这两朵花,手里的杯子让他直接捏碎了,他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楚成蹊:“怎么会有两朵?”
楚成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朵是李清梦给我的,另一朵是你们离开后白桃带给我的。”
她的手点在木灵花的刺上:“白桃说,是李清梦离开后,从她身体里掉落出来的。”
楚成蹊认真地对上谢星河那不可置信的眼睛:“她当时没有将你送她的木灵花送给我,而是自己又寻了一份,将新的送给了我。”
谢星河眼睛一直盯着那散发着寒气的木灵花,仿佛能盯出一个洞来。
他颤抖着手握住那木灵花,忍着楚成蹊怎么劝说他也不听。
那冰冷刺骨的花刺在这一刻仿若风刀霜剑,一下一下扎进他的心。
原来,是他误会了。
原来,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喜欢他了啊。
他可真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