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他時春風和煦

Extra episode你要輕輕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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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長月最終得償所願,談過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之後,她不光得到當初已經作為戒指送給自己的小店,還在戀愛兩周年的紀念日當天迎來了一場溫馨的求婚。

求婚當天,金帥、齊雷、白晶和冰球隊其他成員都來到現場,小小的包房內擠滿了人,當一枚嶄新的鑽戒被套上高長月的無名指時,她看著單膝跪在身前的人,滿意地點點頭。

嗯,不錯,這次總算不是拿什麽東西來抵,而是捧來一枚真正的戒指,有長進了。

婚後不到半年,高長月某天在店裏清算賬目,聞到後廚飄來一陣陣濃鬱的奶香味,突然覺得胃裏上下翻騰,幹嘔了兩聲。

這狀態一直持續到中午,被後廚眼尖的大姐看見,連忙拖著她去醫院,一係列檢查做下來,沒錯,她懷孕了。

拿著孕檢報告,高長月感覺緊張,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大姐坐在一旁安撫道:“沒多大事兒,你們小夫妻啊,第一次為人父母,難免會緊張些,沒事啊,放輕鬆……”

孟明朗今天被叫去體委大樓了,高長月抖著手給他打電話,沒人接,於是她讓大姐把自己送到樓下,一分鍾都不願意耽擱,她想快點見到他。

在樓下等了十幾分鍾,高長月又撥了個電話出去,這次鈴聲剛響兩聲,她就看見從大門口走出來的人,手正往包裏拿手機準備接電話。她一看見他,就把電話給掛了,然後衝那邊招招手。

本來因為激動想跳兩下,但想到肚子裏的小生命,她立馬又不敢動了。孟明朗拿出手機發現電話已經被掛了,大概看到未接來電提示,於是抬頭往周圍看一圈,正好看到她衝這邊招手的樣子。

“你怎麽跑來了?”他走過去問。

高長月樂嗬嗬地盯著他,手自然地牽起他的手,迫不及待地把那隻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說:“你有寶寶了。”

孟明朗隔著衣服用兩根手指捏捏她的肚皮,笑道:“我知道啊,你不早就是我的寶寶了嗎?”

他們熱戀之後,就學著那些年輕小情侶,互叫對方寶寶,可她現在說的不是這個。

“哎呀,不是這個……”高長月難為情到不知道怎麽開口。

“那是什麽?”

“是小寶寶,”高長月索性把包裏的孕檢報告遞過去,“你要當父親了……”

孟明朗臉上的表情簡直可以用“精彩”來形容,從蒙到驚,由驚變喜。他的眼睛閃爍著,看著她的肚子脫口而出:“什麽?”

“什麽‘什麽’,你自己看。”

他接過那份報告,邊看邊反複確認:“這是真的嗎?”

高長月眼睛帶著笑意,他問一遍,她就點一次頭。孟明朗最後看完報告,手撫摸她的小肚子,驚道:“這太神奇了,你能感覺到他嗎?”

“我試一下,”高長月說著就閉上眼睛,幾秒後睜開眼,“還太小了,感覺不到……”

孟明朗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作為一個醫學院畢業的人,問出了一個多麽傻氣的問題。他忍不住抱著自己的老婆親了一口,說:“我想把你抱起來,轉一圈,可以嗎?”

高長月紅著臉把頭埋在他的胸口,悶聲說:“我想轉兩圈,不過你要輕輕地抱我……”

“好,我輕輕地……”

不知不覺,兩人不光動作很輕,就連講話的聲音都像講悄悄話一般,生怕嚇到那個還未成形的小生命。

他們在原本很平淡很平淡的一天迎來了一個新生命,從此懷揣著喜悅與忐忑度過了艱難的十月懷胎。

又是一個兩年後。

孟肖因為醫院的事情,在今年春節期間需要出國一趟,他們的兒子也不回國,家裏隻剩下江姨一個人。高長月在年前趁孟明朗出去遛孩子的時候,悄悄給江姨打了個電話,於是除夕夜的前一天,兩人帶著孩子把孟明朗“挾持”回了冬烏鎮。

其實這幾年裏,高長月偶爾都會陪著他回來,隻是每次一到外婆家,就和當初一樣,在門口看一眼就走,而另外一位老人,他們至今都沒見過。

這次高長月和江姨商量的不僅僅是看一眼那麽簡單,她們決定留在這裏過春節。可孟明朗似乎因為多年的習慣使然,又或者是始終和外公隔著一道巨大屏障,當外婆佝僂著背把那扇木門打開時,他卻遲遲跨不出那一步。

孟明朗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扶著孩子的背,就定定地站在門口。高長月看了他一眼,隨後朝江姨使個眼色,江姨率先跨進去了。

高長月自然地挽上他的胳膊,暗自用一股力把孟明朗帶著往前走。走近兩步,小院的風景盡收眼底。院裏有一個用葡萄枝架起來的小涼亭,院牆兩旁是鬆散的泥土,上麵種著一些時令蔬菜;再往前走兩步,能看到房前的石台上橫放著一張老藤椅,上麵躺著的老人胡子花白,手裏捏著舊時的煙杆子,口中正吐著白霧。

幾人一齊停在硯台下三兩步的位置,等著後麵關上門的外婆走上前,拍了拍老伴的肩頭,藤椅上的老人才微微睜開眼睛,露出的瞳仁裏透露出歲月的滄桑。

孟明朗見狀,彎腰把孩子放到地上。他突然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包括江姨和高長月,麵對這個二十七年前死活不願認自己外孫的人,他們一瞬間都不知道怎麽開口。

孩子的名字是高長月取的,叫孟餘,是個男孩。孟餘被父親放下後,像是獲得了自由般,剛剛學會走路不到三個月,就敢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甚至手腳並用,爬上了有兩級石階的石台。

藤椅上的老人看到有人進門,卻一直無視,招呼都不願意打,直到那個小人兒爬到他的麵前,抓著他的寬褲腳慢慢站起來,他臉上才有了表情,看到這麽一個粉嘟嘟的孩子,誰的心能不軟?

外婆站在藤椅後,看著孩子一點兒也不怕生的樣子,深陷的眼窩漸漸就濕潤了。藤椅上的老人不動聲色地用手指把煙杆上的煙滅掉,伸出一隻手把搖搖晃晃的孩子扶穩。

高長月鬆了一口氣,揪揪孟明朗,兩人一番眼神溝通後,一起出去把帶來的年貨一件件搬回家裏。

他們在外公外婆家一待就是七天,江姨因為要回醫院上班,年後三天就走了。這七天裏,孟餘小朋友最喜歡去看圈養在院裏的小雞,小手指著那群小雞崽咿咿呀呀。藤椅上的老人不知疲倦地牽著重外孫的小手,一遍又一遍地去看小雞,時而躺回藤椅上小憩,孟餘小朋友就跟著爬上去,趴在他身上一起睡。

孟明朗在屋裏看到這一幕,心裏的酸澀已經被幸福感填得滿滿當當。他趁外婆不注意,快速親了高長月一口,然後小聲說:“謝謝你。”

“謝什麽?”高長月被親蒙了。

“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謝謝你把嶄新的生命帶到這個世界,謝謝你讓我和外公之間的隔閡消失……”

“這麽說,我也要謝你了,”高長月同樣親了他一口,“謝謝你,在這個世界上給了我一個家。”

他們都要感謝彼此給予對方的一切。

離開冬烏鎮的前一天,孟明朗帶著高長月和兒子一起爬上山,三人在陳怡的墓前遇見餘思久和餘小枝。

遠遠就看見餘思久迎著冷風站在墓碑前,捂著口鼻狠狠咳了幾聲。餘小枝雖然不知道父親為什麽帶她來這裏,不過懂事的她什麽都沒問,獨自蹲在一旁玩耍。

還是她先看見坡下的三人,起身打招呼:“明朗哥哥!”

餘小枝長高了不少,已經是個大姑娘了。孟明朗笑著迎上去,走近後和轉身過來的餘思久對視一眼,餘思久沙啞著聲音率先開口問:“你帶著孩子,怎麽會來這裏?”

孟明朗回頭看了一眼高長月和兒子,淡淡地回一句:“春節難得有假,帶家人出門散散心。”

關於為什麽來這裏,散心為什麽會來冬烏鎮,又為什麽偏偏走到這裏來散心,這一大堆的問題,餘思久在得到這一句回答之後,便不知如何開口問了。

“怎麽樣?”他提起新話題,“提前申請了退役,去醫院端起老本行,還適應嗎?”

“挺好的,選了一個相對清閑的科室,想多花點兒時間陪家人。”

孟明朗在高長月生產後就從冰球隊申請退役了,運動員的職業生涯很短很短。把自己身體狀態最巔峰的時期奉獻在冰場上,他已經知足了,因為新家庭的組成,他也漸漸放下了心中的執念。

餘思久饒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繼續問道:“真的不想轉戰教練一行?我可以幫你引薦。”

“不了。”孟明朗搖搖頭,“在冰場上,我得到的已經夠多了,現在這樣的狀態,我很滿意。”

不遠處,餘小枝正在逗孟餘玩,孟餘笑著露出幾顆小乳牙踉蹌地追著她滿山跑,高長月跟在後麵護著。

餘小枝一邊逗一邊說:“叫姐姐,叫我一聲姐姐,我給你棒棒糖吃……”

“不能叫姐姐,”高長月打斷,“要叫小姑姑。來,餘寶,叫姑……姑……”

聽到媽媽一字一字教,孟餘停下來,有模有樣地學一句:“姑。”

隻出口一個字就沒了下文,逗得一旁的兩人大笑不止。

餘思久被那幾句對話吸引了注意力,他轉頭過去,看見高長月出手護著孩子,手腕間不經意露出的那個銀鐲子,瞳仁有幾秒的收緊,可很快又恢複了常態。

這世上沒有什麽秘密是可以永遠瞞住的,隻有一種情況可以把秘密永久瞞下去,那就是當事人彼此間的心照不宣。

你以為你不說,我就永遠不知道,而我也裝作一副你不說,我的確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雙方就在這樣的假象裏,達成一種共識,以此來成全所有人的安穩生活。

冬天還沒結束,山間的冷風呼嘯而過,兩個凜然的身影並肩而立,餘思久的心似乎隨著那陣冷風慢慢縮緊,他握起拳頭放在嘴邊咳嗽兩聲,沉音說道:“聽說這些年,你一個人過得挺辛苦,好歹我也做過你好幾年的主教練,要是以後遇到什麽困難,隻管來找我。”

他似乎把“主教練”三個字咬得很重,孟明朗深深看了他一眼,隨後移開視線,看向山間被冷風刮過,發出一陣聲響的白樺樹林,其中有一棵被孤零零栽種在一旁,看起來卻比其他白樺長得更好。他眼神示意身邊的人看過去,說:“您看,那棵樹從小被孤立在一旁,沒有同類陪伴,可它依然長得比同類更高更繁茂……”

說著,孟明朗收回視線,一雙深邃的眼睛看向餘思久,緩緩道:“我和它一樣,一個人也過得很好,也可以很優秀,優秀到能與您站上同一賽場。”

所以,您不用覺得愧疚,父親,現在的一切都剛剛好,我也很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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