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亭录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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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行舟用剑抵着二祭司,挟持着他往前跨出一步。

“有人知道这几位祭司面目为何如此年轻?功力又如此深厚吗?”她道:“他们与你们同是渠山氏人,为何你们只有区区几十年寿命,他们却能长盛不衰?”

人群中一名长老道:“因为他们都是天选之人。”

年行舟嗤笑一声,“哪有什么天选之人?这个问题的答案,都在这座黑石峰下——”

她话音刚落,对面的大祭司袍袖猛地一扬,年行舟眼疾手快,将身前那二祭司的身体拖来挡住自己,只听二祭司喉间发出两声几不可闻的咕咕声,脖子一歪,随即断气。

年行舟笑了一声,在二祭司身后大声道:“不让我说,想灭口?只可惜黑石峰已塌,你的秘密再也藏不住了——所有的渠山氏族民,你们现在都可以进入峰底,去看看你们这几位祭司,在里面都做了些什么!”

人们犹疑着,不少人回头去看身后不动如山的大祭司,对祭司们根深蒂固的敬仰令他们将信将疑,没有一个人往峰底方向而来。

站在巨石下的尹玉发话了,不过是对着人群之前那十几名持剑相向、虎视眈眈的影护。

“你们都是渠山氏人中的佼佼者,以能进入这个队伍为荣,但你们知道么?当你们被挑选成为影护的那一天,也就是你们踏上死亡之路的一天——被你们替换下来的那些影护,不是暴毙,也不是因执行任务而死亡,他们都曾经被泡在这黑石峰下的水池里,精血和内力化在了池水中,每天晚上供养着你们的这三位祭师!”

年行舟将那二祭司的身体往下一抛,扬声补充道:“不信的话,你们现在就可以进去看一看,到那池中去捞一捞,现在池中,还有三个半死不活的垂死之人。”

人群哗然,十几名影护面色发白,相互对看了一眼,但仍是没动。

薛铮不由朝年行舟望过来,年行舟朝他略一点头,低声道:“昨晚我们从水道中爬上来时,亲眼见到了——那水道是他们丢弃那些尸骨的通道,被泡在水池里的人最后死去的形貌很骇人,或许他们不方便火烧,因此才在底下修了水道,让尸骨从水道进入暗河,顺着水流流出这山谷。”

薛铮咬牙,“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们要用乌云石,那水池中的水存在石室里面,才能长久保持效用。”

“对,”她道:“昨晚我们躲在水道之内时,听见他们在池中讨论,池水最近受了污染,令他们的身体也出现了一点状况,功力退步,他们觉得,应该是黑石峰山脊上那最近养成的噬魂花造成的。”

“噬魂花?”薛铮吃了一惊,“是师父……”

年行舟正待继续往下说,前方站在山坡上的大祭司仰天长笑。

“我今日倒要看看,你们到底还能说出什么胡言乱语?”他阴阳怪气道:“渠山氏的族民凭什么相信你们?我们带领他们远道而来,在此安居乐业,是我们,给了他们——”

“安居乐业?”尹玉打断他,冷笑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安居乐业?看看你们的族民现在生活成什么模样?”

她的目光转向人群,“你们之中大部分人都常常外出执行任务,你们见过了外面的世界,难道不知道真正的安居乐业是什么样的么?”

这话说中了大部分族民心里的疑惑之处,他们抬起头来,混沌而困惑的目光落在尹玉身上。

“知道你们的族民为什么越来越少吗?”尹玉高声道:“那是因为你们全族的人都是近亲,而近亲是不能繁衍后代的,保持血统不过是祭司们的谎言,因为他们要从你们中挑选出血脉最精纯的人供养他们,所以不惜牺牲你们全族的未来,牢牢控制你们不与外界接触,享受你们的敬仰却置你们于水深火热中而不顾。”

所有渠山氏族民木若呆鸡地听着,今日的所有颠覆了他们一贯的认知,天翻地覆大概也不过如此。

两名祭司眦裂发指,怒不可遏,相互对视一眼,暗暗运动内劲。如今这番情势大大超出了他们的意料,只有尽快把面前这些闯入者全数杀掉,多年的心血,或许才能保留一二。

“你们的族长,早已成为他们的傀儡,当他成为碍事的畔脚石之时,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地杀掉他。”尹玉将手中那老人的尸体往前一抛,对着那十几名影护道:“你们仔细看看,你们的族长,不是我杀的,是你们的大祭司杀的!”

影护们长期护卫在大祭司身边,对他的手法自是熟稔无比,查看过族长的尸体后,脸色俱是一变。

“他们连族长都能毫不犹豫地杀掉,何况是你们?”尹玉已说得口干舌燥,“你们醒醒吧!”

片刻之后,一直静默无声的人群躁动起来。

有人大放悲声,有人义愤填膺,也有人面色木然,仍是不为所动,开始有人站起身来,一步步往黑石峰底的入口走去,其中还有几名影护。

混乱之中,大祭司威严的声音沉沉而起,响彻山谷。

“所有渠山氏的族民和影护听着,如果你们还认自己是渠山氏人,还想追随神域的先祖,那便随我一道,诛灭这些居心叵测的外来者,否则你们背叛了你们的先祖,便会落入阿鼻地狱,永生永世受尽业火焚烧之苦!”

此言一出,留在石门外的族民和影护们大喝一声,持剑便往战堂弟子扑来。

尹玉看了看落石上的薛铮与年行舟,沉声道:“话已至此,我们已尽力,如今唯有一战!”

两人神色肃穆,略一点头,尹玉飞身杀入战团。

“所有战堂弟子听令!迎敌痛击,至死方休!”

“是!”十几名战堂弟子齐声呼应,手中长剑横扫如电,气势如虹迎向悍然杀来的敌人。

一时间天昏地暗,砂石飞扬,无数剑光暴起又绞缠到一处,波起澜涌间,黑石峰摇摇欲坠,竟是经过多次震**,已然快要全数崩塌。

“你快去把里面的人带出来,”年行舟转头对薛铮道,“还有你师父在半山腰尸架上的遗骸,快去拿过来,这里交给我们。”

“好!”薛铮也未迟疑,立刻跃下落石。

不远处的大祭司一眼瞧见,身形一展,几个急纵间,已飞身赶来堵住薛铮去路。

“今日便先杀了你这个叛逃者!”他目光中含着疯狂之色,黑色祭袍已脱去,露出一身灰色短衫,手中持一把沉厚长剑,三尺青锋清亮如镜,映出他扭曲狰狞的面容。

一把软剑横过来,年行舟上前两步,在薛铮身畔低声道:“我来对付他,你快去。”

薛铮略一迟疑,已被她使劲一推,他也知事态紧急,当下不再犹豫,迅速转身往峰底而去。

大祭司狞笑一声,轻蔑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就凭你?自不量力!”

年行舟面容平静,将凌乱的头发略微拢了拢,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我知道你有内伤,此时挑战你未免胜之不武,不过对付你这种人,用不着什么公平。”

她语声寒凛,手中软剑缓缓一划,一泓银光倾泻如水,熠熠生波。

“我今日,便要为所有你下令杀害的人,为我爹娘,为渔村中的所有村民——讨回公道!”

大祭司怒极反笑,“好!有本事便来!我即便有内伤,要杀你,也和捏死一只蚂蚁没有区别!”

“那你可以试试。”年行舟一笑,不再多言,倏然发招,长剑挽出一个剑花,皎皎银光中蕴含无数凶厉杀机,望舒剑气如漫天箭雨疾射而去。

“来得好!”大祭司仰天狂笑,曲指在青锋剑上轻轻一弹,一道青色剑气轰然爆开,威势猛绝,将银箭全数震开。

年行舟咬唇,一个旋身再是一剑而来,千钧之力横扫而出,竟是一招沧海横流。

趁对手横剑格挡之际,她猛然攻出数招,招招辛辣刁钻,诡谲万端,乃是她长期修习的宴山剑法。

大祭司摸不透她的剑招路数,竟一时被她压制住,缠斗陷入胶着。

约莫两炷香后,薛铮与人群中的端珞遥相呼应,已将黑石峰底的族民全数带出,将其安置在较为安全的祭台下广场中。

受了极大冲击的人们此刻惊魂初定,他们沉默着站在广场,像一尊尊木偶似的瞧着黑石峰下惊心动魄的场面,无意识地捏紧了手中之剑。

然而不知道该去帮哪一方。

长久以来的信仰已先一步在黑石峰倒塌前崩塌破裂,无比崇敬和信任的人,被事实证明一直在欺骗着所有的族民。

他们茫然、困惑,甚至有隐隐的恐惧,不知什么才是自己应该相信和依靠的,更不知道自己今后该何去何从。长期对祭司们唯命是从、俯首帖耳的习惯,以及心底深处还残存着的一些敬畏,让他们无法对这些当权者发出攻击。

不过只要他们袖手旁观,保持中立,便能为这些闯入者赢得更多胜利的希望和机会。

当然,其中也有极个别早已渴望自由的人暗暗激动,在心内祈祷着,等待改天换地这一刻的到来。

薛铮和母亲攀上黑石峰山脊,来到那座尸架之前。

端珞眼中盈满泪水,低声道:“烧了吧。只有烧成灰烬,他们才能彻底摆脱。”

薛铮唇角微微颤抖,纵身一跃,将尸架顶端那具最新放置的尸体抱了下来,平放在地上。

艳丽的噬魂花已在尸体的胸腹之中开出半绽的花朵,阴暗的藤蔓牵绕伸展着,遍及尸身的每一寸地方,而在腐烂血肉里的尸骨中,正有看不见的噬魂虫在噬咬着那被禁锢的灵魂。

杨桓的面容在藤蔓的拉扯中还隐约可见,薛铮双腿一软,跪倒在尸骸面前。

“这噬魂花……”端珞咦了一声,仔细端详起了杨桓尸骸上开出的两朵尸花。这两朵花许是新开的缘故,颜色比其他尸骸上的噬魂花颜色稍浅一些,在花瓣的边缘,还有浅浅的一线银色,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薛铮忙问:“这噬魂花怎么了?”

端珞细细看了一阵,哽咽道:“哥哥他……他在自己身上,种了一种叫千绝草的植物,这种植物可以生长在坏去的皮肉下,肉眼几乎看不出来,种下它的身体平常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感觉,但是一旦有别的东西要来抢占它们的地盘,它们便会释放出毒素来驱赶……所以在哥哥尸体上开出的噬魂花,有了一点变异。”

在这一个瞬间,薛铮明白了师父所有的举动和苦心。

当年的端晨和妹妹端珞,都曾跟着作为族内巫医的母亲,了解过很多草药及奇异植物的特性,在他逃出九难谷后的很多年里,他一直在思索,在推敲,终于研究出了祭师们长盛不衰的诡异秘密,而其中最关键的便是噬魂花和以乌云石建造的石室。

于是他在养育薛铮的许多年里,引导自己的弟子领悟出潮生剑法,与他探讨每一个剑式,创造出可以引发共振、以细微力量就能牵动摧枯拉朽之巨力的沧海横流一式,同时,也在自己的身上,种下千绝草。

在发觉渠山氏人倾巢而出,已蛰伏到白慕山上,伺机捉拿他这个叛逃者时,他也许因措手不及而有一瞬间的慌乱,甚至来不及把所有一切告诉他的弟子,但他多年的准备和计划不容被打乱,因此他当机立断,从容赴死。

而祭司们用以吞噬他人精血的池水放入变异了的噬魂花后,受到了污染,令祭司们在浸泡过后内功受到损伤,也在成功的天平上,为己方加重了沉沉的砝码。

大滴的眼泪自薛铮眼里涌出,又一颗颗滴下,他抹去泪水,将师父的遗骸抱起,珍重地轻轻放在尸架顶端。

端珞待薛铮含泪拜了三拜,方才摸出火折,慢慢点燃了尸架。

火苗从尸架底部慢慢烧了上来,不多时便烧成熊熊烈火,狂风袭了过来,火势更加猛烈,底部开始有尸体烧成的灰烬飘散,一点点,一粒粒,随风而去,很快消失于半空之中,融入万物,成为天地中一介浮尘。

薛铮扭头,往峰下看了一眼。

底下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尽管内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损伤,但两位祭司的战斗力依然是极其强大的,与大祭司缠斗多时的年行舟已显出败势,在对手咄咄逼人的剑锋和妖诡的掌力下苦苦支撑。

迎战三祭司的尹玉已是强弩之末,不过几息之间,就有好几次险些被对方剑锋扫中,好在她担任战堂战使多年,对敌经验极其丰富,每一次的躲闪和出招都极其精准,绝不会浪费一丝一毫多余的力气。

而与影护和个别渠山氏族民激战的十余名战堂弟子中,陆续有人不支倒下。

“你去吧,我守在这里,等他化成灰,我就下去。”端珞道。

薛铮最后看了一眼尸架,烈火已烧到了杨桓的尸骸上,诡艳的噬魂花和藤蔓迅速在火焰中扭曲枯萎,杨桓的面容在刹那间清晰起来。

薛铮没有再回头,以飞快的速度持剑朝峰底掠去。

他大致估量了一下形势,直接扑进尹玉那方的团团剑影中,烈焰灼灼的剑锋一挡,接下三祭司的一招攻势。

尹玉压力顿感一松,疾刺两剑后,将身纵开,“这里暂时交给你了。”

她看了看正与大祭司交手的年行舟,略略放下心来,腾空一跃,长剑随势朝一名影护当空劈下,将那影护剑风笼罩下的一名战堂弟子救下。

这边与年行舟交手的大祭司久战不下,心里暗暗吃惊。

他明显能感觉到对方的勉力而为,但每当他自认为已将她逼入绝境,可以一招将她拿下时,这姑娘总能在绝无可能之中抓住那稍纵即逝的机会,化险为夷。

他本已摸透了她的三种剑系,斗到后来,他发觉这姑娘的剑招竟似已经毫无章法,不再为招式所缚,然而她软剑的每一次挥出,都恰到好处,妙到毫巅,纵然主动攻击的次数减少了,但一次比一次精准,一次比一次杀意毕现,一旦出招,都令他不得不收起倨傲之心,全力应对。

你来我往中,年行舟汗如雨下,手足酸软,内力透支,然而,高度亢奋的精神弥补了体力和功力的不足,她的颓势竟渐渐扭转。

在与大祭司的巅峰对决中,她不断突破自身极限,无形中领悟出了些微自身剑法的雏形,这令她振奋不已,斗志愈加昂扬。

大祭司心中焦躁起来,间或往身周扫一眼。

那年轻叛逃者的剑法刚烈勇猛,看来无论体魄还是精力,都堪称如日中天,恰恰与身有内伤的三祭司打个平手,所幸影护和族民的对手弱上不止一个档次,眼见再有一炷香的工夫,便能将那些人拿下,到时全力围攻这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胜利自然在望。

他心中正感安慰,哪知略微分神之际,年行舟一剑扫来,其势迅猛,不偏不倚,贴着他左腰滑过,余势划破他肋下衣衫,剑气劈进皮肉,痛不可遏。

大祭司勃然大怒,暴喝一声,身形拔地而起,青锋剑犹如惊龙出海,卷起呼呼风声,左掌亦随势推出。

年行舟软剑一横,挡住那雷霆而来的一剑,浑身力气用尽,只得咬牙受了同时攻来的那一掌。

“砰”的一声,她身子往后急速飞出,撞在身后一块石头上,软剑也几乎脱手。

不远处薛铮眼角余光扫到,心下焦急,却因被对手缠住,无法飞身来救。

年行舟眼前金星乱窜,强忍着肩上的掌伤和后背的撞伤爬起来,扶着身边的石头,缓缓站直身子,抹去嘴角溢出的鲜血。

她脸色苍白,将口中混合着沙土和鲜血的吐沫朝地上一吐,手中软剑一划,摇摇晃晃朝大祭司走来,到他面前时,已经完全稳住了脚步。

大祭司面现轻蔑之色,“还来送死么?”

年行舟咬唇不语。她不想说话,这种时候,多说一个字,都会浪费一丝不必要的力气。

她握紧剑柄,重新将内力集聚起来。

正在此时,九难谷谷口的方向传来一阵喧哗,呼啸声中,大批人影往这边踏风而来,滚滚沙尘遮云蔽日,当先而来的正是明月宗传剑峰峰主林远山。

正咬牙苦撑的一名战堂弟子喜极而泣,“是林峰主!咱们的人来了!”

霎时间情势突变,尹玉及所有战堂弟子精神一振,薛铮运剑如风,几个虚招,且战且走,将三祭司引至林远山跟前。

“林峰主,拜托了!”他道,随即飞身掠走。

三祭司正要追上,却被林远山横剑拦住。

他双目精光湛湛,长声大笑,“我早已手痒了,今日就来会会这些传说中的剑术天才!”

薛铮跃至年行舟身畔,低声道:“要紧么?”

年行舟摇摇头,警惕地看着后退数步,闭目静立的大祭司。

片刻之后,大祭司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赤红的癫狂之色,他眼角抽搐着,脸色青灰,嘴唇泛紫。急火攻心下,他本已受了损伤的内力再也不听使唤,此时竟是一幅走火入魔之像。

“哈哈哈……”他仰天狂笑着,根本不看面前的两个年轻人一眼,径直朝黑石峰走去。

青锋剑被他拖在地上,划出歪歪扭扭的一道曲线,他心中涌动着毁灭一切的疯狂念头,一个纵身,大笑着旋身飞到一块巨石之上,将手中长剑往山壁上一插,紧接着双掌齐推,浑厚掌风如怒涛拍岸,一波一波拍打在山壁上,本已岌岌可危的黑石峰承受不住这凶猛的力道,隆隆声中,乌云石纷纷崩裂,怒吼咆哮着滚滚而下。

山谷震动,大地轰鸣,黑石峰轰然倒下,再也不复存在。

山峰下激斗的人迅速撤开,不远处广场上的人们肝胆欲裂,呆呆地看着这天崩地裂之景。

乱石齐飞中,大祭司嘶吼狂笑着,从石缝中拔出青锋剑,飞身往广场上的人群扑去。

他身上衣衫已被刮破,长发尽数散下,通红的眼中闪着嗜血和狰狞的幽光。

“你们都是我的人,我死,你们也别想活!”

失去理智的人力大无穷,悍不可挡,随手一个剑风扫开,逼退数名明月宗弟子,抓住一个逃避不及的族民往地上一掼,那人脑浆迸裂,立时便没有了气息。

人们惊叫着四处逃窜,他狞笑着,身影一斜,几个跨步便赶上一群族人,正要痛下杀手,一道明亮剑光横来,紧接着数柄长剑交相压下,林远山率领薛铮、尹玉和年行舟赶来,围成一个剑阵,将他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