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昏地暗中飞沙走石,流沙一波波倾泻而下,苏黛耳畔隆隆作响,身体仿佛被撕碎一般扯在沙瀑中不停下坠。
她紧紧抱着苏纤,咬牙承受着万钧压力。不知过了多久,下坠之势忽止,她摔进厚厚的沙毯中,左边小腿撞在一块坚硬的东西上,尽管有一层沙砾缓冲了些许力道,她仍然被撞得动弹不得,眼前金星乱飞。
流沙渐渐止歇,苏黛缓过气来,忍痛扒开身上的砂砾,大口喘息着四处张望。
浓烟散去,头顶上方的巨大缺口中投下一片月光,光线透过尘雾,冷冷照在深渊下这片崎岖的废墟之上。
废墟断层高高低低,有些地方错落多达十余丈高,一眼望去皆是腐败不堪的断瓦颓壁,处处滴着流沙,灰暗而凄凉。
苏黛坠落之处是这片废墟的最底层,那辆冲车也被流沙冲了下来,正挂在远处的一处尖崖上,悬空的车轮还在不停旋转着,远远看着滑稽而又渺小。
尘土呛鼻,空旷的废墟四周响起一连串带着回音的咳嗽声,散落在各处的几个沙堆簌簌散开,几人抖掉身上沙子,跌跌撞撞寻到开阔之处,焦急地上下眺望,四处寻找着伙伴。
苏黛朝离她最近的那个小黑点挥了挥手,大声喊道:“我在这里!”
“是苏姑娘吗?我马上下来救你。”那人回道,声音中气十足,却是赵三。
“我没事,赵三哥,快去那边!”苏黛朝冲车的方向指了指,“车上还有人的!”
赵三这才看见悬之又悬挂在他斜对面的冲车,吓了一大跳,忙取出腰间的爪绳扣在沙地里,抓住绳子往下头攀。
不一会儿赵三的身影出现在了冲车所在的那片断层上,另外也有数个小黑点先后往那边移动,苏黛呼出一口气,从沙里扒出苏纤的身体,小心平放到一边。
苏纤伤口处的血迹已经变成了一种类似青绿的颜色,干燥温暖的沙砾洗去了她身上遍布的血垢,她双眼睁着,里头仍然是黑蓊涌动,但她整个人看起来很安静,并没有挣扎。
苏黛寻到一块石板,将她捆在石板后,这才撩开裤子看了看腿上的伤处,咬牙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在周围搜寻开。
“凌随波……”她一声声唤着,“凌少君……你在哪里?”
走了没多远,一条金蛇哧溜游到她脚下,咬了咬她的裤脚,苏黛忙跟着那金蛇而去,绕过一座斜塌的石壁后,金蛇停了下来。
凌随波背靠石壁而坐,上身血迹斑斑的衣衫全部褪到了腰间,右肩一直到右胸下都是密密麻麻的暗红血渍,昏暗的光线下好像那一块的皮肉都是整片的红。
他目光往她腿上扫了扫,随即摊开左手召回魂蛇,蛇头颤颤悠悠咬上一处伤口,试图将血肉下的利刺吸出来。
“我来吧,”苏黛心下十分过意不去,紧走几步,在他面前蹲下身,“这袖箭射入人身体后,箭头会化开变成极细的小刺,没有磁石吸不出来。”
她解开背囊,取出风灯点亮,又将剩下大半袋水的水囊放在一边,想了想,掀开面上污秽的外衣,寻了一块干净的中衣撕下来,先净了手,再用清水将那块衣物润湿。
“你忍着些,”她从他肩头轻轻往下擦起,“擦干净我才看得清楚伤口在哪儿,袖箭化开的细刺都会游离在伤口附近——不过待会儿拿磁石吸的时候,可能会更疼。”
她一面说,一面抬头看了他一眼,凌随波瘦削俊美的面庞完全暴露在风灯的光线下,他唇角有一抹隐约上翘的弧度,凝视着她的双眸中闪动着几分耐人寻味的光芒。
“无妨,”他低声道,嗓音虽略有些沙哑,但神色却显得很是悠然,“这点疼不算什么。”
苏黛一面擦,一面偏头往石壁后看了一眼,苏纤一动不动地躺在石板上,散在沙地上的衣裙失去了艳丽的光泽,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尤为颓黯而破败。
苏黛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一个闪神,手下重了些,将一处伤口刮个正着,凌随波微抽了口气,但没出声,面上也无什么表情波动。
“不好意思,”苏黛赶紧道歉,又问道,“凌少君,我们……这是到了沙海腹地的风神堡废墟了?”
“嗯,”凌随波点头,“我也没想到竟然直接被拖到了这里,倒是省了不少事……我以前,没见过力量这样霸道的幽人,也不知道她是你姐姐,所以——刚刚出手的确重了些……”
苏黛一顿,抬起头看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这是……在委婉地跟她道歉?
凌随波略有点不自在地转开脸去,远处上方的那片崖壁上,赵三等人已经围在那辆冲车旁,用抓绳勾着车壁一点点把半个车厢悬空在外的车拉回。
苏黛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了看。
“这里安全吗?”她忧心忡忡地问。
“这么大的动静都不见有东西出来攻击,”凌随波回答,“应该暂时没什么事。”
“幽煌树不都在废墟外围么?”苏黛若有所思道,“也有可能其他幽人还没褪藤,来不了这里?”
凌随波缓缓摇头,“到了这里,最有威胁的就不是幽人,而是藏在这里的某个东西了。”
苏黛点点头,“是培育这些幽煌树的那些魔族人吗?”
“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 凌随波道,“就和幽人一样,就算他们原本是人,现在也说不清楚是个什么东西了……明老的死就与它脱不开关系……”
苏黛抬头看他一眼,“你这会儿愿意说了?”
凌随波不语,深眉下的目光显得有些阴鸷,沉默了许久后,才道:“……明老早就发觉有东西在他熟睡时侵入了他的神魂,他隐约觉察到风神谷的异状与魔界脱不了关系,所以一开始才会对我非常抵触,甚至第一次见面时,没问清我的来意便贸然向我出手。”
苏黛默默听着,倒了些清水,将手中布条清洗过,继续擦拭伤口周围,不过因为心不在焉,动作有些潦草随意,刮到伤处时,凌随波也没什么反应,只是说话的语调略有起伏。
“……那东西入侵明老的神魂,一是想通过他监视着你们,二是想让他诱使沙漠外围的人打开结界,让更多的人进来。明老没做抵抗,小心约束着自己的意识,对方大意之下,反而被明老摸到了一些来龙去脉。”
苏黛停手,心下很是沉重,半晌蹙眉叹道:“难怪他那几日总是长睡不醒。”
“……那日我去了他棚屋,把所有情况和盘托出,他听我说完,便告诫我废墟中隐藏着邪恶而强大的东西,这个东西的力量来自邪树,好在它暂时还没能完全掌握邪树的力量,每天日出前和日落后的一段时间里,它会养精蓄锐陷入沉睡……它把我们所有人都视为猎物,而我们要想走出沙海,必须先解决掉这个东西。”
凌随波说着,眉头深深皱起,“明老说完这些突然昏迷,我知道那东西又来了,当时便按捺不住出手试探,它的力量确实强横无比,居然引动了我身体里的异魂,而我一时大意,既要抵抗它,又要防着身体里的异魂作乱,险些坚持不住。”
他淡漠的语调听不出什么情绪,然而双手拳头悄然握紧,“……危急时刻明老清醒过来,为了强行切断和那东西的联系,他不得已自绝经脉,临死前他要我发誓,一定保证大家的安全,确保你们能全身而退。”
他眼神晦暗,玩弄着手上蛇鞭,看向远处已将冲车拉回地面的赵三等人,“事情便是如此。”
苏黛注视着他,冥冥间似有所悟,忍不住轻声道:“明老自绝,也不是完全为了救你,他是为了救我们大家,你也……不必太过自责。”
凌随波冷笑一声,道:“我有什么好自责的?我既答应了他,拼着命也会把你们送出去,这不过是交易。”
苏黛怔了一怔,点着头啧啧叹道:“你这人总这样,好好把话说清楚不行么?非得让大家误解你。”
他目光闪烁,嘴角嘲讽的笑意不散,“你很了解我,知道我心里怎么想的?”
苏黛眉睫轻扬,老实道:“比其他人是多了解你一点,至少知道你有时候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不是一回事。”
凌随波神色微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又没说,苏黛也沉默下来,专心拭擦着他的身体。
这回她擦得很仔细,血迹一点点被擦去后,精实强壮的肌理在风灯映照下显出强悍而充满力度的轮廓,而那麦色肌肤上遍布着暗红的道道伤口,看上去又有种被凌虐的野性之美。
男人的目光密密实实地笼罩着她,尽管没有抬头,苏黛还是能感觉到那注视带着热度和压迫,这让她头皮隐隐发麻,麻意自头顶和颈后漫开,渐渐传到四肢,令她心跳微微加速,耳根也有点发烫。
为了缓解这种尴尬和暧昧,她自背囊里取出磁石,开口问道:“力量来自邪树……那会不会废墟里的这个东西,是另一种更高级的幽人?能有自己意识的?”
凌随波注视着她后颈垂下的那抹弧度,喉结轻颤了一下,移开目光道:“有可——”
“能”字未出口,他身体一颤,脊柱发麻,一股巨大的疼痛冷不防从右肩下疾窜开来,他差一点就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他低头,看见右肩下一处伤口中,有细若毛刺的东西从筋肉里被吸出,一根根附着到她手中的那块磁石上,闪着微弱光芒。
苏黛瞄他一眼,见他额上冷汗迭出, 关切道:“很疼么?还有很多,你忍忍。”
凌随波定了定神,哼了一声,“没事。”
苏黛拿布抹掉细刺,又将磁石按在下一处伤口上,另一只手也贴了上来,在伤口周围揉压着,以便将肤下的细刺聚拢,方便磁石吸出。
古怪而酥痒的感觉从她指尖按压处散开,像是比疼痛更难忍受,凌随波胸膛微鼓,只觉身体忽而浸入冰水之中,忽而又被架在火上炙烤,骤冷骤热,一时之间,竟不知希望这种磨折和煎熬快快结束,还是再多延长一刻。
苏黛专心吸着伤口处的细刺,感觉到指下强韧精健的肌肤绷得如石头一般硬,头顶上的呼吸也越来越浓灼,只道他疼得难以忍受,不禁歉然道:“疼是很疼,但还好不致命,待会儿我找玉姐姐拿些伤药,给你敷一敷——错伤了你实在抱歉。”
凌随波没说什么,勉力将呼吸放轻一些,然而胸中始终翻腾着一股热意,搅得心绪不上不下,怎样都抑制不了。
“好了!”苏黛轻呼一声,“都吸完了,你多歇一会儿,我去瞧瞧那边,顺带拿点伤药过来。”
凌随波自茫然与愣怔间回过神来,看见她将磁石重新收回囊中,拍拍手站起身来。
他长身而起,猛然扣住她手腕。
苏黛左腕被铁掌擒住,大为震惊,一抬头,对上他幽深的目光。
男人垂头看着她,神色波澜不惊,眸底也很沉静,然他下颚绷得凌厉,刚峻的身躯堵在她面前,沉默地昭示了他的意图。
苏黛心尖一缩,颈后寒毛悄然竖起,可没等到她挣脱钳制,他将右臂套进衣袖里,上前一步,朝她迫来。
源源不绝的体热包裹住她,紧得发疼的手腕被放开,长臂一探掌住她后颈,他另一只手轻抚上她泛红的脸颊,顺着柔美的下颌线轻轻滑到颈畔,覆上脉动鼓跳的那一处,指尖灼热,温度直烫入她肤下。
他宽肩健胸,又高出她许多,此时被困在强悍的臂弯里,呼吸吐纳间都是他的气息,苏黛背脊僵直,心跳如鼓,感觉到颈上手掌托住后脑,微微使力将自己压往他胸间,她沉着气,一字一顿道:“凌少君,请你自重。”
男人略略撤去手上劲力,但并没放开她。
“是为了他么?挽月晴岚的主人?”他腰线再弯,凌硬脸庞压向她,手指移到她唇上,指腹一下下轻抚着唇瓣,带着破釜沉舟的肆意和张狂。
锁在她脸上的两道眸光幽暗而炽烈,他嗓音沙嘎,透着狠狞和威胁,“没有关系,大不了我警告他,让他离你远些。”
苏黛额际冒汗,指尖探入袖中,握住一根长簪,将头一偏,“你疯了么?”
长簪一弹,尖刺一跳而出,尖头没入他腹间寸余,她狠绝道:“放开我,离我远些。”
凌随波低头一看,笑了起来。
“你对他也是这样么?很好。”他将那枚长刺从腹中拨开,无所谓地瞧了瞧腹肌间那溜血痕,眸光再度移到她脸上时,带上几分释然的坦**和热切,“你怎样对我我都不介意,只要你答应,这里事完后跟我走。”
苏黛心腔窒了一窒,断然道:“不可能。”
“为什么?”男人眸中陡然翻出风雨欲来的气势,脸色也阴沉下来,“你不愿意跟我走?”
“不愿意,”苏黛直视着他,并不犹豫,“不可能的事,你别想了。”
凌随波深深盯着她,目光仿佛要穿透她,将她心中所思看个清楚明白一般,而他唇角慢慢挑起一丝笑,那种略带嘲讽的表情又出现在了他脸上,“你们中州人,难道真的讲求什么从一而终么?”
“与他人无关,”苏黛迎着他的目光,僵硬地说,“凌少君,你身份高贵,何苦与我一个普通的中州女子过不去?”
“我身份高贵?那可不见得。”他慢慢笑道,对她的禁锢并未放松,扣在颈上的大掌缓缓移下,托着背央不许她移动分毫。
与他目光透出的锐利和掌心传来的炽热不同,他的嗓音放得极为轻软,漾着一丝蛊惑的意味。
“我是什么样的人,怎样出生怎样活下来,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形,你不是都很清楚吗?”他道,“也只有你清楚。”
苏黛哑然,像是不能承受他的目光,垂下眼不去看他。
“我感激你对我们的帮助,也并不是……”她咬咬唇,顿了顿才又道:“总之,我绝无可能离开中州,跟你去魔界。”
凌随波目光略略柔和下来,他垂眸思索片刻,再次轻笑出声,“我明白了,这没有什么难解决的,我本是中州人和魔族人的混血,只要你不介意我这样的身份,我可以——”
“凌随波!”苏黛连忙打断他,带着一点羞恼解释道,“你误会我了,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她脸色骤然发白,狠命将他一推。
凌随波亦感觉到异常,他霍然转身,石壁后传来的声音更响亮地钻进耳朵里,那是从苏纤口中发出的一种类似尖啸的声音,凄厉而高亢。
她的身体已经弓起,发疯似的挣着身上的金丝网,而她要害皆被天工锁锁住无法化藤,此刻脸手皆是一副狰狞扭曲的骇人模样。
苏黛不顾脚上伤痛,用尽全力朝苏纤扑去,“姐姐!”
没等她冲过去,一根黑色藤条倏然从暗处勾来,将苏纤一卷,连带着她背后绑着的那块石板,一起疾风似的拖往冥暗的废墟深处。
凌随波的金蛇猛然蹿去,然而晚了一步,远处一道俊丽身形闪过,一声长啸后,石板碎为齑粉,那人袍袖轻扬,已将苏纤搂在怀中,眨眼间便消失在黑暗中。
回音不于耳,苏黛尚还处在震**之中,眼前又出现了极为奇诡的景象,她心中一凛,未及反应,已被凌随波一臂揽进怀里护住。
而正欲找路下来的赵三和李长安等人,此时亦是瞠目结舌地愣在了原地。
废墟的四面八方冒出了数不清的根须,这些暗紫色的根须挟带着沙土,密密麻麻从地上、洞壁上破土而出,摧枯拉朽地冲开残垣断壁,蛇一样扭动着疯狂生长,很快满是疮痍的废墟都被这些蓬勃葳蕤的植物所覆盖,偌大的一个洞窟顷刻间成了这种藤植猖獗狂欢的场所。
奇怪的是这些藤树并不攻击人,它们灵巧而准确无误地绕过如临大敌的人们,像是被一股力量驱使着,往废墟深处苏纤消失的方向奔涌汇集,而在生长的过程中,它们又很快枯萎,葱郁繁茂的紫色枝叶昙花一现后,迅速凋零干煸。
最后除了被掀得七零八落的石壁断垣和四处遍布的焦黑枯藤,整个废墟内又恢复了平静,而安然无恙的人们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凌随波沉默着放开苏黛,环视着枯藤纠结的巨大洞窟。
废墟的地上和壁上,冒出藤须的地方被钻出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孔洞,赵三和李长安等人所在的那处断层上,出现了一个最大的深洞,直径约有一人多高,赵三提着风灯,正往洞里张望。
“去看看吧。”苏黛道。凌随波点头,看了看地形,绕过一堆乱石,就地取材抓住一根枯萎的藤条,身形一纵上了那处断崖,垂下藤条将苏黛拉上去。
冲车里的人已经都下来了,这会儿全数聚集在车外一处空地上,幸好苏黛这辆冲车有许多减震的设置,车里的几个小孩并青芜、玉芙蓉等人并未受到太大的震**和冲击,玉芙蓉替青芜诊过脉后,让她斜靠在车壁上,叮嘱她好生歇息。
赵三和李长安已经领着一队人钻进了那个深洞,风灯的光芒摇晃着越来越远,苏黛本想跟进去,玉芙蓉不由分说将她拉来坐下,撩起她的裤管替她包扎伤处。
阿纹从车里搬来水囊分发给大家,自己从玉芙蓉的药箱里翻了一瓶伤药,走到凌随波身边,讨好地问:“凌少君,我刚看见苏姐姐替你疗伤了,要不要我帮你抹药?”
凌随波嘴角微微抽了一下,半晌方才点了点头。
待阿纹抹完了药,苏黛走到凌随波身边,低声道,“这些地方,我可以因地制宜设下一些机关,有备无患,你觉得呢?”
凌随波颔首,“行。”
苏黛想了想,摸出几个精巧的天工锁,塞到他手心里。
他拿在手中试了试,“这玩意儿怎么扣?”
苏黛问道:“我看你闲时在玩阿纹给你的九子联方,你会用其中七根木条拼成七星锁吗?”
凌随波愣了愣,很不甘心地摇了摇头。
“会拼七星锁,就能扣上这个,不过要看准时机,手法也要快,”她并没有什么轻视或是嘲笑的神态,很认真地说:“我教你。”
半个多时辰后赵三等人回转,李长安擦着汗道:“这树洞四通八达,我们怕找不到回来的路,不敢往里深入,幸好我们运气不错,没走多远就在一个大洞里找到他们。”
他身后的同伴架着三个枯瘦如柴的人,正是一两天前被幽人掳去的伙伴,他们头顶上的发丝全成了枯黄的干草,脸颊凹陷,皮肤打着褶薄薄贴在骨头上,完全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凌随波收起天工锁,问道,“外围这些幽煌树,大概已经不需要我们再去烧毁了吧?”
“是,”李长安回答,“几处大的树洞里头全是枯萎的滕树,我们还找到了这个。”
他说着,小心地将背上缚着的东西解下来,轻放在地上给大家看,“大株的枯树下都有很多尸骨,我记得玉姑娘说你师兄脚踝上系着一根红绳,你看看是不是他。”
玉芙蓉脸上表情也不知是喜是悲,是哭是笑,盯着那具骸骨看了良久,撇撇嘴道:“没错,就是这个冤家,好了,既找到了,也不枉我来这一趟。”
她走过来,将那具骸骨分散,把一节节骨头收进背囊中扎紧,打开车门放进去,挽了挽袖子,去看那几个被幽煌树吸食得只剩下一口气的同伴。
令人窒息的静默中,青芜有些紧张地抚着小腹,问李长安:“你们有看到其他幽人吗?”
“一个也没有。”李长安摇头,接着摸了摸后颈,“为什么刚才这些幽煌树都不攻击我们?”
凌随波唇紧抿着,眉峰深绞,沉声说:“因为现在我们已经不是幽煌树的养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