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泱朝是为典型的封建王朝,男尊女卑,主次有别是为天理。
历来大户人家娶妻,对于门户之见那是慎之又慎,生怕一个不如意,被他人无止境的耻笑。
贺家在临安城绝对算得上首屈一指的富贵人家,何况还是贺家的大少爷娶妻,只怕整个临安城所有的眼睛都得盯着。
若是能娶到京兆府上的小姐,人逢议论时该羡慕的羡慕,该妒忌的妒忌,总归贺家的名望只会更旺。
可若是娶了一个下人为妻,那可就贻笑大方了,就连往后的生意也会遭到重创,毕竟和这种伤风败俗,不守世俗规矩的门户来往,那也是要被耻笑的。
贺大江的反应实属正常。
“儿啊,咱别的事都能商量,唯独这事,你爹只要还活着,就不允许你干出这种傻事。”
“爹,你慌什么呢,咱爷俩儿如今只是打赌,你看就我这德行,考状元只能是笑话对吧,所以呀,你就直接说,成不成就完了。”
贺大江猛拍脑袋:“你瞧我这记性,对对对,打赌,是打赌。你要这么说,行啊,你小子要是能考上状元,别说娶晴儿了,你就是娶个花船的娼妓,爹也不能反对呀。”
“我爹英明,我爹威武,我爹霸气!就这么定了!来,立字据画押!”
贺大江人傻了:“不……不是……怎么还立起字据了,儿啊,你当真?”
“赌桌无父子,别废话,画押!”
片刻后,贺朝满意的拿着一纸文书走出了门。
很多事情贺朝不能确定,但唯独在晴儿一定是个好女人,好媳妇这件事上,他无比的坚信。
沈希兰是漂亮啊,有啥用,可能会冒着生命危险替自己背锅么?可能在挨了毒打后,第一时间说道,少爷,是晴儿没用。
最关键的是,沈希兰能做到不管多晚,都会打着灯笼在路口风里雨里,候着她的男人回家吗,即使明知道他的男人,这么晚回来是去花船潇洒去了,还会么?
况且真要论长相,晴儿未必就比沈希兰差,二者只能说是不同的风格。
沈希兰是那种很明艳,一眼女神的那种类型。
而晴儿则是小家碧玉,清秀淡雅,相处十分舒适,越看越耐看的类型。
别人会怎么选贺朝不清楚,他却很清楚自己心中完美妻子的形象,当然得是晴儿。
贺朝心情愉悦的回到房间时,发现晴儿居然还躺在自己的**,最离谱的是,他离开时晴儿是什么样,回来时晴儿还是这样。
就跟被人点了定身穴似的,睁着又大又圆的眼睛躺着,双手紧抱在胸前,一动不动。
贺朝都看傻眼了,刚刚跟老爷子谈话至少半个多时辰,她半个多时辰就一直保持一动不动?
“晴儿,你……”
贺朝出声,晴儿猛的活了过来,呀的叫了一声,低着头如仓皇逃窜的兔子,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贺朝反应过来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也太可爱了吧。
……
翌日,天还未亮,沈标沐浴更衣后,便乘着官轿朝皇宫进发。
一个时辰后,飞霜殿内,太合帝背着身,正在被女官伺候着穿衣。
“今日并非早朝日,沈爱卿何故这般早来觐见朕啊?”
“陛下,自从臣兼任棋试主考官以来,日以继夜不敢有丝毫携带,终于拟好了关于棋试的诸多事宜,不敢懈怠还请陛下圣定。”
“哦?”太合帝慢慢转身,接过递来的文书,看了眼淡淡的说了句:“爱卿辛苦了。”
沈标顿时大失所望,他之所以急着将文书送来,可不仅仅只是想得到一句不咸不淡的辛苦了。
太合帝随手翻了翻,便将文书丢在一旁。
“朕闲时再阅,沈爱卿可以退下了。”
沈标只得转身,临出门时却听到太合帝说道:“沈爱卿最近可是遇到了麻烦?”
沈标转身噗通一跪,他就知道,该来的总是躲不过去,圣上必然是听闻了沈贺两家退婚一事,对自己心生不满,所以近来才十分冷淡。
冷淡的后果便是被雪藏,继而被降职调任,一步步湮灭在俗流之中。
“陛下,臣惶恐。”
“你惶恐?”太合帝轻笑了一声:“你沈标岂是会惶恐之人?朕看你是大胆包天!岂不知我大泱国自古便以重礼守信为教化,而我朝京兆府尹堂堂三品重臣,居然私自行那退婚一事,你可知若是民间百姓纷纷效仿,视婚约为儿戏,想退婚便退婚,此种恶习又将为我朝带来怎样的恶劣风气?”
“陛下,臣冤枉啊!此乃纯属无中生有之谣言,臣从未与那贺家提出退婚一事,非但如此,臣不日前还亲自去往贺府祝喜,并当众驳斥了此等流言,还望陛下明察!”
太合帝皱眉:“退婚一事当真只是谣言?”
“臣绝不敢欺君!陛下,此事事出有因,只因臣近来屡受陛下恩宠,故而遭人妒忌,此谣言意在陷臣于不忠不义,还望陛下明鉴!”
“是与否,朕心中自有决断,那临安贺家虽只是商贾之家,却也是我大泱的有功门庭,便是配你沈家又何来的委屈啊?”
“有功门庭?”沈标诧异:“陛下这……”
“钱公公,给沈大人解释解释吧。”
“老奴遵旨。”一老太监手拿另一份文书,看了眼沈标,念道。
“太合四年夏,卢南道水患,临安城贺家主动向朝廷捐献白银三万两;太合七年春,章台道地动,临安城贺家主动向朝廷捐献白银五万两,粮食八万担;太合十一年秋,狄戎入侵,临安城贺家主动向朝廷捐献黄金一万两,各类药材三十箱,布匹五十,马匹五百。”
“这……这……这……”沈标错愕至极,话都说不清楚。
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贺家居然从太合四年,就已经入了圣上的尊眼。
原来临安城的贺家,根本就不是他沈标过去所认为的低贱的商贾之家。
原来贺大江这个老狐狸,居然早在太合四年,就开始为贺家的前途布局。
直到此时他才恍然大悟,那日贺大江敢在自己面前破口大骂的底气所在。
“陛下,臣……臣不解,既然贺家对朝廷有如此重大贡献,又为何……为何……”
“你是想说,为何会一直蜷局在小小的临安城,那你为何不仔细想想,我大泱各地皆有富商,却为何少有像贺家那样,占据临安城首富地位几十年从未有过动摇的富商?”
一句话令沈标如梦初醒。
贺家数年来每逢大泱有灾必挺身而出,同时朝廷却也一直在默默的关注着,回报着贺家。
虽未挑明,但在真正意义上,那贺家俨然便是皇商!
“沈爱卿啊,那贺家的大公子贺朝,朕也素有耳闻,口碑风评的确有待商榷,但他年少尚可教化,朕听闻你极力游说姚老,前往贺府授学一事,朕心甚慰,若非如此,今日朕便不会与你再次议话。”
太合帝顿了顿继续言道:“那贺家乃是功臣门庭,与你沈家结亲本是一桩美谈,退婚一事休要再提,你可听懂?”
“臣惶恐,臣遵旨!”
“朕听闻,贺员外的两位公子,皆要参加此次恩科,倘若他二人报考棋试,可略施恩惠,至于尺度你可自行把控,无需再报。”
“臣谨记!”
“退下吧。”
沈标离去后,钱公公开口道:
“官家,那临安贺家的身份本是极隐之事,此番若是被沈大人暴露,怕是会给他们带去无妄之灾啊。”
太合帝眯着眼:“朕其实一直都很好奇,那贺家究竟藏有多少财富,此番,朕想看个明明白白!”
沈标恍恍惚惚的离开了皇宫,忽然想起了什么,命令马夫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