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子的背面,以青蒲高中为界,走出那长长的梧桐大道,是一条光鲜亮丽的商业街。
祁远此时正坐在一家“喵王咖啡国”里,走出校门第一眼,便看到妈妈带着妹妹桃代来接他,他脑子是一片空白的。快两年了吧,距离上次他见到她。
祁远表面上维持着少年的自矜,心里早就不动声色地乐开了花,看来路漫漫许愿还真有一套。
脚边的甜甜似乎能感受到他的情绪,一连“汪”了三声,惹得咖啡厅里的猫个个拱起脊梁,竖起汗毛。
“嘘!嘘!”桃代溜下椅子,一把勒住甜甜的脖子,“小心被赶出去!”
甜甜喉咙里呜咽了两声,委屈巴巴地躺回地上当毛毯。几只胆大的猫在桃代的默许下,甚至还趾高气扬地在甜甜巍峨的身躯上走了几个来回。
甜甜有一只大狗的尊严,可是在小主人的**威下,它把毛茸茸的脑袋往腋下一钻,遮住了狗脸,假装躺死。
周围客人看到这一幕,不由得低声哄笑,店家特意送来了一碟冰激凌给桃代作谢礼。本来猫咖啡厅进来一只狗让店员很难办,谁想到竟是这样一番忍俊不禁的景象,意外地为店家招揽了不少凑热闹的客人。
“祝你们一家人用餐愉快!”店员搁下印有茶色猫的精致小碟,特意补充了一句才走开。
空气里满是咖啡的浓香,低沉的大提琴曲有一声没一声地传进耳里,此刻的祁远全身暖融融的,一天紧密学习的疲惫突然涌上身来,让他格外地想睡。
一家人……如果可以,他真想能够一辈子,长长久久坐下去,和妈妈,和妹妹,还有他……
“他要回来了。”清冷的女声忽地打破了祁远的思绪,“是特意飞回来给你过十八岁生日的,大家顺便聚一下,一起吃个饭。”
祁远猛地抬起头,眼神有些茫然,仿佛听不懂似的,一个劲儿盯着对面的人看。
“你,爸爸……”大美人犹豫了片刻,最终说道。
祁远的妈妈在出家前有一个极红尘的名字,柳红绡,当然,在她嫁给祁浮韫之后,她身份证上的名字就改成“柳淳”。待她和祁浮韫离婚后,她遁入佛门,法号“淳一”。寺庙里的人都叫她“淳一师父”。
“淳一师父”此时双眸清亮,两颊微红,哪里还有点出家人的样子。
祁远在心底默默叹了一口气,他妈妈哪是真的想出家,不过是跟祁浮韫赌气,偏偏一个真赌气,一个假糊涂,一耗就耗了十多年。
咖啡厅里放的音乐突然从古典的大提琴曲切到一首流行乐,一道细腻的男声流水一般唱道:
白月光
心里某个地方
那么亮
却那么冰凉
每个人
都有一段悲伤
想隐藏
却欲盖弥彰
……
柳淳一抬头就对上祁远那双像极了他父亲的桃花眼,就连眉间的褶皱也如出一辙。
做妈的从自己儿子眼中看到同情,大部分觉得感动,小部分觉得没脸。
柳淳属于后者,在唯一的儿子面前,她选择性记起自己还是个出家人,从口袋摸出一张便笺递给祁远:“这是时间和地点,记得准时到。”
“这么快?”祁远看便笺的工夫,柳淳已经给桃代穿好外套,系好围巾,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
“还有事吗?”柳淳故作随意地问。
没事儿就不能和自己的儿子多坐一会儿吗?就不能问问我的成绩,我的朋友,我过得开不开心吗?
“没事儿。”祁远别过头看窗外风景。
“桃代,和哥哥说再见!”
“哥哥再见!”
桃代拉了拉祁远的袖子,甜甜蹭了蹭祁远的腿。祁远没有回头,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嗯”,继续看风景去了。
白月光
照天涯的两端
越圆满
越觉得孤单
……
流水一样的男声流水一样地唱着,祁远肚子曲折地叫了一声,他鼻子有一点酸,街景一点点模糊……
和时隔两年才见一次面的儿子吃一次饭怎么就这么难呢?十七岁的少年心思单纯得只能装得下这么一段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