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已经十点多了,我正打算洗个澡上床睡觉,手机却响了,是大胃的电话。
我有点头疼,摸出一支烟点上,看着手机屏幕上跳跃的号码犹豫着要不要接。
好一会儿,手机铃声还在孜孜不倦地响着,我最后还是接通了,没等对方说话,我就先开口:“抱歉,无功而返。”
电话里,大胃沉默了片刻,我以为他是接受不了这种悲剧结局,正想安慰他几句,却听他怯怯地说:“那个……对不起啊静安,可能是我们搞错了,盗我号的应该不是秦悦。”
这时候我才意识到他今天竟然用手机打给我,而不是座机。
“账号你都找回来了?”
“嗯。”
“怎么回事?”
“今天我又试图开机,发现跟上次相比屏幕上多了一行字,大概是说要想解锁就联系一个QQ号。然后我就用电脑登录我原来的QQ,竟然可以登录了,微信和微博也都可以登录了,但是手机和平板还是被锁定的状态,然后我就联系了那个QQ,对方说我给他500块可以解锁手机,给他600块可以解锁平板。”
我被搞晕了:“等等,你的意思是秦悦讹你钱?还有零有整,要了1100块?”
“不是,盗号的应该不是秦悦,就是一个寻常的贼……”
我还是想不明白:“那他直接锁定你的手机和平板好了,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盗了你那么多号又还给你?”
“那个……忘了跟你说,我所有账号都是用QQ邮箱注册的,所以他其实只是盗了我一个QQ号,估计Apple ID是他的意外收获。后来他锁定了我的设备想来要钱时,才发现不知道怎么联系我,于是他又把密码改回我原来的了。”
“你确定不是秦悦吗?对方什么来头?”此刻我竟然有点希望这就是秦悦的恶作剧,但现实并非如此。
大胃说:“好像是个小孩,听他那口气还觉得1100块是个天大的数。”
我叹气,想到我这两天对秦悦穷追猛打,顿时觉得头更疼了。
“好吧,我需要冷静一下。”
大胃在那边不断地道歉,但这却没有让我心里好过一丁点儿。
我这次真是被这家伙害惨了!
大胃可以向我道歉,但我不能因此再去找秦悦道歉,索性我们就这样断了联系,直到一个月后我在医院遇到了李玉珍,秦悦的母亲。
我从诊室出来,看到她正在隔壁诊室门前排队。似乎是意识到有人在看她,她一回头便对上了我的目光。
我过去打招呼:“您来复查?”
“是啊。”她连忙点头,“您今天也出门诊?”
“嗯,我每周二、周四都出门诊。”我抬头看了一眼诊室门上主任的名字,又看了看等候区的病人问,“要不我跟主任打个招呼?”
我话没说完,她连忙拉住我:“没事,我又不赶时间,您千万别麻烦,之前已经麻烦您够多了,我这临出门前秦悦还嘱咐我别给您添麻烦呢。”
“我也没做什么。”提到秦悦我就忍不住问,“他最近怎么样?”
“他好像挺忙的,下半年就正式入职了。”
身后小林医生在催我回去看个病人,我应了一声回头跟秦悦妈妈说:“那您有事随时联系我。”
“好的。”
然而我刚走出几步,她又叫住了我。
我回头等她开口,她似乎有点犹豫,不过末了还是说:“也没什么事,就是有个事儿,也算是好事儿吧,想跟您说一声,毕竟您没少替秦悦那孩子操心。”
是关于秦悦的?我笑了笑问:“什么好事?”
“他有女朋友了。”
我长长地“哦”了一声:“的确是好事,您马上可以晋升为婆婆了。”
她笑着点了点头:“也不见得那么快。”
秦悦的母亲没受过太多的教育,但为人处世一直很得体,她没必要专门向她的主治医生汇报她儿子有女朋友的事,除非她认为我也关心这件事。
我不知道秦悦对他妈妈说了什么,但是他妈妈对有些事的态度已经再明确不过了。
周末的时候邹媛媛来我家,她从一进门就抱怨我家如何脏、乱、差,跟她之前来时的风格如何不同。
抱怨了一大堆,见我没什么反应,她突然问:“小姑,你是不是失恋了?”
我有点意外:“你怎么这么说?”
“这不是很明显吗?你的精神不济、暴瘦,家里还乱七八糟的。”
我瘫在沙发上看她:“我精神不济是工作太累,暴瘦是我最近食欲不佳,家里乱七八糟是因为我没请到合适的钟点工。这些跟恋不恋爱有什么关系?自作聪明!”
邹媛媛无所谓地耸耸肩:“不愿意说算了。对了,我来是有事跟你说,我和我爸妈周末要去泡温泉,在那儿住一晚,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不去了。对了,你怎么不问问你奶奶?”
“我当然问了,她说怕传染上皮肤病。”
我笑了,这绝对是我妈会顾虑的问题。
“就这事?”
“不啊,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我有个朋友在电视台做助理导演……”
我打断她:“你什么时候有这种朋友?”
“这不是重点好吗!重点是他们台有个《我是唱作人》的选秀节目,你知道吧?”
“我听说过。”
“我那朋友就是负责这个节目的,你猜怎么着?海选的时候他看见渣男的小情人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继续,她怎么了?”
“她海选入围了。”
我不屑:“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这怎么能不是大事呢?入围就会上电视啊,上电视就有可能火啊!她那种人如果火了,那还有天理吗?”
我想了想问:“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邹媛媛摇摇头看我,眼里充满了无奈:“小姑,我对你太失望了。”
“这就失望了?那真抱歉,只能让你继续失望了。”
等邹媛媛失望地离开后,我躺在**琢磨着她刚才说的事,这才发现,此时此刻的我真的对渣男和小情人的那些事提不起一点兴趣,或者说,我对很多事情都提不起兴趣了。我想到邹媛媛问我是不是失恋了,心里竟然没来由地有点害怕。
周六的晚上我被电话铃声吵醒,一看时间,是半夜两点多钟,来电显示是我妈的号码。
我迷迷糊糊地接通了电话,就听我妈在电话中呻吟,我立刻清醒了过来。
“您怎么了?”
“我就觉得胸口疼得厉害,闷得喘不过气来……”
我还从来没见过我妈像现在这样说话,有气无力的,于是我二话不说,起来穿衣服出门:“是胸口一阵一阵地疼吗?出汗吗?”
“嗯……”
“那您千万别动,在**躺好!对了,您叫救护车了吗?”
“还没有。”
“我知道了,我马上就来,您千万别动啊!”
我边往停车场走,边打电话叫了救护车,想到一会儿我一个人未必应付得来,又打电话给我哥。电话响了许久都没人接,我这才想起他们一家去京郊泡温泉了,隔了这么远,就算他接到电话也赶不回来。
一刻钟后,我和救护车差不多前后脚赶到。我妈的症状已经缓解,但是听了我的话,她躺在**一动也不敢动。
随车女医生初步诊断我妈是心绞痛,但是最终要看心电图的结果。
我说:“那赶紧送医院吧。”
那年轻的女医生迟疑了一下:“您家里没男人吗?”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要男人干什么?”
“这是五楼,又没有电梯,一般人抬不动吧?”
“不是有担架工吗?”
那女医生露出为难的表情:“这大半夜的本来就不好找担架工,偏巧五环那边有个多车追尾的事故,挺严重的,之前在的担架工都派出去了,所以……”
以前我只是听说过这种事,没想到有一天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我几乎就要发作了,但是我知道这不是发脾气的时候,谁知道我妈到底严不严重,耽误不耽误得起。
我看了一眼跟在那女医生身边的小护士问:“就你们俩来的吗?”
两人点了点头。
我压着火气直接出了家门,去敲对面邻居的门。大半夜的,声音是足够大了,可是我敲了半天门,也不知道是家里没人还是邻居假装没听到,总之没人开门。
我又楼上楼下地敲了几家的门,只有一个女孩子在门里回应了我。我把情况说了一下,可惜,她们合租的都是女生。
这栋楼是我妈单位的福利房,年代比较久远,好多当初的同事后来都搬进了新房,但是这房子没办法上市交易,所以住在这儿的大多都是租户。我妈以前成天抱怨住在这儿不靠谱,我还不以为然,现在我也算真切地感受了一回。
那女医生见我无功而返,就提醒我:“要不您打电话给您的朋友试一试?”
这大半夜的我去找谁?我忍不住把火气往她身上撒。
我说:“我妈也不是很胖,你们俩抬一边,我抬另一边,怎么就不行?”
“那哪行啊?先不说我们不负责这个事情,就算我们好心给您搭把手,万一中途撑不住了,再把病人闪一下,那更危险。”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手机通话记录,最上面的是大胃,我刚才怎么就没想到他!于是我立刻打给他,但是这家伙竟然关机了!
我犹豫了几秒,还是打给了秦悦。
在按下通话键到提示音响起之间那短短的零点几秒的时间里,我的手心却出了一层细细的汗,脑中满是“如果他关机或者他不接电话我该怎么办”这类问题。
“嘟嘟……”
我的心放下了一半。余光中我瞥见我妈,她似乎又有些不太舒服了。
“嘟嘟……”还是没有人接,正当我打算放弃的时候,电话突然接通了。
我感觉再有一秒,我的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怎么了?”深夜里,他的声音竟然无比清醒。
我问:“你睡了吗?”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什么事?需要我过去吗?”
刚才被压制住的眼泪立刻盈满了我的眼眶。
“你能不能来一下我妈这里?”
他什么也没问:“你放心,我尽量一刻钟内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