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秦渊肃然道:“商贾之家的贺家,朕并不放在眼里,然贺家背后的贺氏一族,便是朕也要忌惮三分!”
“老奴不解,陛下乃我大泱至尊,那贺氏一族再如何,也还是陛下的子民,陛下一言即可废之,何来的忌惮一说?”
“倘若真是如此那便好了。”秦渊苦笑道:“你可听闻民间有一童谣,其中便有这么一句,流水的王朝,铁打的贺族,那贺族据史册记载,其传承至今已有一百七十八载,其底蕴之深,便是放眼九州全境也是极其罕见,然而真正令朕感到忌惮的却是,史册所载却是模糊不清,只说那贺氏一族自沧岳起而入九州,再往前,沧岳之前,贺族又是从何而来?”
“沧岳?!”钱公公惊讶道:“沧岳之地那可是前大虞王朝的起兵之地,莫非!”
“此事不可胡言,钱公公你可明白?”
“老奴什么都不知!”
“嗯,去吧,传信给校事办的人,令其不可松懈,朕要确保贺家父子无恙,哦对了,你亲自去一趟沈府,就说朕说的,让他找个事由,安排贺家两兄弟与朕见上一面,朕要亲自看看这二人。”
“此事容易,只是届时陛下的身份……”
“你如此说便是,沈标他自然明白。”
皇城,沈府。
“胡闹!去贺府求学是你亲口所提,为父也以书信告知贺大江,如今你又反悔,你让为父何等的难堪!”
“父亲!那贺朝卑鄙下流,那日竟当众羞辱女儿,他竟然说……说……”
“说了什么!”
“他竟当着昭妁公主的面,大肆放言,说女儿哪里都不如秦还玉,便要娶也只会娶殿下,父亲您听听他说的可是人话,与他有婚约的分明是我,可他偏要当众故意这么说,至我于何地,至我沈家于何地,女儿若是再去便是自取其辱!”
“哦?”沈标皱起眉头:“那殿下如何反应?”
“女儿就是这点想不通,殿下非但没怒,反而还因此高看了他一眼。”
“昭妁公主果然乃我大泱第一奇女子也,其胸襟宽广令人敬服,兰儿,你莫要与殿下相比,因为你确实不如她。”
“父亲!”沈希兰又气又恼:“女儿就不是此意!女儿气的是那贺朝分明没把我放在眼里,那废物到底哪来的底气!”
“可你又何曾把他放在眼里了?开口闭口皆是废物,贺朝真有你说的那么废么,我看不见得。”
“父亲你怎能如此!贺朝的名声在临安城早已臭名远扬,并不是女人一人说他是废物。”
“大多数认为便一定是对的么?”沈标叹气道:“兰儿啊,你自幼聪慧过人,可偏偏在识人之处十分愚钝,也罢,这两份棋谱你自己看吧,执黑棋者便是你口中所谓的废物。”
“棋谱?父亲您一定搞错了,女儿早就打听过,那贺朝根本就不会下棋!”
“你看。”沈标惆怅道:“这便是你的不对了,每逢提到贺朝,你便什么都不顾,先下了断言再说,似有深仇大恨一般。为父便明白的告诉你,这两部棋局,正是贺朝在书瑶棋社,当着数百人面一子一子落下的棋局,如何能作的假!你莫再多言,先看过棋谱再说。”
片刻后,黑子落在第七十一手,中盘告负。
“不过如此嘛。”沈希兰轻笑道:“黑子从第五手开始皆是臭招,被白子杀的也太狼狈了,而且父亲你看,这一手白子明显放水了,要不黑子会输的更难看。”
“不过如此?”沈标笑了笑:“你又怎知这白子乃出自书瑶棋社首席坐馆,六品诗岚之手!便是为父苦心钻研棋道多年,至今也才七品!莫非你比为父棋品还高?”
“啊!六……六品么……”沈希兰错愕极了:“贺朝他……他居然敢挑战六品棋手?那他是几……几品?”
“这部棋局尚且不好判断贺朝的棋品,但从另一部棋局便能看的很清楚了,为父可以断定,贺朝的棋力在你之上,若能超常发挥,便与为父也有一较之力。”
“这……这怎么可能!”沈希兰连连摇头:“父亲,姚老可是亲自说过,那贺朝第一次与他下棋,居然下的是五子棋,根本就不懂合棋,这您也是知道的!”
“没错。”沈标感叹道:“为父也感到极为惊讶,贺朝随姚老学棋还不满足月,足月之内却能从一无所知,练就八品,甚至准七品的棋力,这是何等的天资啊!为父生平未见!如若他能坚持奋进,假以时日必能在棋道成就大器,如此天纵奇才在你口中竟是废物?”
“父亲对他的评价未免太高了吧,我大泱棋界天纵之才何其多也,可几十年来能达到五品以上,成为国手的却只有十位。是,女儿承认贺朝在棋道上却有小才,可他整日的游手好闲,胡作非为,哪有什么奋进之心。”
“所以为父才更希望你能去到他的身边,以未婚妻的身份,日日督促他练棋,兰儿,你莫要辜负了为父一片苦心啊!”
“父亲!”沈希兰鼻子一酸,委屈道:“难道你真的要逼女儿嫁给他吗?”
“嫁于贺朝有何不可?退一万步讲,即使贺朝没有奋进之心,谈不及前途,但贺家家大业大,你嫁过去便是少奶奶,一辈子穿金戴银衣食无忧,哪里委屈了你?”
“可是父亲,女儿的心意您该明白,此生……”
“哼!莫要再说此生的话!”沈标甩袖道:“青衣棋仙你就不要再想,莫说他虚无缥缈难以追寻,便是真寻到了,我沈家也绝对高攀不起,反倒你若嫁给贺朝便是下嫁,那贺家还得仰仗为父的官威,因此必能待你如上宾,如此明白的道理,你如何不懂!”
沈希兰眼喊泪光:“父亲执意如此么?”
“放肆!”沈标喝道:“我看是平日太过娇惯于你,岂不知婚姻大事父母之言,你何来如此多的委屈!”
“好……”沈希兰惨淡一笑:“那我听父亲的便是,明日就去贺府,女儿可以嫁,可若是贺朝执意不娶,那便不能算女儿不孝了。”说罢掩面转身跑开。
沈标惆怅的望着其背影,一阵唉声叹气。
沈希兰是他亡妻留下唯一的女儿,自幼聪慧过人且极为乖巧,没想到竟娇惯成了如此模样。
“老爷,何故如此逼迫小姐?”周管家从幕后摇扇走出,面色从容。
“让先生见笑了,我这劣女实在是……”
“非也,依在下之见,沈贺两家的婚约,不必操之过急。”
“哦,先生有何高见?”
“老爷请看。”周管家递来一张纸条:“这是刚刚从贺府暗线处送来的情报。”
沈标赶紧打开定睛一看,眉头越拧越紧:“这……这是何时的事!”
“不久之前,贺氏的三叔公带领临安一众族人大闹贺府,二者发生激烈冲突,那三叔公离去时悲愤异常,扬言要动身去找贺氏族内长老,罢黜贺大江族长一位,还说要让临安贺家彻底从贺氏一族除名,老爷,此事可是不得了,我沈家当谨慎待之。”
“这……先生,如若临安贺家被逐出了贺族,那后果将是怎样?”
“贺家从此无依无靠,其多年积蓄的财富,一朝之夕怀璧其罪,在没有寻找到新的靠山之前,贺家或转瞬即失,不复存在。”
“当真如此严重,如若我沈家立保呢?”
周管家摇了摇头:“怕是不够分量。”
“快!快让人叫回兰儿,就……就说去贺府求学一事另作打算,婚约一事也可再议!”
“不可。”周管家阻止道:“老爷不必惶恐,此事虽令贺家如临深渊,却也并非死路一条,相反,如若贺大江能处理的妥当,贺家熬过次劫,反而能彻底摆脱贺族的掌控,老爷若是此时就与贺大江划清界限,倘若真有这么一天,与我沈家又有什么益处呢?”
“多谢先生教我!”沈标惊出一身冷汗:“我险些就要再犯大错,你说的没错,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行一步看一步,贺家若能度过此劫,我沈家立即嫁女,也算是双喜临门,可若是自身难保,谅他们也无力向我沈家讨要婚约,至于兰儿,还是先让他去贺府待着吧,就当是我沈家雪中送炭的表现吧。”
“刚巧贺府明日要举行宴席,就让小姐代贺府前去祝贺,顺道就以求学为名留在贺府,便是来日不可,小姐一人也能全身而退。”
“又要举行宴会,这贺大江到底在搞什么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