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不变色。
这书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也敢当着天子的面说出来！
陆炳更是面色阴冷，绣春刀“嗖”地出鞘，横在他颈间：“大胆刁民，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整个偏殿的气氛陡然降至冰点，所与人都替魏征捏了把汗。
一个考生不好好答卷，偏要针砭时弊，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草民当然知道，”魏征不但没有退缩，面上反而现出一抹坚毅，“权臣张肃虽已倒台，但党争尚未结束！朝堂之上看似一片祥和，实则是粉饰太平！”
听到这里，路羽原本敲着扶手的手指突然一顿，直直看向跪在地上的魏征，瞳孔中射出危险的光。
魏征见他没有进一步动作，继续道：“世家大族结党营私，已成事实上的权力集团。如今虽开科举，但却遭他们集体抵制，名为国之栋梁，实为国之蠹虫！”
“不仅如此，他们还疯狂兼并土地，使农民失去田产，为了活命不得不依附于他们成为部曲。长此以往，流民作乱只是时间问题！”
“更兼周边匈奴突厥，东瀛高丽虎视眈眈，只等大成内乱，中原烽火四起，他们便会趁机入侵，瓜分我朝！试问陛下，这样的江山社稷，您还坐得稳吗？”
仿佛将胸中愤懑一口气全吐了出来，魏征顿觉心中一片清静。
他扫了一眼仍横在颈间的绣春刀，一脸平静道：“要说的都说完了，草民听凭陛下处置！”
他本就抱着必死的决心，想着若是能唤醒当今天子，拼上这条命也算值了。
路羽细细品味着他的话，对上那道毫无畏惧的目光，露出赞许的神色。
“不愧是敢犯颜直谏的一代忠臣，光这份胆识便是多少人都无法企及的……”
更何况身为一介平民，竟对朝局时弊了如指掌，这样的远见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说他远胜朝中众臣毫不为过。
当下，路羽便下定决心，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把魏征纳入麾下！
他使了个眼色，陆炳当即收起绣春刀，退到一旁。
原本紧张到极点的气氛一下子放松下来，在场之人无不跟着松了口气。
想象中血溅五步的场景并未到来，魏征十分吃惊，满是不解地看向路羽。
陛下竟然不打算杀了他？
没等魏征回过神来，路羽便开口道：“来人，赐座。”
这下魏征更摸不着头脑了，不但不杀他，反而还以礼相待，这位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你刚才的话说到朕的心坎上了，字字珠玑，振聋发聩，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见解，当真不易！”
路羽的目光里充满了赞许，像是欣赏一件绝世珍宝一样紧盯着魏征。
“陛下既然全都心知肚明，又为何无动于衷，任由世家飞扬跋扈，胡作非为？”
路羽皱眉，叹了口气：“朕当然也想尽快改变这一局面，但世家之弊由来已久，想要解决恐非易事。想必你也看到了，只是一个科举便让他们如此抵制，更别说是其他了。”
这番话乃是肺腑之言，加上他说得情真意切，魏征不禁动容。
自己还是把一切想的太简单了，单纯地以为天子可以掌控一切，从而忽视了其他各种因素。
路羽也不怪他，毕竟不在朝堂之上，体味不到这其中的艰难也很正常。
“所以，朕才会顶着压力强开科举，为的便是选拔出忠于朕的人才，如此才能顺利推行新法。”
“这么说，陛下已经有思路了？”魏征有些诧异，显然没能料到路羽竟是如此深藏不露。
看来皇帝陛下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圣明许多，自己刚才那番谏言，如今看来倒显得多余了。
路羽点点头：“管相主持推行新法，他身边正缺一位得力干将，朕看你年少有为，见解颇深，不如就留下来，一展胸中抱负，如何？”
魏征自然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几乎想都不想，直接答应下来。
一介平民犯上直谏，换做别人，估计他这会儿已经凉了。
可路羽不但不怪罪他，反而不计前嫌要招揽他入朝，就凭这份心胸，也值得魏征誓死追随。
“草民魏征愿意为陛下分忧解难，在所不辞！”
眼看又一位名臣投入麾下，路羽心情大好，当场钦点他为新科状元，封户部尚书，全力协助管仲推行新法。
说起来还要感谢那些罢朝的世家官员们，若不是他们主动旷工，路羽也没有理由将他们革职，这户部尚书的空缺自然也轮不到魏征。
“臣谢主隆恩！”魏征十分激动，身子也跟着微微颤抖。
他进京赶考，原本只想着不成功便成仁，以自己的性命警醒陛下。
如今不但活了下来，还被敕封为朝廷要员，这让他完全被路羽的气度与智慧所折服。
这不正是圣贤们在书中描绘的千古圣君吗……
无形的热血在他胸中沸腾，魏征望向路羽，在心中默默起誓。
即便前路满是荆棘险难，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愿意追随路羽，还天下苍生一个清朗人间！
魏征的心态变化自然没能逃过路羽的火眼金睛。
很好，变法又多了一份保障，有这两位贤臣主持，路羽基本上可以高枕无忧了。
只是朝中和地方的职位空缺一时半会还是解决不了，又成了新的难题。
“三年一次的科举显然不能满足需求，时间上必须缩短……不如，一个月来一次？”路羽忽然突发奇想。
虽说如此需要耗费大量人力财力，但对当前的朝廷来说，这无疑是扩充人才队伍的最好办法。
想到这里，路羽便吩咐下去，科举改为每月一次，要在最大程度上发掘各类有识之士，扩充人才队伍。
消息一出，朝野之上议论纷纷。
几大世家本就对上次的革职事件耿耿于怀，如今又听到这个消息，对于路羽的不满渐渐发展到了顶峰。
一场酝酿已久的危机，正在悄然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