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暗处的控弦之人射了这么多箭,虽然并未伤他毫毛,但内心的威慑早已让他心惊胆战。
他清楚地知道,这刺客的射技并不在在自己之下。
说保守点与精锐骑兵中的拔尖者处于伯仲之间。
大胆预测的话,甚至都已经超过了自己手下这两万控弦的高手。
射技再好,也不能随意草菅人命啊,即便自己是匈奴人。
由于开通了商贾往来,在秦国的别国人多了去了。
总不能秦人都像眼前这个刺客这样,见一个外国人就杀一个吧。
哪里有这种道理。
扎毛自然不甘心被如此对待,他冲着箭射过来的方向喊了起来:
“好汉,我虽然是匈奴人,但也不是凶神恶煞,更没加害于你,你没必要这样针对我,非要置我于死地吧。”
毕竟与刺客素未谋面,他要给自己,给匈奴人讨一个说法。
“……”树林深处,并未传出一起声音,安静的就像不曾有人来过一般。
虽然刺客不回答,不等于危险已经解除。
扎毛知道,只要他稍微一不小心,暗箭随时都会再次射过来。
侧身看了看离自己不远处的扶苏,扎毛心里有了想法。
既然刺客是秦国人,还是一个爱国却固执的秦国人,何不让秦国的皇帝来帮助自己解围。
不如拉扶苏出来做挡箭牌。
这个秦国刺客不会连自己国家的皇帝都不放在眼里吧。
“陛下,末将说的是否在理?”他眼中带着狡黠,向扶苏询问道。
“……”扶苏眼神复杂的看向扎毛。
四目相对,扶苏目光如炬,心虚的扎毛却败下阵来,脸红着低下了头。
这个不怀好意的扎毛,以为扶苏不知道他肚子里的花花肠子。
到现在方知自己就是一个跳梁小丑。
扶苏早已将他的心事看透了。
此时无声胜有声,扎毛尴尬的如同一只凌乱在风雨中的野狗,任风吹雨打。
要尴尬就尬死他。
蒙恬可不想就此打住,他可没打算给扎毛留面子。
“别在这里装无辜,你有何颜面说自己没伤害我大秦百姓,我问你,四万匈奴兵是不是你带来的,咸阳宫这么多人是不是死于你们之手,陛下不杀你,那是他仁慈宽厚,不等于所有秦人都打算放过你们的罪行。”
“你...你...”面对蒙恬劈头盖脸的嘲讽,杂毛的内线很慌乱,他很生气但蒙恬又说的都对。
他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只能干着急却讲不出自己的道理。
就在扎毛脸红脖子粗,脚指头能扣出一座山的时候。
远处的丛林中,不慌不忙走出来一个人。
此人手中握着一张长弓,眼睛死死盯住身为匈奴首领的扎毛。
扶苏看得出来,此人眼中的仇恨,像一团浇不灭的焰火,随时都要焚灭一个人。
而此人身高八尺,膀大腰圆,一双臂膀,孔武有力,一看就是经常拉弓射箭,练就了一身力气。
他面色如土,脸型粗犷,一双眉毛却似寒霜。
而让人过目不忘的确实他脸上的字。
这个人被黥面了。
来人站在几十万秦军和两万匈奴兵前面,不但毫无惧色,还指着扎毛咆哮道: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向来不报无缘之仇,自己好好想想你们在平阳都做了什么。”
平阳?
扶苏觉察到事情比自己想象的复杂。
扎毛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不然一个被黥面的囚犯,怎么敢无缘无故拦在几十万秦军的路。
秦法规定,凡私自拦截秦军者,格杀勿论,株连三族。
这黥面男子既然被官府法办过,不会不清楚秦法的内容。
因为每一个犯过罪的囚犯,都会在狱中被秦吏普法,目的是让他们知法懂法,以后不再犯法。
黥面男子应该知道,他今日阻拦秦军北上,就算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得。
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打的囚徒。
他应该还不知道,自己不光阻拦了秦军,还将秦国的皇帝也挡在了路上。
但他口中说的却是平阳之事。
扶苏带领着大军刚出咸阳不久,并未路过平阳地界。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匈奴大军是从上郡到咸阳的途中,路过了平阳。
到底匈奴人在平阳做了什么,使这个黥面男子从平阳一路追到咸阳。
扶苏看了一眼黥面男子,并未理会,而是转头看着扎毛。
他一字一句问道,“扎毛,你在平阳做过什么?”
扶苏的语气看起平静,确实暗涌翻滚。
他越是平静,扎毛心里越没底。
“没,没干过什么啊。”被扶苏这么一问,扎毛心里一阵惊慌,他知道秦国的天子怒了。
但他实在想不起来,自己的军队到底在平阳做过什么。
“我带着人马日夜赶路,并未在平阳停留片刻,哪有机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
真不是扎毛狡辩,也不是他健忘,而是却如他所说,他压根没在平阳稍作休息过,自然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
非要逼着自己承认,扎毛也不知道自己要承认什么。
杀人了?劫财劫色了?
或者更过分,屠城了?
关键他没做过,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扶苏的逼问。
看着扎毛惊慌失措而又迷茫的脸,扶苏也看出了他的无辜。
毕竟扎毛仅用了一天一夜就到了咸阳,如果他在平阳停留,这个时间根本到不了咸阳。
会不会有一种可能,眼前这个拦路者认错了人,所以他现在劫错了道。
就在这时,阿瞒匆匆将身子附到扶苏身旁,悄悄说道,“陛下,我认得此人,他就是在骊山皇陵逃跑的那个黥面人。”
他的声音虽小,但被卫兵用盾牌围着的人全都听到了阿瞒说的话。
“竟有此事?”扶苏听后隐隐有所回想,自己解了骊山之围,确实听阿瞒他们几个匈奴兵说起过此事。
“是的陛下,阿瞒说的没错,就是这个人,若果不是脸上刻着字,我们也不敢相认。”格勒、格雷就在扶苏不远的位置,他们两兄弟也肯定的说出胸中所想。
难道是骊山的刑徒,修陵的城旦?
扶苏知道,要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最直接的办法自然是让黥面者张嘴。
他看着眼前的男子问道,“我来问你,你究竟是何人,有何冤情,可以向我道来,我给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