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漫漫家的房子是她爸单位分派的,在老城区,顺着两排法国梧桐走到底就到了。
白日里特安静,路漫漫踩着落叶往前走时,都被自己脚下的枯碎声吓了一跳。
“爸,我们这样不好吧?”
一直走到家门口,路漫漫才后知后觉地发问。
一道醇厚的笑声响起:“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有什么不好的!”
在屋内吃饭的祁远竖起了耳朵,回头看周雅,周雅已经开始霍霍磨牙。
“爸你小声点,被邻居阿婆听见了又要告状。”
钥匙插进锁孔声。
“爸,你这次用的借口是什么?”
“就跟你老师说,外婆生病了。”
“妈妈知道了会杀了你的。”
“没事儿,你妈不知道,她上班呢。趁着她还没回来,我们父女俩好好喝一杯,爸爸还带了新鲜的鱿鱼回来,待会儿抹上酱撒上孜然烤一烤,那味儿——”
门开了——
屋里的饭菜香味儿顺着小西风飘到门口——父女俩同时愣在玄关门口。
“老路!”
一声河东狮吼,祁远吓得心脏慢了一拍,规规矩矩地放下筷子,像小学生一样坐好。
“不关你事,你吃啊!”下一秒,周雅语气温柔,笑靥如花,特意挑了一勺蟹黄放祁远碗里。
祁远忍不住抖了抖。
门口,路漫漫和路振华两人正悄悄地开门——
“路漫漫,把你爸押回来!”周雅又是一声,彻底封了父女二人的路。
父女二人你推我、我推你,好不容易蹭到客厅,低眉顺眼地站着,都没注意到屋里还有个祁远。
“我说路漫漫你这一年一年的,酒量见长啊,原来是这么练出来的!”周雅一拍桌子,“还有,我妈身体好好的,我上星期还陪她去跳广场舞呢,怎么,一转眼就病了?啊?”
路漫漫缩到路振华背后去。
路振华小心翼翼地赔笑:“老婆,那什么,孩子学习压力大……”
“大你个大头鬼!”周雅一气,手里的腰圆锤砸碎了蟹盖,她索性捡起来扔到对面去,“一个不教好的,一个不学好的,我这是什么命啊,摊上你们俩……”
“妈!你买了大闸蟹啊!”路漫漫看到蟹盖,惊喜地抬头,刚好撞上祁远望来的视线。
祁远手里,正举着一只肉肥膏满的蟹。
“妈!你不是说二月里没有大闸蟹卖的吗?桌上的是什么?”路漫漫伸出手指向祁远,声泪俱下地控诉,“他手里的是什么?妈!你是我亲妈,还是他亲妈!”
周雅慈祥地笑:“谁懂事,我就煮给谁吃。”
路振华呆了,看了看屋里的小帅哥:“这、这孩子是谁啊?”
祁远刚要站起来叫叔叔,就被周雅一手按下:“我儿子!”
“漫漫,你妈……”
“老路,妈不要我们俩了……”
父女俩抱头痛哭。
祁远一旁看着,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用眼神向周雅求情。
周雅丢回来一个“别理他们,你吃”的眼神。
五分钟后,假哭父女二人组再也号不出一滴眼泪。
周雅冷笑道:“这戏也差不多演完了,再不上桌,蟹就凉了,吃坏了肚子可别怪旁人!”
路漫漫、路振华一秒上桌,风卷云残,十分钟后——
“老婆,你这个手艺真不是盖的!米其林不请你去做厨师都是他们的损失!”
“就是!就是!妈这个肉末茄子真好吃!竟然没放蒜!以后都不要放了啊!”
周雅丢给祁远一个“瞧,尽在掌握中”的眼神儿。
祁远:“……”
这一家人哪……
真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