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影疏的小心事
1.
在上海时由于被人盯着,他们过得如履薄冰,回了家且又没了事情,每个人都闲得很。
这闲着闲着,大家伙儿就开始八卦起来。
在摊子上吸着面,老五腾出一只手拍在燕斜风的肩膀上。
“小疯子,你老实说,”老五声音含糊,“你这三天两头的和顾小姐往外跑,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儿了吧?”
燕斜风夹面的手微微顿住:“我们能有什么事?”
当顾影疏走到面摊边上时,她听见的就是这么一句。
老五要么埋头吃面,要么专心八卦,也没注意边上来了人。
他从面条上移开眼睛,下一瞬就目不斜视地望向燕斜风:“别装了,感情的事儿哪瞒得住?上将眼下不一样了,也不看别的女人,也不出去快活,每日除了忙公务就是找慕小姐,连顾中校那边都说了个清清楚楚。”老五一抹嘴,“上将和顾小姐的婚事可是解除了的,可顾小姐还每日往军部跑……啧,你说咱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顾小姐哪是来找上将的,人家分明就是找你小子啊!”
燕斜风停了停。
他心下一动,又不敢多想,生怕是自己自作多情。他怕将假的当了真,将虚的认作现实,真迈开腿走向另一个方向,末了发现是错的,会连朋友这个名义都保不住。
“别多想,顾小姐……”他定了定,“顾小姐只是无聊而已。”
“无聊?”老五抬头嗤道,“谁……”
听闻这道女声,他的话噎在了嗓子眼儿。
“谁什么?”
燕斜风身后,顾影疏比了个手势不许老五说出自己在这儿。老五咕“咚咽”了口水,干巴巴地笑着继续说下去:“谁、谁没事儿来军部玩呢?”
“说不准是习惯呢?”燕斜风挑了一筷子面,若无其事道,“你也不是不知道,顾小姐从十几岁开始就三天两头来军部找上将。没准儿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一时半会儿改不掉,这才闹出这些误会。”
老五眼观鼻鼻观心地安静吃面。
这些话没说服旁人,倒是说服了他自己。燕斜风自嘲似的:“顾小姐心里存着上将这么多年,她看起来是个软软弱弱的小姑娘,其实性格里也有几分豪爽硬气。你说,她看中一个人,哪那么容易变?哪那么好改?她便是现在来找我,也和找上将的意思不一样……”
小疯子你可别说了,再说下去,顾小姐的脸都要黑成锅底了。老五目不忍视,脑袋几乎要埋进面碗里。
偏偏这时候燕斜风把他扒出来:“你做什么?”
“没、没做什么。”
燕斜风看他这表情觉得好笑:“不就吃个面吗,你心虚什么呢?”
老五在心里叫苦不迭,万幸顾影疏走了过来。
“他不是心虚,是看见我了。”
顾影疏把提包往桌上一放,老五见眼前两个人开始对视,抓住时间踮着脚立马溜走了。
2.
燕斜风没想到顾影疏会忽然出现,他愣了愣:“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老五问你我们是不是有什么的时候。”
现下临近傍晚,外边凉风习习,可燕斜风觉得很热,顷刻便出了一身汗。
“我……”他支支吾吾,好半天都没说出来话,“你站那么久累不累,要不要点一碗凉茶?”
好不容易燕斜风才找到了话头,顾影疏却完全不搭茬儿。
她就那么盯着他看,盯得人浑身发毛。
燕斜风这会儿面也吃不下了,脑子也乱,一时间什么也想不起来,只知道对着顾影疏发呆。
“小风哥哥。”
她这一声总算是把燕斜风的意识唤清醒了一些。
想到先前老五说的话,燕斜风在桌子下直搓裤腿。
他连忙同她解释:“其实你也不用为那些话不开心,队里近段时间很闲,总爱传一些不靠谱的话。我下回同他们说说,叫他们不要再多嘴了……”
“不靠谱的话?怎么就不靠谱了?”顾影疏咬着牙一拍桌子。
这小摊的东西都有些旧了,桌子也糙,顾影疏没留神,手心里扎进去根木刺。
“嘶……”
她原是在生气的,被这么一刺,她的气势瞬间就弱下来,只顾着疼得捧着手掌吹气。
“怎么了?”燕斜风也顾不得别的,抓过她的手,“你别乱动,这根刺有些深,我帮你弄出来。”
顾影疏正想和人发脾气,结果遇见这么一遭,她不止不能骂人,还得乖乖坐在这儿摊着手给他。哪儿来的这种事情?
一身刚刚奓起的毛被迫又顺回去,顾影疏心不甘情不愿地鼓着脸,眼睛却诚实得很,一直黏在燕斜风的身上,半刻也不离开。
此时,燕斜风正专注地给顾影疏挑木刺。
他的动作很轻,还间歇性给她吹吹,生怕弄疼了她。很奇妙,顾影疏看着看着,心就平静下来,脾气也不想发了,嘴角也有了弧度。
感情是禁不起对比的,譬如她年少时总爱追着李风辞,现在想来也就是一时的向往,还真算不得什么喜欢。
而她能够想明白,全是因为燕斜风。
其实顾影疏并不那么反对娃娃亲,若是没有燕斜风,她嫁给李风辞也不是不可以。可她遇见了燕斜风,明白了什么是心动,什么是喜欢,什么是揪心,什么是恨不得时时刻刻跟在对方身边,怎么都不想离开……
体会到这些之后,顾影疏觉得她再不可能勉强自己接受与其他人的婚事。于是她同李风辞商量着,怎么才能正式一些告知家里,推了那门娃娃亲。
她想,我喜欢一个人,就是要和他长长久久在一起的,除他之外,任何人都不能占着我给他留的那份长久,谁也不能去碰他的位置。
那个人只能是燕斜风。
顾影疏边想,边又委屈起来。
她都做得这么明显了,可他怎么还不知道呢?
或者,他是不是一直知道,只是装不知道?他是不是根本不喜欢她?
“怎么还哭了?真的这么疼?”
燕斜风挑完刺,正想和她说“好了”,就看见她泪眼汪汪地望着自己。
他慌了慌:“不哭不哭,是我下手重了,对不……”
“不是这个。”顾影疏吸着鼻子,“小风哥哥,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喜欢我?”
“我……”
“我每日来军部找你,这意思再明显不过,谁都看出来了……我晓得你不解风情,你看不出我也不怪你。但现在,他们都同你说了,你还是不愿去看。”顾影疏抹脸的力气很大,她抹得眼角通红,“你是不是故意的?你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承认……”
顾影疏越说越难过:“你就是不喜欢我!”
燕斜风被激得耳朵都红了:“不是,我没有,我喜欢你。”
仿佛全世界都安静了,时间在这一瞬被无限拉长。
他收声收得突然,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讲了什么,一时间坐立不安。可顾影疏不依不饶:“你骗我,你说的不是真的,你就是哄我……”
燕斜风叹一口气。
原以为被激出真心话已经是极限了,没料到这个小丫头还这么揪着不放。燕斜风觉得无奈,可在无奈之余,他想起顾影疏的那些话,心底便又泛起些甜来。
那些甜是从一个口子里冒出来的,她方才那一番话像是软玉片成的小刀,在风里轻轻一割,便将空气划开,继而冒出许多小气泡。那些气泡或大或小,每一个都带着他的真心,都是他在渴求她却以为自己没指望得到时藏住的。
现在它们被放出来,因她的一句话被放出来,又叫人欣喜,又叫人措手不及。
燕斜风的声音发沉:“我不骗你。”
“那你……”
“我是真害怕你因为那些传言不开心。”燕斜风有许多话想说,可在看见她可怜兮兮的眼泪时,又把话全都吞进了肚子里。
她实在是太过可爱,可爱得让他都语塞。
而所有的话,也就都变成了不重要和不必说的。
他唯一想说的,也是他唯一对她说的,只是一句:“我是真的喜欢你。”
“真的?”顾影疏拿湿漉漉的眼睛望他。
燕斜风点头,是十二万分的专注和认真:“真的。”
“那你是个傻子吗?你喜欢我为什么不和我说?你不和我说,我怎么答应你?”
顾影疏捶在他的肩膀上,看着用力,实际上却和小猫抓痒似的,打得一点儿不疼,反而还让人挺舒服。
燕斜风没想到她会问他这么一句。
是啊,他为什么不说呢?他不想说吗?他是心甘情愿地把她推向李风辞的吗?
当然不是,不可能是。
有那么一刹那,燕斜风恨不得把自己这些年藏住的心事全说给她听。
他想告诉她,他也会害怕,会担心,可组织了半晌的言语,临说出口又觉得没有必要。她不需要知道他这些年望着她时有多难过,不需要知道他是怎么压抑着感情待在她的身边,不需要知道他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在给她和李风辞制造机会。
她只要知道他喜欢她就好。
“我真是个傻子,一直没告诉你,害你这么生气。”燕斜风嘴上道着歉,笑得倒是比任何时候都灿烂,“我错了。”
“你本来就错了。”
“嗯,本来就错了。”
抹了一手的眼泪,顾影疏有些恼自己。她有点儿害羞,又不想承认,只能翻着倍挑燕斜风的毛病,试图把自己的尴尬遮掩过去。
“若我今天不这么说,你还不晓得要气我多久,你这是错上加错。”
燕斜风痛心疾首道:“对,我简直不是个东西。”
“不行,不许你这么说。”顾影疏哼哼唧唧,“你明知道我喜欢你,你这么说,就是打我的脸。”
小丫头闹别扭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玩手,几根指头在一起绕来绕去。燕斜风知道,只是没点破。他对她了解得很,也因为这样,总是无可奈何。
说到底,他乐意宠着她,乐意看她闹脾气,乐意哄着她。
他是真的喜欢她。
今儿个是个晴夜。
夜里的星星很多,新月如钩,边上有薄云飘来,它亮得朦朦胧胧的。
很好看。
被燕斜风牵着走在回家的路上,顾影疏偷偷看他,正好捕捉到他唇边的一抹笑。下一刻,手上的力道紧了紧,燕斜风转头,先是大方地让嘴角的弧度弯得更深,继而又不好意思似的挠了挠头,握住她的力道也放松了些。
顾影疏咬了嘴唇回握过去,燕斜风微愣,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再次将她牵紧。
说明白的感觉真好呀。
夜幕下,顾影疏眉眼弯弯地踩在星光月光上。
虽说她早讲过自己长大了,不能再随便哭了,可今日哭得真值。若早知会是如此,她便该早早到他面前哭一场,哭得天崩地裂,一次不行,她就天天来哭。这样的话,他们怕是早能牵手了。
顾影疏得寸进尺,在心里默默想,真是亏了呀。
3.
这大概是顾影疏最不愿回家的一天,好在燕斜风同她说明个儿军部无事,下午早些回来,晚上给她做好吃的,这才安抚好她。
虽说不情不愿,但顾影疏回家之后还是笑嘻嘻地扑进顾夫人的怀里。
她撒娇打滚好一会儿,将顾夫人拖进自己的房间。
“怎么了?”顾夫人掂掂她的下巴。
顾影疏说得很慢,话里话外都是化不开的黏腻:“我呀,就是觉得,我好像可以告诉您那个人是谁了。”
“哟。”顾夫人一挑眉,“你们成了?”
顾影疏低着头笑,她轻轻一颔首。
“他叫燕斜风,您知道吗?小风哥哥长得好看,人也好,本事也大,而且他说他也喜欢我。对了,您记不记得前几年辽东那一场仗?他当时可是受了重伤呢……”
顾影疏原先说得眉飞色舞,却在讲到他的伤时露出心疼的表情。
顾夫人就这么听着。
她摸着小女儿的头,望着靠在自己怀里的小女儿,笑得格外温柔。她总觉得顾影疏还是个小姑娘,可不知不觉,小姑娘也长这么大了,都会去喜欢人、心疼人了。
说起顾影疏,她生来就是个欢脱的性子,打小心里就藏不住事儿。她有了在意的人,这一点,顾夫人怕是比她还要早发觉。在发觉之后,她也曾经担心,偷摸着让人调查过。
顾影疏可能不会晓得,顾夫人说着不知她心上人是谁,其实比谁都还要清楚。
顾夫人早就查过燕斜风,也早就摸清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她了解女儿、担心女儿、怕女儿被骗,甚至还同丈夫商量过这件事儿。他们讨论,说顾影疏年纪还小,会不会识人不清,要不要干预他们。
但讨论来讨论去,他们什么也没做。
最后,他们都选择尊重女儿。
事实证明,燕斜风没什么不好的,尤其顾影疏喜欢他,他们便更什么好说的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人比他们更希望顾影疏过得幸福。只是,除了顾影疏本人之外,就算他们是她的父母,也不能全然保证什么才是她最想要的幸福。
既然如此,还不如就让她自己来选,他们只要在她身后挑出那些不好的东西,让她一路能走得更安全一些。
顾夫人用手梳理着小女儿的头发,听她讲他们的故事,心道,看她这副模样,还真是喜欢极了那小子。
“你可不能让他知道你这么喜欢他。”顾夫人终究没忍住,“否则,你被他拿捏住了可怎么好?”
“拿捏?不会的!”顾影疏不假思索道,“小风哥哥也很喜欢我,不比我少呢,我能感觉到。那些喜欢像是有实质,清楚分明地摆在我面前,我一眼就能看得见。”
顾夫人看她自信满满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么确定?”
“其实我一直确定。”顾影疏说着吐吐舌头,目光闪烁,“我能感觉到,只是他一直不说,我今儿个、今儿个……用了些小技巧,才让他把话说出来。”
顾夫人听得逗趣:“我们姑娘还会用小技巧了?”
顾影疏脸上一红:“我其实很厉害的。尤其是对小风哥哥,他从不会怀疑我。就算我的陷阱做得再明显,他也会好好跳进来,跳完以后,还得和我笑笑,问我这个陷阱挖得辛不辛苦,下次不用这么费神。”她有些得意又有些懊恼,“我这样是不是不好?”
顾夫人摸摸她的头:“只要你喜欢他,没想害他,这些小技巧就没什么不好。”
“嗯,我也这么想。”顾影疏窝在顾夫人怀里打了个呵欠,“妈,等我们再好一点儿……不是说我们现在不好,其实我们已经很好了。我是说,再好一点儿,我就带他来家里,行不行呀?”
“行。”顾夫人微微笑,“那我现在能和你爸说了吗?”
“不能,我要自己去和爸说,我要给他一个惊喜……”
顾影疏今天闹得累了,晚上又讲了这么许久,一时没撑住,就这么靠在顾夫人的怀里睡了起来。她强撑着要睁眼,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您说不清楚,小风哥哥可好了,我要自己去和爸说,我才能说清楚……”
“好好好,你才能说清楚。”
顾影疏带着笑睡过去,书桌上,有一个笔记本被风翻开。
本子很厚,记录了她满满的心事。
这个呆子真是要气死我!我受不住了,受不了这个委屈。我明天就要去同他说,也是,算算时候也差不多了。我必须告诉他我喜欢他,哪怕他不喜欢我,哪怕他不让我喜欢,我也还是要喜欢他。
顾夫人原本是想过去把本子合上,可她看见这一页,不自觉便笑出了声。
说什么自己十分确定,说什么用了小技巧,还不是会有不安?连着这么多页都在反反复复,想告诉他又不想告诉。
顾夫人一页页往前翻,这丫头实在是个小女孩,还偏喜欢装大人。她看得不时失笑,直到看见本子里靠前的一段。
今儿个煜欢问我为什么不喜欢李风辞,说他是上将,说他身手好,还有名,问我怎的偏偏喜欢小风哥哥?怎么说呢?李风辞那个人呀,说起来也不是不好,只是我既认识了小风哥哥,再看他,便总不自觉要将两人比较一番。我同她说,你不知道,我的小风哥哥,他也是拿枪的,很有能耐,比李风辞好多了。他在我面前会害羞,还会给我做皮冻。
小风哥哥还以为我不知道呢,我说想吃皮冻,他就会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去菜场买最新鲜的肉,熬一个上午,沉一个中午,再放一个下午把它冻上。到了晚上,他会把皮冻切成小块,每一块都是正好的一口。然后他调好酱汁,拌好它们,把那一小碗端到我面前。明明是精心准备的,他却非要和我说是熬汤顺便做的,要我不要嫌弃。
顾夫人看着那些字,几乎都能想象得出,顾影疏眉眼带笑地写下它们的样子。
你瞧,我喜欢的小风哥哥这么好,我都见过他了,哪还会觉得旁人有什么可心动的?我从前以为最动人的便是风花雪月,遇见他之后才知道,这世上没有一件东西能抵得过他端到我面前的那碗凉拌皮冻。
她的笔迹到这个地方一顿。
若有,那就是他端上的另外一碗。
看到这里,顾夫人合上了本子。她回头,见顾影疏睡得香甜,心下也生出些许欣慰。
她的小丫头,果然是长大了,是真长大了啊。
尾章
她的小风哥哥,是甜的
古时候的七夕是乞巧节,要为牛庆生,要拜织女、拜魁星。现在却没了那么多讲究,街上热热闹闹,都是单纯过节的人。
顾影疏抱着一包巧果吃得开心。
走在人群里,她看看这里,摸摸那里,对什么都新奇。这份新奇不是因为没过过七夕,而是因为这是第一次,她心里的人在七夕时候陪在她的身边。
“小风哥哥,你不吃吗?”顾影疏抓起一个巧果给他。
燕斜风浅笑:“你吃就好。”
“可我想要你和我一起吃,你是不是觉得太甜了?要不我给你换一个……”
顾影疏作势就要低头找,燕斜风却拦住,就着她的手把那个小果吃进去。
“不用这么麻烦,你给我什么我都喜欢。”
顾影疏有些得意,她掩饰似的哼了一声,脚却踮了踮,尾音也扬起来打了个转儿,最后落在一声笑里。
“欸,那边是什么?好多人。”
燕斜风在人流里牵着她:“过去看看?”
“嗯!”顾影疏跟在燕斜风身后。
他为她破开人群,挡在她的身前,她这一路走得极为顺畅,半个挤着她的人都没有。
“呀,是写愿望抛上树的活动。”
顾影疏站在树下,看着树前的人拼命地把写了字的红绸往树上扔,边上许多叫好的,但在有人没扔上去时,大伙儿也会毫不留情地笑出声。
她兴冲冲地指着枝干回过头:“小风哥哥,我写一个,你帮我扔到最高的那一根树枝上好不好?”
“好。”
燕斜风给她拿了笔:“要写什么?”
顾影疏接过,毫不犹豫地就在红绸上写起来。
她说:“我要写你!”
顾影疏弯着眼睛,她写得认真,声音里满是雀跃:“我喜欢你,想和你长长久久在一起。所谓长久,倘若我是神仙,那便是生生世世,可没办法,我不是,所以,我便只求这一生一世了。”
红绸上的字迹娟秀,写的是“顾影疏要和燕斜风一生一世在一起”。
他看一眼,笑了笑,执起她刚刚落下的笔,悠悠闲闲地改了两个字。
“既然想的是生生世世,那么便写上生生世世,有了最好,没有也不亏。”
顾影疏怀里抱着巧果,心里却比吃了巧果还甜。
她乐了许久,“哎呀”一声:“这么贪心,菩萨会不会不答应我?”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儿,要菩萨答应做什么?”燕斜风凑近她,“我答应你不就好了。”
顾影疏故作严肃地点头:“说的也是。”
“快扔快扔,扔到最高那一根树枝上!”严肃不过几秒,顾影疏就推着燕斜风来到树下,她目标明确地指向顶上,“那根,小风哥哥你看见了吗?就那一根!”
“嗯。”
燕斜风将红绸的两端分别绑在捡来的小树枝上,他退远几步,猛然一扔——
周围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阵阵叫好声!
“好!”
“厉害啊,小伙子!”
“这该是今晚扔得最高的红绸了吧?”
每个人都望着燕斜风拍手称赞,燕斜风却谁的话也不理,只笑着回头,转向顾影疏。
月下枝影摇曳,周边人山人海,无数的红绸随风晃着,他的眼里却只有她一个人。
顾影疏小步跳着上前,环住他的脖颈——
长街喧闹,她的声音很轻,可是万千纷杂里,他独独听见了她的话。
她问他:“我们的愿望是挂得最高的,所以也最有可能实现,是不是?”
燕斜风回抱住她。
他应得简单却坚定,仿佛是在佛前虔诚地焚香许诺。
他说:“一定会实现。”
一定会实现,他们的长长久久,他们的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