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的一侧，何寻昕靠在椅子上问道：“问完了？还有别的问题吗？”
“哦——？”白大褂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还想要回答别的问题？”
“我管你有什么问题呢，统统问完了快点让我走吧，我保证答满分出去！”
“满分？”白大褂推了推金丝边框眼镜，“那你说说满分是什么意思呢？”
“什么意思？满分就是说我是百分一百的正常人啊！我又不是神经病！”
“有意思，真有意思。”白大褂又在纸上写了几笔，“一个正常人想要在精神类问题上答个满分来证明自己，可一般正常人也不会有这种行为吧？”
“我……”何寻昕一时语塞，知道自己是被套话了，干脆选择沉默。
“既然这样，我再问你第二个问题，不过问之前也确认一遍，你看小说吗？”
“小说？”何寻昕摇摇头，“偶尔看吧，我姐看得多，我看的都是史书地理图册这些。”
“那如果你是一名主编，眼下需要通过一个小说方案，共有两个选择。一本是内容普通但迎合市场需求和读者喜好的小说，一本是内容深刻独到但因为过于硬核但鲜有人喜欢的小说，你选择哪一本？”
“当然是后者，小说当然是内容为王，精神内核最重要。”何寻昕想也不想就说道。
这时候保安又换了一只腿搭在桌子上，再次压低声音对优儿姐说道：“看到没？典型的反社会人格。”
优儿姐瞪大眼睛：“这，这怎么看出来的？”
“你仔细想想，这个社会谁会跟钱过不去啊？那主编又不是吃饱了撑的非要选与市场相违的提案，能赚钱的小说才是好小说啊！你看你弟的选择，说明他内心渴望特殊化，心底背离普罗大众，也背离正常的社会价值观念，这就是典型的反社会人格啊！
“但基于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这种对特殊化渴求往往无法得到满足，这种时候往往就会滋生出对自身的厌恶感来，也是出现自虐倾向的可能潜因。”
保安又吐出一大口烟雾来，他的面容藏在烟雾里，显得高深莫测。
优儿姐声音都哽咽了。
白大褂的脸上几乎都藏不住喜悦了，他的笔在笔记本上大开大合地写着龙飞凤舞的字体，又抬头说道：“第三个问题……回到游戏上来吧，你喜欢玩游戏对吗？”
“一般啦。”何寻昕尽量选平淡的答案。
“你现在在玩什么游戏呢？”
“《星泯夜阑》。”
“哦！这款游戏我听说过。”白大褂忽然收起了二郎腿直起身来，眼睛一亮，露出十分感兴趣的模样来，“我也玩过一阵子呢！”
“真的？”何寻昕也是振奋了精神，像是遇见了知己，“那你有没有遇到【通感】的现象？”
白大褂顿了顿，似乎思考了一会，但很短暂。他立马回答：“有的有的！没想到你也有呢！”
“天啊！你也有【通感】吗？我终于遇到一个同僚了！”何寻昕兴奋地快从椅子上蹦起来，“我这几天被这玩意快折磨透了！你说为什么游戏里的感官会与现实相通啊！这是什么高科技吗？”
白大褂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寒光来：“你刚才说……游戏和现实感官相通？能仔细说说吗？”
何寻昕察觉到他话里的语气变化，忽然惊醒过来。他看着白大褂嘴边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终于明白他还是太疏忽了，又被这家伙套了话，他根本不知道什么【通感】！
何寻昕坐回位子上，对白大褂冷面以对，不发一言。
但白大褂却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像是抓住了何寻昕最大的把柄。
“完了！完了！”保安高声叫道，这次他也不顾及着压低声音了，直接宣布道：“这孩子病入膏肓了！”
优儿姐的声音从屏风背后传来：“怎么了？小昕他出事了吗？”
“你没听到他说的吗？游戏与现实感觉相通！这是标准的游戏成瘾后出现的世界观认知障碍啊！说白了他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游戏了！这可不是单纯的自虐症呀，这说明他以为在现实里受了伤后还能找个牧师给他加BUFF加血呢！”
“你他妈说什么呢？！”
何寻昕愤而起身，白大褂刚要制止他，何寻昕已经冲过去推开了屏风直扑出去。
然而等待着他的是一根漆黑的电棒，正抵着他的胸口处。保安狞笑着按动上面的开关，蓝紫色的电弧在电棒之上闪灭，顺着肌肤导入了何寻昕的身体之内。
何寻昕“啊”的一声惨叫，倒在地上，一阵抽搐着，身后冒起了青烟。
“你干什么？！”优儿姐惊叫出声。
何寻昕倒在地上，他口袋里的手机摔了出去，屏幕亮起，显示有一条信息进来，发信人是莫佑烛：“小猩，我在花园里等了一个小时，那女孩子……”
锁屏界面下的短信内容只能显示一部分，何寻昕觉得全身发麻，想伸手去抓住手机但身体迟迟没有反应。
一只手从侧面伸了过来，何寻昕只看到他洁白的袖管，那只手把手机拾起来，白大褂的声音从头顶飘来：“这种东西可不能留着呢，你要专心接受治疗才行。”
这时候优儿姐已经劈手夺过保安手中的电棒，保安没想到这位窈窕高挑的女人也有战力，一不留神电棒已经反过来指着自己了。
保安举着手后退：“你，你要做什么？”
“你们为什么要电他？”优儿姐挥动着电棒，白大褂和保安齐齐后退，免得被她失控的情绪波及到。
“你不明白，我们已经开始治疗了，还请您不要干扰我们的进程。”白大褂还算冷静沉着，慢悠悠地说道。
“治疗？这就是治疗？”优儿姐有些茫然。
“这就是治疗！你弟已经沉迷网游无法自拔了，你看看他！分不清游戏与现实的边界，还有自虐自残的心理倾向，再加上反社会人格，必须尽快进行治疗！”
“戒除网瘾？用电棒？”
“这是一种痛苦替代法，等治疗达到了一定的程度后，他每次想要接触游戏都会想起电击的痛苦来！那样他就能隔绝游戏，逐渐回归到正常的生活里来！”白大褂强调道。
“是……是这样的么？”优儿姐开始动摇了。
“是你妈……了个锤子啊！”何寻昕骂着粗话，慢慢地用胳膊撑着地面站起身来。
“小昕！你没事啊！”优儿姐喜极而泣。
“这不可能！这电棒里足足有100万伏特的电压！比一般的警用电棍还高！你怎么还能站起来？”保安失声咆哮起来。
“呵呵……”何寻昕咬着牙起身，“你不是不信我能与游戏感官相通吗？那我告诉你，这些小伤我在游戏里早就受够了，算不了什么……你信么？”
保安皱紧了眉头，他下意识就觉得何寻昕在说谎，但又怎么解释这个人在如此高的电压下没有失去意识反而还能站起来呢？
“拿来。”何寻昕对着白大褂伸手。
白大褂知道他要的是自己手中的手机，他看了看何寻昕，又看了看手持电棒严阵以待的优儿姐，无奈地摇摇头把手机递了过去。
何寻昕打开屏幕，看清了莫佑烛的信息：“小猩，我在花园里等了一个小时，那女孩子没来，我听她同学说好像是生病请假了。”
何寻昕苦笑一声合上手机，心想自己究竟是遭了什么罪啊！竟然落到这副下场。
“优儿姐，我们走。”
优儿姐看着何寻昕的背影，咬了咬嘴唇道：“好！”
两人出了房间门，惊讶地发现走廊上已经站了满满的人。
全都是全副武装手持电棒的保安，在房间出事的时候他们已经第一时间包围了这里，走廊就这么一条，他们要离开就必须从这人群里冲出去。
何寻昕冷笑一声，开始揉拳擦掌活动身体：“就你们这几个人……还不够我优儿姐一个人对付的。”
优儿姐舞着电棒冲了上去，别看她是一女子身，但这家伙的战斗能力放在小镇上可是数一数二，声名远扬。
当年才七岁的时候，外婆家所在的村子上一些小恶霸和地痞无赖都不敢惹她，听着她的名号都会远远地躲开，基本上每个不服她的人都被她单手打到服气为止。
而作为优儿姐邻居小弟的何寻昕，那段时间在优儿姐的庇护下，过了一个充实愉快而又无忧无虑的童年。
听着走廊上连连传来的惨叫声和电流涌动的声音，屋内的保安一阵心惊肉跳。
三分钟之后，打斗的声音消失了，剩下的只有一群鬼哭狼嚎的惨叫声，保安走出门去，看到走廊横七竖八躺着乌泱泱的保安们，而那个女孩已经带着她弟踹开了侧门离开了医院。
白大褂从他身后走出来，也望着那两人离开的方向，悠悠地呼出一口长气。
“这样……就可以了吗？”保安问他。
“可以了，至少他……已经学会了反抗，这个是最重要的。”
白大褂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反射着阴冷的光，底下藏着的是一双深井般神秘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