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来看看热闹，王县令，不用理会某家。”
尉迟融笑呵呵地站在一旁，双手抱胸，但是目光却放在了那躺在地上的街使。
刚开始没怎么留意，现在才发现那街使身上包裹着布条，但是从外露的伤痕看，跟被缝补过的一样。
他可不管上首的六品上县令，直接走到街使旁边，蹲下来仔细观察。
“这伤势，谁弄的？”尉迟融开口道。
“我。”
大壮直接站了出来。
“好刀法，割起肉而不伤其骨，这是在放血。”
尉迟融赞叹了一句，随后又问道：“这伤口，可是你们处理？”
“也是。”
“好手艺，可否细说？”
听着两者的对话，王富贵在上面坐立难安。
他可没想过会把尉迟融给引出来，想了想，开口道：“尉迟将军，这本府还在堂审。”
被打断的尉迟融转头虎目带着些许笑意：“这贼人犯事，条理清晰，还有何好审的？”
这话一说，明显就已经在干涉堂审了，但是王富贵也不敢直接跟尉迟融撕破脸皮。
“那村户还伤本府街使，是非曲直还未理清。”
听着王富贵的说法，大壮大概知晓了这其中应该有关系。
难怪铁牛他们报案都没有得到重视。
而且今日过去的街使也都偏向那些小嘎嘎。
大壮眯着眼，这没什么证据好讲的，如果这县令和那王力奴有关系，确实会让平头百姓无处可告。
略作思索之后，他开口问道：“王县令，难不成我等只能引颈待戮吗？”
“哼，行凶官吏，谈什么引颈待戮？”王富贵没好气说道。
狭长的目光看向左右，然后点了点头，道：“若无可辩驳，本府便可惩戒。”
嗤~
大壮不屑道：“王县令就如此听信他们一面之词？不多加审问就对我用刑？”
“何须审问，那伤者便是本府街使，可对？”
感觉占据优势的王富贵仰着肥头大耳，指向那躺在地上的伤者问道。
“噗呲，就知道跟你们说这么多没用。”
大壮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说道：“那王县令要如何用刑，街使是我一人所伤。”
“其伤甚重，先杖五十，若街使身故，处绞。”
王县令说着，立马拿出画着领子的竹板，直接扔了出来。
可是大壮丝毫不慌，开口笑道：“赎刑，笞、杖、徒、流、死，皆可赎铜，我非五流之人，又非十恶不赦，可赎刑。”
这话一说，王富贵小眼睛立刻睁大。
这本是为大官权贵开的口子，笞杖之刑为最低刑法，一般一二十下，赎铜一斤。
那可是论斤两算的，普通百姓哪来这么多钱，而刑罚之中，工商贱籍跟不能赦，所以说这就是为权贵们开的口子，另一方面也增加朝廷的收入。
而赎铜斤两是有上限的，最多一百二十斤铜。
唐代十枚铜钱大概就一两重，一斤十六两，也就一百六十文就可以免除一二十下的笞杖之刑。
就算是十下一斤，五十下也才八百文而已。
这对于鼎香阁来说，也就不过几顿饭钱。
王富贵吃惊之余，目光看向了县丞，只见县丞点了点头，然后开始计算赎刑需要多少钱。
唐律并不是所有人都记得，只有像杜如晦这样涉及到修订的人才会牢记于心。
一旁的尉迟融就不知道有这样的条例，满脸写着惊讶。
从而也能看出来为什么大壮他们有恃无恐。
“此为小惩，若是街使身故，那尔便徒二千里。”
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农户，王富贵脸色胀红。
“徒二千里，赎刑多少？一百二十斤铜？”大壮抱胸，在心里估算了一下，继续道：“凑个整，二十贯，我就将街使弃之不顾，算是买他一条命。”
什么叫蔑视，这就是赤果果的利用规则，而且是很合理的规则。
对向大壮那不屑的目光，王富贵知道，这事情可能会变严重许多。
“岂…岂有此理！”
肥胖的身躯立马站了起来，怒视着大壮。
“好，好啊，这是林先生所指？”
尉迟融拍着手，大笑着问道。
大壮点了点头，回道：“老大说了，按律法行事，若是不按律法，将军，这是老大和诸公不想看到的。”
闻言，尉迟融皱眉，他这次来，是因为一直关注着鼎香阁的动向，而城门郎那边的动静也不小，自己收到情况之后就立马赶了过来。
从大壮的言语之中，也不难听出来，这是一种克制。
上首的王富贵知道的并不多，如果这样下去，可能演变成官逼民反，那真是彼此都不想看到的。
“合法合规，理当如此，王县令，莫不是要一意孤行？若是如此，本将军有理由怀疑你以公谋私了。”
尉迟融眯着眼睛，散发出无形的威严，在警告王富贵。
这样的威压怎么可能是一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所能承受的，王富贵两腿一哆嗦，直接坐在了矮椅上。
看了下有些窝囊的县令，尉迟融哼出一口气，转身对大壮说道：“伤便是上了，赎刑交由县府处理，但这街使，可还能活？”
尉迟融稍微扬了扬头，这样的刀伤在战阵中很常见，多数会因失血过多而死，但是现在看上去，那街使并没有大出血的症状，尉迟融很好奇。
“回将军，本以为此番冲突若动刀兵，我们难免会有损伤，因此带了消炎药粉和绷带，以及一些医疗器具，如果好生照顾，问题不大。”
知道尉迟融和自己老大的关系并不差，大壮也没有失礼，老实交代道。
“哦？”尉迟融眼睛一亮，说道：“此事间了，可否细说。”
大壮点了点头，说道：“可，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随后，铁牛他们的目光也看向王富贵，这必须等待其下定论。
这些目光如芒在背，王富贵或许能保住街使，但是那些小嘎嘎注定保不住了。
目瞪口呆的小嘎嘎们这才发现对方是这么的有恃无恐，区区二十贯，说拿就拿，又一想到对方和权贵有关系，而且还是将门，心中顿时就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