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
“……”
“你受伤了吗?”
“……”
“你为什么不说话?”
“……”
“你从哪里来呀?你穿的衣服好奇怪,从没见过你这样的装扮……”
“……”
说了老半天,对面的人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她沮丧地把手里的树枝丢开,起身离开。
重新出现的时候,她手里多了一样东西。
她蹲下身子平视着他,献宝一样递到他眼前:“你饿不饿?”
“……”
“你一定很饿吧?这么久没吃东西了。”
“……”
“我不管!本小姐赐你的,你必须吃!”
“……”
见他还是没有半点反应,她眨巴眨巴眼睛,声音低下来,轻声央求:“吃嘛,不吃东西怎么行?肚子饿很难受的,吃一口,就吃一口好不好?”
“……”
一动不动的他终于有了反应,似乎是嫌弃她太过聒噪,又似乎是真的太饿,他接过了她手里的东西,递到嘴边咬了一口。
“你是不会说话,还是不想说话?我可以教你呀。”
……
场景眼花缭乱,戚长璇拼命地想要看清他们的脸,拼命地想要靠近他们,却怎么也看不清、靠不近。她唯一能看清的是,少女递给少年的——
是一个黄澄澄的梨。
第二天,戚长璇迷迷糊糊着没听见闹钟响,醒来的时候,才发现离上课只差十分钟了。顾不上回想这个古怪的梦,她匆匆洗漱过后,赶紧往学校赶。
再过一段时间就要期末考了,老马督促着大家抓紧复习,考出一个好成绩来。戚长璇忙着完成老马交代的各项任务,同时还要兼顾元旦会演节目排练,手忙脚乱。
好不容易下了第八节课,她正打算和莫鲤、陈斯圆去外头吃个饭,李畅却招呼着他们几个先别走。等了十多分钟,他神神秘秘地抱着个白色的泡沫保温箱从后门走进教室。
他迫不及待地吆喝:“来来来,每人挑一支。”
左顾麻溜地窜到他身旁,帮着打开盖子,惊叹:“我没看错吧,冰棍?”
戚长璇也惊了:“你从哪儿买来的?学校小卖部不是早就不卖了吗?”
泡沫箱里放着十几支各种口味的冰棍,用冰袋冻着,此刻正冒着凉气。
陈斯圆搓搓手,拆了一支山楂味的,咬一口,满嘴酸酸甜甜的:“我说你不会是顶风作案,点了外卖吧?”
现在学校抓外卖抓得很严,但凡抓住,不仅要扣班级分,还要写三千字的检讨。
李畅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你们别管,吃就是了!”
莫鲤皱起眉,对冰棍并不是很感兴趣:“你神神秘秘让我们等你,就是为了这个?这个季节吃冰棍?冰棍能当饭吃?”
李畅选择性地回答了其中一个问题:“就是要这个季节吃才爽啊。”他振振有词继续道,“平时都是班长请客,我可不想一直白吃白喝。再说了,咱们可是有难同当,一同承受过老马欺压的好兄弟。”
戚长璇斜他一眼:“谁跟你们是好兄弟了?”
左顾拍戚长璇的马屁拍习惯了,笑嘻嘻地接话:“好姐妹,好姐妹,咱们是好姐妹。”
李畅招呼着其余几个一块过来:“魏靖南,你别光顾着写作业啊!还有你也是,”他大声嚷嚷着,“程逾巳,你怎么不过来吃啊?不给面子啊?”
戚长璇扭头看了坐在座位上无动于衷的程逾巳一眼,回想起他吃不惯地球的食物,想拦:“不是,他只是胃口不太好……”
话还没说完,程逾巳便站起身走过来把冰棍接了过去。
戚长璇:“……”
他神情平静地拆开,在戚长璇复杂的眼神中咬了一口。
“胃口不好?”李畅一脸暧昧,戳了戚长璇一肘子,“哎,人家都没说什么,你就上赶着维护了?我瞧着他胃口不是挺好的吗?”
陈斯圆凑过来嘻嘻哈哈地开玩笑:“你还不明白啊?”她压低声音,“七七,她喜欢……”
被戳中心事的戚长璇恼羞成怒:“陈斯圆,你给我住口!”说着不忘瞟一眼程逾巳的方向,他好像并没有注意他们的动静。
李畅装着听不懂,继续调侃她:“啊?喜欢?班长喜欢什么啊?”
戚长璇没好气地把手里刚拆开包装的冰棍往李畅嘴里一塞,冻得毫无防备的李畅一个哆嗦——
“我喜欢吃冰棍!”
几人迅速解决了所有冰棍,正要“毁尸灭迹”,外头传来一声怒吼:“果然又是你们9班,刚才是谁点的外卖?”
抱着箱子正打算出去扔的魏靖南傻了眼,看着门口铁青着脸的政教处老师,讷讷着说不出话来。
左顾一抹嘴巴,把包装纸往身后一藏,和李畅对视一眼,心有灵犀齐齐指着可怜的背锅侠魏靖南——
“老师,就是他!”
被巡查的老师顺藤摸瓜抓个正着,一群人不敢久待,赶紧散开,该去食堂的去食堂,该出校门的出校门。
只有委屈的魏靖南被老师带去了办公室。
离开前,李畅在身后疯狂地给魏靖南使眼色,只求他不要千万出卖自己,自己要是再犯一次错,就要被老马叫家长了。他完全把刚才自己说过“有难同当”的话忘了个干净。
戚长璇让陈斯圆和莫鲤先出校园去点餐,自己随后就到。
等他们全部离开,程逾巳微微一个踉跄,扶着桌子变了脸色。
果然,几分钟后,程逾巳吐得昏天暗地。
站在男厕所门口,看着他白着脸出来,戚长璇忍不住扑哧一声嘲笑他:“不能吃就不要吃嘛,干吗这么逞强?”
她好心递了一张纸巾给他,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帮你开脱还不领情,真是好心没好报。”
“帮我开脱?”他抹掉下巴上的水渍,瞟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你为什么要帮我开脱?”
戚长璇心里“咯噔”一下,移开眼:“随口一句话而已,哪有那么多原因?”
程逾巳挑了挑眉,靠近一步故意问:“可他们刚才不是说,你喜欢……”
“你怎么耳朵这么尖?老师讲课倒是没见你这么认真。”
程逾巳不理她的打岔,继续说:“你喜欢什么?”
“我不是回答了吗?我喜欢吃冰棍。”
程逾巳轻轻嗤一声,懒得拆穿她刚才并没有吃冰棍的事实。
他半眯着眼说:“我看你不会是喜欢……”
重新绕回这个话题,戚长璇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到了嗓子眼。
程逾巳扫了她一眼,嘴角微微弯起:“多管闲事吧?”
“……”
戚长璇气结,脱口而出:“对,我就是喜欢多管闲事,尤其喜欢多管你的闲事。”
程逾巳步子微微一顿,轻飘飘丢下一句:“看出来了。”
“……”
戚长璇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被他气出抑郁来。
所有人都能看得出,她很在意他,所以才跟他拌嘴,所以才想帮他。
可他偏偏看不出来。
程逾巳回教室拎起桌下的书包,打算回家。
戚长璇却跟在他身后,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对了,下周期末考后,学校会举办元旦会演,你有空吗?你会去吗?”
他答得干脆直接:“关我什么事。”
“可是我会参加哎!”
“你参加,”他抬了下眼,看着面前一脸期待的她,淡淡一句,“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了?咱们难道不是前后桌吗?我难道不是老马钦点给你的辅导老师吗?为了咱们高二(9)班的集体荣誉,你难道不应该替我去加油打气吗?”
听她扯了老半天,程逾巳还是一点兴趣也没有,扯了下嘴角:“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元旦会演有很多精彩的节目,也有很多漂亮的小姑娘,其中最漂亮的那一个也会上台表演。”说着,她厚着脸皮眨眨眼睛,“所以,你不打算去看吗?”
程逾巳皱了下眉:“最漂亮的那一个?”
戚长璇脸不红心不跳地指着自己夸:“就是我啊。”
他面无表情地俯下身,真的认真打量了一下她。他们近得她似乎能看到他漆黑眼睛里那抹惑人的金色。
“很一般嘛。”他眉头松开,语气依然嫌弃,但眼底似乎有笑意。
等他转身走远,戚长璇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哪里一般了?呸呸呸!”
她气得跳脚:“我说,你到底去不去啊?”她双手拢成喇叭状,“时间是周四下午一点半,地点是艺术楼五楼。”
程逾巳随意地摆摆手,走远了。
戚长璇拿着叉子疯狂叉着面前的牛排,翻来覆去不停骂程逾巳:“他都看不出来吗?我在邀请他啊,我还不够直接吗?”
坐对面的陈斯圆心疼道:“但你也别拿牛排出气啊,牛排多贵啊。”
“你邀请他干吗?左顾、李畅他们几个还不够给你加油助威吗?”莫鲤皱了下眉,思索了一下,“你不会来真的吧?”
戚长璇听懂她的意思,又气哼哼地戳了几下:“我像爱开玩笑的人吗?”
陈斯圆点头:“不仅像,你就是。”
话音刚落,她便遭到了戚长璇的“打击报复”:“陈斯圆,你期末考不想进前二十了是不是?你到底跟谁是一头的?”
陈斯圆惹不起戚大佬,生怕她一言不合就不辅导自己的数学了,立马卖乖:“我当然跟你是一头的了,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戚长璇愤愤跟着骂:“迟钝又讨人厌的‘大猪蹄子’!”
这周学校放月假。
戚长璇本打算去外公家陪着外公外婆吃个饭,顺便撒个娇把之前那桩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免得外公转头就告诉她爸妈。但因为马上就是元旦会演,为了高二的荣誉,总得多排练几遍,计划只能暂时搁置。
但好在其中一个学霸花了一个晚上,把全部人的稿子都写出来了,勤奋得不得了。他文笔很好,戚长璇乐得清闲,只需要把自己那部分背下来就好。
来帮忙的莫鲤基本功扎实,再加上需要她的部分只是开头和结尾,并不算难。她与宿淮虽然没怎么说话,但很默契,到晚上九点的时候,便全部顺了下来。
戚长璇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全部排练好,说请大家一块吃消夜,预祝表演成功。
莫鲤边把舞鞋塞进包里,边说道:“我就不去了。”
“怎么不去了?”戚长璇问。
“家里还有事。”
“我也不去了。”宿淮淡淡接过话。
戚长璇也不强求,她瞟了眼宿淮,又瞟了眼莫鲤,有些明白过来,给宿淮使了个眼色:“哦,那宿淮你要是没事的话,可以帮我送莫鲤回家吗?这么晚了,她一个女孩子回家我挺担心的。”
宿淮从善如流地答道:“好啊。”
莫鲤一个眼刀甩过去,平时晚自习下课自己经常一个人走夜路,怎么以前没见她担心过?
戚长璇朝莫鲤露出一个鬼脸,招呼着大家一起打车,几个人嘻嘻哈哈地走远了。
偌大的排练厅少了活跃气氛的戚长璇,一下子安静下来。
自宿淮把话摊开来说后,他们除了必要的交流外,很少有交集,包括今天,不过围绕排练内容说了寥寥几句话。
安静了几分钟,莫鲤突然开口:“你别多想,是戚长璇找我,我才来的。”
宿淮一怔,弯唇:“我知道。当然不是因为我才来。”
她听出他话里的揶揄,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反击,索性收拾好东西,不再理他,背着包先走了出去。
放月假学校里没人,停车棚里只孤零零停着一辆自行车。宿淮解了锁,推着自行车出了校门,一抬头就看到莫鲤在校门口等他。
他微微一怔,没料到她居然没走。
等了好几分钟他才出来,莫鲤早就不耐烦了,她径直朝他走过去,坐在他自行车后座上,语气有些生硬:“不是说送我吗?”
他表情松动,微微一笑:“是啊,送你。”
顿了一下,她解释:“正好我身上没零钱坐公交车。”
“知道我家怎么走吗?”
“知道。”
她下意识就讽刺他:“看来你没少跟踪我嘛。”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却无法收回。
她脾气倔她自己也知道,他们之间闹得这么僵,说到底都是自己导致的。包括退学,其实说到底,宿淮也是无辜的。
安静了两秒后,宿淮平静地说:“我家和你家是同一个方向,每天早上我都能看到你和一群朋友一起去学校,只是你从没注意过。”
前方是十字路口,往左是市一中的方向,往右是回家。这个点来往的车辆不多,红绿灯闪烁着温馨的橙色光芒。
莫鲤轻声说:“我知道。”
只不过,我一直以为没注意的那个人,是你。
“抓紧。”宿淮说。
“我抓紧了。”她的指尖探出羽绒服,紧紧扣着自行车后座,和宿淮的身体保持距离。
宿淮侧了下头:“我说抓紧我。”
莫鲤权当没听见。
“等会儿是一个下坡,你也不怕摔下来?”
莫鲤沉默了一会儿,象征性地捏住宿淮的校服衣角。
“上了我的车就是我的人了。”他说。
莫鲤冷嗤一声,懒得搭理他。
见她故意倔强地不给反应,他翘了翘嘴角。
冬夜的冷风刮在脸上生疼,她缩在他身后,有些恍神,就是这一恍神,她险些晃下去。
下坡时,自行车速度很快,他丝毫没有按刹车的意思,自行车一溜冲出好远,吓得莫鲤条件反射般一下子搂住他的腰,惊魂未定。
等速度平稳下来,她才气恼地说:“你也不怕我真摔下来?”
他笃定地说:“不会的。”
莫鲤恨他恨得牙痒痒:“要是我真摔了,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宿淮笑了笑,空出一只手来紧紧抓住莫鲤环在自己腰上的手,嗓音很温柔:“我舍不得你摔。”
莫鲤愣了愣,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情绪。半晌,她的额头狠狠撞在他后背上,低声骂:“浑蛋。”
宿淮没听清:“你说什么?”
莫鲤大声骂:“我说你浑蛋啊!快放开我,我可不想出车祸!”
宿淮闷笑一声,松了手,重新抓稳自行车把手:“你抱稳了。”
莫鲤轻哼一声,嘴里不停骂着:“你浑蛋!你浑蛋!你浑蛋!”
宿淮嘴角含笑,任由她骂。
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喜欢跟他对着干的她,居然真的没有松开手。
“叮咚叮咚——”
门铃声响起。
司郁揉了揉太阳穴,起身下楼开门。
“哈喽!”戚长璇笑容灿烂地探出头来。
虽说放了月假,但周日还是照样要上晚自习的,她是特意跟老马请了假,说是马上期末考了,本着为班级服务的初衷,打算帮程逾巳恶补一番学习,这才过来的。
老马闻言很感动,再加上程逾巳的的确确每一次月考都进步了二十多分,一个学期下来,名次从倒数第一升到了中等偏下。
他将功劳归于戚长璇,轻而易举就放行了。
“考虑到你因为身体原因无法出门,所以我给你带了这个。”戚长璇亮了亮手里的几张电影光碟。
“之前注意到你家安装了DVD,所以我特意挑选了几张最近很火的电影光碟。”她换了拖鞋进门,“本来前几天就想过来一趟,但是这段时间真的太忙了。”
司郁抿了下唇,若有所思地盯着她手里的光碟:“你怕我无聊,特意过来送这个?”
她眼神澄澈,答得爽快:“对啊。”
司郁弯唇笑开。
他的房子很温暖,完全不是前几次的冰凉寒冷。
但司郁还是细心地替她拿了一条毛毯,她便裹着小毯子缩在沙发上。
“你不是不怕热、不怕冷的吗?怎么今天突然开了暖气?”她吸吸鼻子。
“不是今天开的,”他解释,“天气变冷了,怕你临时过来措手不及,所以干脆每晚都开着。”
戚长璇张了张口没说话,所以,这暖气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他这么一说,她反倒更加不好意思。他不像白天的时候情感淡薄,排斥任何人的接触。他比白天的那个他,更加温暖,更加有人情味,却偏偏只能一个人待在这栋小小的房子里。
她无法想象这样的孤独感。
正出着神,耳边听见他低低咳嗽了几声,他脸上明明恢复了血色,嘴唇不再惨白,但身体丝毫没有好转的意思,病反而越来越严重。
她好奇地问:“你晚上身体怎么会这么差,白天看你还好好的?”
司郁说:“另一重人格比现在的我要强大很多,他束缚了我,将我锁在黑夜,体能也降到最低,所以我什么也做不了。”
戚长璇皱了下眉:“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司郁抿唇笑了笑:“可能是他怕我吧?”
“怕你?”戚长璇更好奇了,“你有什么好怕的?”
司郁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怕我泄露他内心最真实的情绪啊。”
他炽热含笑的眼很温柔,饱含着万千情愫。戚长璇承受不来,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看她。
次日是周一。
戚长璇放了学除了喜欢去网吧打游戏外,偶尔会跟着左顾他们待在启风校外的小卖部里。
小卖部里间专门空置了一间房,搁着两台不怎么新的桌上足球,是老板的儿子买的,老板儿子去外地读大学后,便空置了。
老板跟他们几个很熟,因为他们经常在这儿买东西,饮料零食一箱一箱地买,甚至连上次李畅的冰棍外卖也是在这儿买的。所以老板把里间免费开放给他们玩,这也是独属于他们的秘密基地。
中午,莫鲤去找她以前在市一中的朋友们了,房间里男生们玩得热火朝天,女生们则在吃零食聊天。
陈斯圆提醒戚长璇:“对了,七七,元旦会演那天,你记得给我安排一个好位置,我要带上灯牌和应援物给你加油助威。”
崔笛子乐呵呵地说:“七七肯定不会忘记的。”
戚长璇说:“放心吧,你们几个坐同一排,保证视野好。”
元旦会演本来只有高一年级全体师生要参加,但因为临时加了一个节目,所以特意安排了位置给高二年级的学生。
陈斯圆喜滋滋道:“那就行。”
那头左顾在嚷嚷:“喝的没了,我去买,有谁要带?”
小卖部生意很好,尤其是中午,很多到得早的学生守在校门口等着开门放行。
左顾一从里间走出来,就从不少买水买零食的人中看到了程逾巳,他的黑色兜帽不论在哪里都很显眼。
左顾兴奋地朝他招手:“嘿,程逾巳!”
被热情呼唤的对象程逾巳没太大反应,瞟了他一眼,接过小卖部老板找的零钱。
左顾早学会了戚长璇的厚脸皮,继续冲程逾巳招手:“进来一块玩呗。”
程逾巳转身打算走人了。
“哎,校门又没开,你在门口等也是等,进来等也是等,还不如进屋里等呢……”
程逾巳还是没有跟他说话的兴致。
“而且七七她们都在里头。”
里头几个女生畅所欲言,丝毫没注意外头的动静。
几个人从最新播出的电视剧电影聊到欧美日韩的潮流明星,尤其是追星少女陈斯圆,给她们“科普”了48系跟韩团的区别。
不仅“科普”,她还强烈“安利”自己的男神,翻手机里的照片给她们看:“我的理想型就是小栗旬那种,痞帅痞帅的男生。”
崔笛子说:“我永远爱逍遥哥哥!”
戚长璇对明星兴致不高,听得想睡觉。
崔笛子扭头问戚长璇:“七七,你的理想型是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陈斯圆举手抢答,“就是那种对人冷漠、毒舌又脾气差的,用三个字来概括就是……”
“呸呸呸!”
戚长璇翻了一个很大的白眼,阻止她把那个名字说出口:“我是吃饱了撑的吗?”
正好掀开帘子走进来的左顾乐了:“我倒是觉得斯圆说得很有道理。”
他冲陈斯圆挤眉弄眼,两人只差没默契地击个掌了。
戚长璇扭头正打算反驳,却看到了跟在左顾身后的程逾巳,他走进屋,视线和她对个正着。
他没有温度的淡漠目光看得戚长璇心头微微一跳。
戚长璇回过头郑重其事地说:“我呀,喜欢温柔型的,就是那种体贴入微、事事关心我照顾我的。”
崔笛子笑起来:“就是有绅士风度的那种吧?”
戚长璇赞同:“对对对,就是这种。”
陈斯圆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她瞄了眼程逾巳,见他毫无反应,只好无奈地说:“戚长璇你清醒一点,别这么做作。”
“你以前玩过‘桌足’吗?”左顾问程逾巳。
程逾巳在沙发上坐下,他漫不经心扫了两眼在一旁玩得起劲的两个同班同学。
“没有。”
听到满意的答复,左顾摩拳擦掌蓄势待发:“我演示给你看。”
上一次月考,程逾巳超了他一分,这次他有意要在程逾巳面前炫耀真正的技术。他成绩虽然不怎么样吧,但胜在眼睛尖、手指灵活、桌足经验丰富啊。这不,他轻轻松松控制着操纵杆,在对面魏靖南的围堵下接连进球。
魏靖南措手不及,来不及反应:“你慢一点!”
“怎么样,怎么样?”左顾冲着程逾巳得意地笑,坐等他的夸奖,“不吹牛,我可是技术流。”
程逾巳皱了下眉,神情恹恹:“不怎么样。”
果然,他嘴里就没一句好话。
左顾一脸悻悻道:“那你来试试?”
程逾巳和魏靖南对打。
没两分钟,程逾巳就进了五个球,魏靖南手忙脚乱根本来不及阻挡。
左顾拉开魏靖南亲自跟程逾巳对打,边打边埋怨魏靖南:“你水平太烂了吧,连新手都对付不了?”
魏靖南还是不敢和程逾巳说话,小声跟左顾解释:“不是我的问题,是他真的很厉害。”
三分钟后,在左顾的围追堵截下,程逾巳再度轻而易举地进了几个球。
程逾巳厌倦了:“这种小儿科游戏有什么好玩的?”
见程逾巳不玩了,左顾泄了气,像被霜打过的茄子愁眉苦脸地说:“不打了,不打了,今天运气不好。”
在一旁围观的戚长璇早早预料到了结果,贴心地安慰他一句:“没关系的,不就是输了几个球吗?相信自己,下次会输得更多的。”
陈斯圆也装模作样安慰他:“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点九九九九九嘛。”
魏靖南也过来补刀:“这下你总算相信不是我技术差了吧?”
戚长璇幸灾乐祸地总结:“叫你嘚瑟。”
左顾无言以对,心里悲痛万分,自己到底都交了一群什么损友啊。
周二周三的期末考很快就过去,戚长璇正常发挥一点也不紧张。
真正令她紧张的是,周四下午的元旦会演。
他们的表演形式,学校领导觉得很不错,再加上他们是学霸队,代表的是启风学校的整体形象。他们的节目被安排到了最后一个,三点半才会轮到他们上台。
所以三点出头的时候,他们才出发往礼堂走。
走到艺术楼外,就看到四楼窗外挂着一条长长的横幅——预祝启风“复仇者联盟队”演出圆满成功。
队伍的名字是戚长璇取的,“复仇者联盟”强强联手,天下无敌。
横幅很打眼,是昨晚左顾、李畅几个男生临时起意一起搞的,和旁边实验楼几天前不知道哪个高一班从三楼挂出来的“正义联盟队”,遥遥相望。
他们几个虽然平时吊儿郎当、不务正业,但关键时候还是挺仗义的。
不仅搞横幅,在陈斯圆的指导下,左顾一咬牙一跺脚,还买了好几箱矿泉水、小面包,在学生入场时站在入口分发,说什么要替戚长璇撑场子,不能在那帮高一的面前输了面子。发一个说一句,请多多支持最后一个节目。
这样一套流程下来,搞得戚长璇哭笑不得。
帷幕拉开前,戚长璇深呼吸,和其余几个人互相打气。
她风趣的几句话,一下子冲散了那些从没以这种形式上过台的学霸之间紧张的气氛。
宿淮望着钢琴有些出神,不料身旁突然出现一个身影。
那人强硬地按着他的肩膀,不许他乱动:“看你主持大大小小的节目这么多次了,怎么连领带都打不好?真丑。”
她动作有些粗鲁地拆开他原本的领带,不跟他对视,低头重新帮他打好领带。
她手很巧,轻轻松松便帮他打了个漂亮的形状。
她手指很轻地抚平领带上的褶皱:“好了。”
她转过身,打算站到设计好的位置上,却突然被宿淮伸手拦住。
宿淮若有所思地笑了笑,知道她在别扭,把她转过来面对着自己,接过她的话头自然地回答:“我学不会。”
“开什么玩笑?你不是事事都要做到极致的吗,连领带都不会打?”
“可有些事情不用。”
他微微仰头看着面前倔强的少女,握住她的手笑看着她:“正好,我身边缺一个会打领带的人。”
她抿紧嘴唇没说话。
“莫鲤,你会,我就不用会了。”
莫鲤一默,挣开他的手:“那你要求可真低。”
帷幕拉开。
包括戚长璇在内的几个人朗诵完毕,最后是一小段莫鲤的独舞。
宿淮的目光从黑白琴键落到舞台中央穿着雪白舞裙的身影上。
莫鲤从小便学舞,他在一中的时候就听说过,却从没见她在大众面前展示过。她动作流畅、身形优美,每一个侧身都无比惊艳,手臂弯曲、脖颈上扬的每一个弧度都像极了最精美的艺术品。
音符在指尖跳跃,而她在他眼底旋转不停。
每一帧的画面都弥足珍贵,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些会一直在他心里珍藏许多年。
演出完美结束。
节目全部结束后,他们留下来和领导合影。
一群人簇拥着戚长璇和宿淮,校领导们对他们赞不绝口。莫鲤默默看了一会儿,觉得他们这种人是天生要受到上天宠爱的,和她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一个人回了后台。
几个刚表演完节目的高一年级的女生还没走,正围坐在一块聊天。看到莫鲤过来,她们神情各异:
“她怎么也上台了?”
“对了,你有没有听说宿淮在追她?”
莫鲤对她们的话置若罔闻,走到化妆台那边翻找自己的外套。来了启风学校后,她低调了很多。不论在哪个学校,她都身处流言的中心,要是面对每个讽刺她的人,她都选择回击,只怕手早就残废了。
见她没反应,那几个女生更加大胆。
“怎么可能?最后那个节目不是一群学校的学霸吗?她成绩有很出色吗?我看啊……”说话的女生压低声音,“是她对宿淮死缠烂打吧,不然怎么可能混进那个队伍?”
莫鲤倏地朝她们看过去。
总是有一些恶毒的人,自以为高高在上,用最恶劣不堪的利剑对准别人,嘲笑别人。
对别人评头论足,言语中把别人踩在脚下,以此填补内心的空虚。
她不屑地笑了笑,可惜自己不是随便就能被舆论击得千疮百孔的人。
“怎么走这么快?”
宿淮走进后台,他三两步走到莫鲤身旁,把搭在椅子上的大衣给她披上。
那几个女生看到宿淮出现,赶紧站起身热络地喊:“学长。”
宿淮余光都没给她们一个,对谁都很随和的他,直接无视了她们。他脸色有些难看——他听到了她们的言论。
“反正没我的事,饿死了,还不如早点走。”莫鲤说。
宿淮笑了笑:“总之,谢谢你今天过来帮忙。”
“小事而已,有什么好……”
宿淮打断她:“如果没有你,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懂了,他是故意说给她们听的。
“要我怎么谢你?”
“不谢也没关系。”
“你帮了大忙,当然要谢。”
莫鲤终于把自己的外套从衣服堆里翻了出来,她正要说不用,就听见其中一个女生不屑地哼了一声:“虚伪。”
莫鲤笑了。
莫鲤径直走过去揪住那个女生的衣领,她微微抬起下巴,表情似笑非笑的:“怎么,嫉妒啊?”
那个女生没想到莫鲤这么横,脸都吓白了。
她用手掌轻轻拍了拍那个女生的脸:“刚才是你说的虚伪吗?”
那个女生只会摇头。
“我很好奇,你们背地里插刀,表面上又装无辜,到底是我虚伪,还是你们虚伪啊?”
“莫鲤。”宿淮喊了一句。
那女生以为宿淮看不过眼,觉得她太过分,忙不迭带着哭腔说:“学长,学姐她……”
宿淮目光定定落在莫鲤身上:“时间不早了,想吃什么?”
莫鲤扭头冲他笑道:“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