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勒赫闻声起身,手中折叠的短剑,随着他的猛劲一甩,直袭王钰而来。
钱怀义早有防备,在他出剑时,已伸出大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那张稚嫩如孩童般的面孔涨得通红,他吃力地从唇缝中挤出几个字,“王留守,抱歉,为了骨勒家族,我不得不这么做!”
王钰看都不看他,径直望向李继耘的身后,“要杀我可以,放了耶律定!”
李继耘冷笑道:“你或许不知道吧?
我身为大祭司,只对皇室贵族祭品下手,那些臭鱼烂虾会污了我的祭坛。
耶律定?他虽为异族,体内留着的可是皇族的血液,与王司域你想比,还要高出一个等级。
我劝你,还是自行了断吧!
用你换外面那些你在意的贱民,你不亏!”
王钰心中七上八下,恐怕耶律定有什么闪失,对耶律骨欲没法交代。
便敛了眸色,嘲笑道:“李继耘你真是枉为大祭司,这看人的工夫还差得远呐!
凭我得官家亲笔御封,又在凤翔鱼如得水一事,满朝文武都看得出其中的深意。
你们李家树大根深,难道连我的身份都没跟你透漏半分吗?
还是说,你偷偷截杀各地官员一事,李家家主李继耕还被蒙在鼓里?”
果然,他这话一出,李继耘脸色变了变,支吾道:“王司域,难道你与官家……不可能!
皇室任何皇子出生必有玉牒为凭,你一个侍郎家的养子凭什么信口雌黄,敢说自己是皇家血脉。”
王钰见他已经上钩,继续趁热打铁道:“当今官家生性浪漫,别说李师师这种名妓都为他折服。
各大花街柳巷的花魁,哪个不使出浑身解数,希望自己侍驾……”
骨勒赫在钱怀义的猛烈击打下,又晕了过去。
卢清听着王钰这番自我标榜,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虽对王钰的身份存疑,却没想过他是皇子。
难道他真的是?
李继耘双目猩红,双唇也极不自然地剧烈抖动着,“王司域,你有何凭证说服我?”
王钰轻笑道:“杀人祭鬼求福报,乃注辇国贱民所为。
他们认为,杀世袭婆罗门越多,就会实现阶层越级,一飞冲天,不再受苦。
到了岭南那些流放之人眼中,很自然把婆罗门替换成了官员儒生等文人。
李继耘,你们李家祖先,不会因为犯了什么错,被流放岭南,这才被灌输了这种可笑可悲的思想的吧?”
李继耘突然欺身上前,目眦欲裂道:“赵宋窃国,我族人被驱赶斩杀……哼!这种仇恨,你决然不会懂!
王司域,我且信你。
来人,把耶律定带出来!”
他身后刚才人影绰绰,这会儿听到命令,早已按捺不住。
只见一人无力垂头,被拖行而出,李继耘让开一步,那人就像一条奄奄一息的狗被丢在了王钰面前。
李继耘换了一副面孔,踢了踢地上的耶律定,兴奋道:“王司域,你若果真是赵家人,我这仇也算得报了!
契丹狗夺我河山,其罪当诛,哈哈!
你是非不分,竟要以自己换他,难怪赵宋日渐式微……”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胸口被一柄弯刀一穿到底,他不敢置信地低头望向胸口,血液打湿红袍,氤氲出一条印迹,不断往下延伸。
耶律定擦着嘴角,猛然抽刀,抬脚一踹,李继耘身体如风中落叶,径直落到了石台中间。
这一幕太过突然,谁都没有想到。
而耶律定借机突袭,也已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他来不及享受报仇的喜悦,用力摇晃了几下,下一瞬便跪地不起。
卢清甩出腰间的软剑,腾跃而起,杀向那群身着黑袍脸戴各式面具之人。
王钰扶住耶律定,“让你走,你为何逗留?”
耶律定嘴角**,苦笑道:“王司域,没想到还得你来救我……”
钱怀义见王钰无碍,跳开去与卢清背对背,杀入阵中。
石台上,李继耘身体不停抖动,从他胸口流出的血液,就像活了一样,顺着石台纵横不一的凹槽缓缓流动。
不一会儿,那石台上竟有缕缕暗芒忽隐忽现,那些黑袍子突然间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摘下面具,一步步向石台走去。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他们男男女女相见绕着石台围成一圈,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后,举起各自的武器,刺进了胸腔。
骨勒赫幽幽转醒,亲眼目睹这一幕,吓得连连后退,口中发出嘶哑的喊叫声。
钱怀义提着他的衣领,把他拖到了石门边缘,怒道:“你小子,看不出竟憋着这股坏呢!
快开门,否则我杀了你!”
石台轰隆声再起,但它非但没有上升,而是继续向下沉去,整个石洞也跟着争鸣作响。
骨勒赫急促地吞咽口水,在钱怀义的拉扯下,艰难起身,在石壁四周慌**探,终于在洞顶一块巨石落下时,石门升了上去。
钱怀义一脚把骨勒赫踢出门外,回身把耶律定打横抱起。
“大哥,此处定有机关,我们快些离开!”
他弯腰跨步,抱着耶律定冲出了石门。
就在这时,石门突然不再上升,急遽抖动几下后,又缓缓下降。
卢清距离石门最远,王钰停住脚步,回头抓住卢清的手臂,将他拉倒在地,用力一甩,把他甩到了石门外。
他自己紧跑几步,就地倒地一滚,在手臂收回去的那一刻,石门咣当一声落了地。
杨旭带着人冲进来时,骨勒赫脸色惨白,望着石门发出了一声嘶吼,“不!”
耶律定惊魂未止,腹部的血口还在渗血,刚才提着一口气逃离危险,此时一松神,便晕了过去。
众人出了山洞,卢清望着塌陷的山脊,道:“司域,这里还要不要继续查!”
杨旭迟疑片刻,道:“就在刚才,守在外围的兄弟来报,说有人鬼鬼祟祟,但在第二次轰隆声过后,他们却悄然退去了!
卢巡检,王留守,还是交给末将去查吧!”
王钰扫了一眼目光呆滞,口中嘟嘟囔囔的骨勒赫,又看了一眼重伤的耶律定。
意味深长道:“杨旭,你联络韩牧,司乾卫该自查了!”
杨旭本就对异族投奔者,存了几分疑虑,此事一出,他自知他和韩牧难辞其咎。
当即垂头应道:“王留守放心!
此事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钱怀义把耶律定放在地上,从里衣撕下两块布条,为他做了简单包扎。
又解下大氅,披在他的身上,用两条袖子将他牢牢绑在自己背后,“大哥,他血流不止,情况不妙,不能在耽搁下去了!”
杨旭向后一挥手,一人在骨勒赫后颈施了一计掌刀,把他扛在肩头,等待杨旭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