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凄迷,日渐黄昏,水中的日子并不好受,太湖水域广博,处江浙津要之地,薄雾沉沉,一行人已经昏昏欲睡。
“麻六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不知不觉,楚逸对麻六子的称呼已经有了改变。
麻六子挥了挥手,抹了把泪,笑道:“哎,有个屁打算,老子这些年的家当算是都栽进去了,以后想东山再起怕是难咯。”
楚逸叹息道:“我倒是有个主意,你手上功夫也不弱,兄弟我是开武馆的,今后若是不弃,可以在我们武馆里做个棍棒师傅。我们武馆叫萧氏武馆。”
“哎,你就别抬举我啦,我几斤几两自己还不清楚吗?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在你眼里那也能算是功夫?算啦,我自在惯了,别耽误了你的前程。”麻六子自嘲道。
李甘拍了拍木板怒道:“一定,一定要找独孤家的人问个明白!”
楚逸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方才兄弟我说话过分了,不过你放心,只要你愿意,兄弟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姑苏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们上岸的地方叫江津渡,这里是姑苏城最为偏远的小村落,从这里道姑苏城里,约莫四五天的脚程。
他们决定大吃一顿,再好好睡上一觉。第三天晚上,他们决定在城外好好睡上一觉,第二天谋划如何报复独孤家。夜里,所有人都睡下的时候,一个人悄悄溜了出去。
他从城外一直走,到了黎明时分天色渐渐方亮的时候,才入了城。入城后,他像疯了一样地直奔独孤府,这位张夫子别的本事没有,跑路的本事倒是不小。
“让开,我有要事想见你家小姐!”张夫子趾高气扬,一点也不把独孤家的护卫放在眼里。
护卫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只见他穿的一身破衣烂衫,脸上邋里邋遢,一脸不悦道:“想要饭到别的地方去,也不看看这谁的府宅。”
张夫子怒道:“放肆!你们这些瞎了狗眼的东西,连我都敢拦,我可告诉你们,今天你们小姐要是不见我,她会有生命危险!”
这话一处,几名护卫已经不知不觉亮出了腰间的长刀。张夫子往后退了两步,结结巴巴道:“怎,怎么,你们还不信呐!到时候别后悔!”
他话刚说完,那护卫厉声呵道:“滚!”一声巨吼将张夫子吓得屁滚尿流地摔倒在地。这时候,从他背后却伸来了一只纤纤玉手,手指修长而光洁,手的主人更是美艳动人,楚楚可怜。
独孤秀拍了拍张夫子的肩头,笑问道:“且不知你找独孤姑娘到底所为何事?”
张夫子抬眼观瞧,见是一靓丽少女,仰面背手道:“你,你是独孤家的丫鬟是吧?这些人都不懂礼数,你去通传一声,就说,独孤小姐有生命危险,让她速来迎接我!”
独孤秀扑哧一笑,那些护卫都躬身施礼,张夫子这才恍然大悟,但他却依旧面不改色:“啊,你就是独孤小姐啊?那请我进去吧!”
独孤秀正想找人炼药,这人送上门来,倒也不是坏事,她笑着将张夫子引进了门。
“且不知先生有何要是找我?”独孤秀一本正经地问道。
张夫子笑道:“小姐,我说这件事,绝对对你有很大的好处,但是对我嘛就不是什么好事了。我可是冒着被人追杀的风险来告密的。”说这话的时候,张夫子的手已经伸的老高,做出了一副要钱的架势。
独孤秀从袖口里随便取了几张银票,搁在茶案之上,说道:“这里是五百两,只要你说的确实很重要,那么这些钱就都是你的了。”
张夫子的眼珠子都瞪大了,他本指望能捞个七八十两就不错,哪曾想会有五百两,这有钱人家就是好啊,跟着那帮穷鬼能过什么好日子,指不定就把命给搭上了。他左右观瞧,见没人这才说:“不瞒小姐说,你可曾听说,太湖翻船的事情了?”
独孤秀的脸色红润,摇摇头道:“未曾听说,不过这与我何干?”
张夫子道:“哎,这可与你有很大关系来!这太湖上翻了的船是纳兰老爷家的,小姐是否也有一箱货在船上?”
独孤秀脸色微变,淡然道:“那也没那么巧就是那艘船吧?”
张夫子见她承认了,心里已经觉得五百两到手一半了,继续说道:“哎,我可跟你说,这箱子千真万确是你的,纳兰家的伙计都说了,这箱子是独孤小姐的,要千万当心呢!”
独孤秀的神态已经有些不自然,她强忍着好奇继续问道:“哦?那这么说,这口箱子现在落在你手里咯?”
张夫子低声道:“哪里敢哟,这箱子里东西吓死了来,我们两艘船上几十号人,几乎都被这箱子里的东西给吃掉啦!”
独孤秀的脸色已经蜡黄,她略微颤抖道:“那,那跟我的性命有什么关系?”
张夫子见独孤秀已经动怒,赶忙说道:“这船上逃出来几个人,他们都有兄弟在船上被箱子里的虫子给吃了,他们都对您呐,是咬牙切齿着呐!所以我说,您得想办法躲躲咯。”
独孤秀整张脸都阴沉了下来,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箱子居然出了事,但空口无凭,独孤秀问道:“我怎么能相信你呢?”
张夫子笑着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这正是锁那口箱子的乌金锁,这是独孤秀专门封箱所用,独孤秀立马站了起来,仔细观瞧着这把锁,又一屁股坐了下去,她此时已经没有任何兴趣再理会这人,叹息道:“拿着钱滚吧。”
张夫子却不知足,他将五百两揣入怀里,淡淡笑道:“嘿嘿嘿,我还有个消息要卖给小姐,不过这回价格就不是五百两了,因为啊,这回我可得出卖我的好朋友呢!”
独孤秀一脸厌恶地看了一眼张夫子道:“既然是好朋友,为什么要出卖呢?你是想借我的手铲除对你不好的人吧?”
张夫子笑道:“独孤小姐是聪明人,不过嘛,凡是都有例外,要知道,好朋友不用来出卖,你还能出卖谁?我可以告诉你这些人的具体名字和住址,但是这次的价格是八百,不,是一千两!”
独孤秀冷眼观瞧着这个人,她忽然有些舍不得杀这样的人了,因为这世上能将世事看的如此透彻的人并不多:“那好,一千两就一千两。说吧!”
张夫子却不动声色了,他这是在等,当然是等现钱。这样的富贵人家,随便放个屁,你要是当真那可真是大错特错了,他们前脚对你关怀备至,后脚就可能把你忘个干干净净。
独孤秀长叹一声,吩咐下人从账房取来了一千两银子的官票。张夫子仔细打量,上下哈了哈气,轻轻擦了擦,折叠均匀了,小心放入了怀中,这才说道:“这里头啊,有个叫麻六子的,以前我就跟着他干,是海盗。还有个是纳兰家的下人,叫李甘的,他弟弟也是死在那里,还有两个,名字我不太清楚,不过他们都是城里开武馆的,叫什么萧氏,对,萧氏武馆!”
张夫子一口气,把那几个跟他一起活下来的人卖了个精光。这些人的命在他眼里可不只值几两银子,而是一千五百两,可在富人眼里,这一千五百两银子跟几两银子并没有什么区别。
独孤秀叹息了两声,随后说道:“我看你为人精明能干,我留你在我府中坐着师爷,每月一百两银子,你看如何?”
张夫子两眼瞪的老高,眼珠子恨不得蹦了出来,不仅捞了一大笔钱,还找了份不错的工作,他大笑道:“啊?那实在是,实在太好啦!小姐有心了!我张忠义以后就跟着小姐干了!”
“张忠义,张忠义,可真是个忠义之人呐!”独孤秀心里暗自嘲讽着,嘴上却喊道:“张师爷,以后就住在府上,等会让下人给你收拾个屋子来。可不能委屈了你这样的人才。”
张夫子立马昂首挺胸,表忠心道:“小姐,未免夜长梦多,我建议,今天晚上就派人,将他们给…”他手里做了个咔嚓的姿势,独孤秀的眼中却露出了赞叹之色,她没想到,这世上居然有人卖朋友卖的这么干脆利落的,这样的人要是留在身边早晚是个祸害。
独孤秀笑道:“张师爷对我真是忠心耿耿,这样吧,待会儿我安排一下,这种粗活让下头人去做,到时候你跟着去认人就好。”
独孤秀说其他人是下头的人,这话张夫子实在爱听,他瞬间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就连走在路上都不正眼瞧人了。
浩浩****三十多人,个个手持钢刀利刃,直奔城外而去。他们本是动作很利索的高手,独孤家的门人想来也不会差,只不过,这时间,他们却还要带着一个累赘,张夫子。
张夫子本就是个没功夫的书生,跟了半里路就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不过他倒是很卖力,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抬手吆喝着:“兄弟们抓紧时间,别错过了抓人的好时机!”
出卖朋友到了这种地步,他也是不简单。这里头不少人都对其嗤之以鼻,不过都是为小姐办事的人,却也就不跟他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