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边这位,窦园,跟我可不一样。”
“怎么呢?”
“人家家里有钱!”
窦园一个没忍住,拉着赵四爷说:“赵爷爷您说我有钱我至于干这个?”
赵四爷神采奕奕:“到了你们这儿如此盛大的时景,却也还是算作落魄了。你们家若说家资,还得是你爷爷那辈儿。”
“噢,我爷爷窦宝忠?”
“那是大名。你们老家在通州,离北京四十里。到通州一打听有这么一个窦百万,说的可就是你爷爷,有百万之富;你二爷爷外号叫窦千顷,因家里有千顷良田;三爷爷窦半城,哎哟哟,当时半拉北京城的生意可都是他窦半城的。”
“哈哈哈……”台下传来观众的阵阵笑声。
四年的时光匆匆而逝,春去秋来,寒暑更迭。
这是赵四爷从业七十周年的专场,赵兟过来当主持人。赵四爷吩咐,前排的票只卖给五十岁以上的老听众。赵兟当时就琢磨这票能卖得出去吗?跟卖票的网站好一顿磋商,最后决定还是按着老爷子的意思来。
第二区的票卖得最快,都是赵兟的女粉丝们。
但前排的留票卖得也不慢,甚至要比后排的学生优惠票售罄得还早。
临开场前,赵兟还打开手机看售票网站,看着这一个个标着红或蓝的座位,愣愣地想,陈妙会不会来?
她会不会来?
四年了,原来他们又分开了四年。
赵兟看向舞台,台上的窦园正微微往前倾着身子,卖力地给赵四爷捧着哏,结束了整场表演。
掌声如潮水一般从观众席涌上来,赵四爷和窦园鞠躬下台。赵兟把水递过去,又拿着麦从侧幕条走到台左四分之一的位置。
“窦园给我捧哏要有给我爷爷捧哏这一半的认真啊,我也早就成腕儿了。”赵兟故作叹息,台下的观众又是一阵大笑。
“接下来就是咱们的抽奖环节。”
赵兟这几年在京津一带声名鹊起,粉丝团也颇具规模。但国内目前的粉圈现状,确实也是乱象丛生。比如他和窦园有一次演出,那时候还是在小剧场,有观众给了两个红包,两人回家一拆,每个里面是一千块钱。
窦园说这钱不能留着,太烫手,况且也不是没收演出费。于是小哥俩就联系了当地一个给留守儿童捐献爱心午餐的组织,把钱都捐了。
从那之后这规矩就算是立下了:观众给现金,他俩下了场也就捐了;送东西,卖了也不好,就收着,下场大型演出再组织抽奖—抽的倒不是收的那些东西,只是相应价值的其他物件儿,再加上赞助商给的杂七杂八的,反正是每场抽奖都办得挺热闹。
赵兟和窦园也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千万别送贵重东西,送多少他们就得往外掏多少。有心意的礼物,哪怕就是手工做的贺卡,他俩也会好好收藏。
这风也就在这儿渐渐刹住了。
“这轮抽三等奖,赞助商赞助的滑雪场一日游,四位。让我看看是哪四位幸运的朋友能得到这‘冷冰冰’的幸运。再抓一位幸运朋友抽取二等奖,是咱们剧场对面超市的购物卡,一张是三千块钱。哟,这三千块钱得花到哪年去?”赵兟在台上成功调动起了观众的气氛。
工作人员拿着一个大箱子上来,里面是观众进场时候的副券,上面都有签名。
赵兟抽上三张来,最后一张他抓了好久,才从箱子的底缝里摸出一张来。
“这位是,五排……”
五排可坐着圈里的几位大粉,顿时整个第五排都沸腾起来了。
“四座。”
丁萌低头看看票,戳了戳旁边也低头看票的姑娘:“是你欸!”
那姑娘把丁萌的票抽走,把自己的递给她:“现在是你了。”
丁萌有点蒙,这姑娘什么情况,还有把自己的奖往外推的吗?
赵兟也愣在了台上,此刻所有的爱恨一瞬间仿佛都堵在喉咙,他看着票上的名字,手微微颤抖,重新又拿起了话筒:“五排四座的,陈妙。”
丁萌看了一圈:“那一会儿他要让我掏身份证怎么办呀?”
“就说没带,不会为难你的,你都有票根。我工作忙,去不了滑雪场,别浪费了。”
“姑娘你留个联系方式呗,回头我给你发手幅。”丁萌急急道。
赵兟慌忙就想往台下走,看见工作人员还抱着箱子在那儿,这才想起来还有个二等奖没抽,只好留下来心不在焉地抽了二等奖。然而等他下台之后,那人已经不见了。
陈妙则是在跟丁萌交换了微信之后,弓着腰连续跟旁边的三座二座一座说了几句“对不起”,又在一片黑暗里穿行,悄悄地走出了剧场的大门。
窦园开着车,赵兟坐在副驾驶一言不发,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路灯次第闪过,远方的地平线被高高的楼房挡住,楼房沉默伫立着,赵兟眼底投下一片阴影,整个人比楼房还要沉默。
“去哪儿?”窦园觑了他一眼。
赵兟声音闷闷的:“吃点饭去吧,我饿了。”
“得,那就回我家。”
二人到了家,赵兟换了鞋就把自己往沙发上一扔,窦园换衣服洗手穿围裙,到厨房下面条。
赵兟随手摁开电视,是今日新闻的重播,他没什么兴趣,便打算去冰箱那儿拿点喝的。刚走到冰箱前面,窦园就在厨房喊:“你可别空腹喝酒。”于是只好又回去坐好。
他恍恍惚惚,做梦一样。
几个小时前,他问丁萌:“你真的是陈妙吗?你真的也叫陈妙吗?”
丁萌慌乱地点点头。
赵兟还有好多好多话想问,可是盘旋多次到了嘴边,只剩下一句:“这张签了名的副券,可以留给我吗?”
现在他坐在沙发上,从兜里取出那张副券,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是她写的字。
确实是她的字。
窦园拾碗上桌,招呼他吃饭。
赵兟不说话,窦园也不说话,一时间整个屋子里只有筷子碰碗的动静。
“那个,我觉得,陈妙也是个常见的名字,说不定是重名的。”窦园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劝道。
赵兟摇头:“不是,就是她,她肯定来了。”他顿了顿,极疲惫地说,“我原以为我俩之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可我也是真的很想她。她露一面怎么了呢?我不会纠缠她了,我就是想知道当年她为什么会忽然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我只是想知道答案而已。”
他想找一个答案。
他曾经以为陈妙可以贯穿他的一生,晚年时候他再想起自己的青年时代,满满的只有“陈妙”二字。只是没想到,如今还陪着他默默前行的,并不是陈妙,而是一个在等待答案的问题,一个有些痛苦的秘密。
四年的时间过得一点儿也不慢。
四年里,赵兟长得更高,变得更有名气了,受到了更多人的喜欢。他能坦然熟练地面对聚光灯,面对能坐满整个礼堂一楼和二楼的观众,面对那些灼灼的期待。
只是偶尔,他没办法坦然面对自己。
四年前,陈妙不告而别去了北方,两人又再次断了联系。后来他也北上发展了,他七拐八拐地打听到陈妙和刘焕然一起参加了国家队集训,而后又双双留在队中,只是上面的师姐太多,二人曝光的机会很少。明明两人后来都在同一座城市了,却又默契地都没去找对方,陈妙不来,他也不去。
有一次接受采访的时候,记者问他最大的理想是什么。
赵兟说:“我希望相声能更深入地走进大家的日常生活,也希望有这么一部分人,看见相声就会想到我赵兟。”说完,他脸忽然一红。
大家都觉得他是因为小小的野心而脸红,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想到了这一部分人中,也许会有陈妙。
也许,万一,就会有她呢?
她也许在电视机上,也看到过自己呢?
窦园陪着赵兟一瓶又一瓶地喝酒,他的酒量其实并没有很好,喝到一半的时候就回屋睡觉了。
桌子上放着两个盛着点面汤的碗,二十多个啤酒瓶子,赵兟守着瓶子,守着空****的客厅,守着窗外沉沉的黑夜。他托着腮帮子哼哼了两句:“一碟子白菜丝儿,一碟子炒肉丝儿,干炸丸子,糖醋鱼儿。四个菜碟儿忙摆好哇,但等着出外的,俏皮的小郎君呀啊。”
是《照花台》。
唱着唱着,赵兟把自己都给唱笑了,他托着腮帮子又想,下面是什么来着?
“四更儿里……四更?这就四更了?”他喃喃道,“行吧,四更就四更。四更儿里……”又突然收了声,他想了想,打开了手机点下了录音。
他清清嗓子:“四更儿里,月影儿西。思想起郎君,流落在哪里。一朵鲜花儿,你摘了去呀,半开不落的花儿算谁的。”
赵兟唱得开心,喝了口啤酒又接着唱:“奴家相交你,我们才十八……呃,不对,哪有十七啊那年……那时候可还小着。奴家相交你,我们才十八,并无三心和二意……来来往往,比我学艺年头都长呀,哪一宗哪一样儿,对不起你?”
他忽然觉得张不开嘴,一摸自己脸上,温温热热的,都是眼泪。
第二天一大早,陈妙早早就到了训练馆,她正在更衣室换衣服,就觉得有人扯她衣服,头都不用回就知道是刘焕然。
“你先别忙活了。”
陈妙回头:“你干吗,我得穿衣服啊?”
“哦对,你先把衣服穿上。”
换好了训练穿的半袖和短裤,陈妙又转过来看她:“你怎么了?”
两人在更衣室的椅子上坐下,刘焕然掏出手机:“我昨天晚上睡不着,发现个好东西。”
“你是不是训练量不够啊?不然怎么总是睡不着?”
刘焕然拉下脸:“你哪儿来的那么多话?再叨叨,我就把你昨天晚上逃训练的事儿告诉教练。”
“别呀,您说,您发现了个什么好东西?”陈妙立刻一脸讨好的笑容,还给刘焕然捶起了腿。
刘焕然点开相册,找出一个视频来,屏幕中一片漆黑,过了一会儿声音才响起来。
是赵兟在唱《照花台》。
陈妙下意识想躲,却被刘焕然拉住:“别忙着走啊,你听听后面这段。”
没有办法,她只好留下来细细听完了,没做评价,拎着包就出去了。
刘焕然跟在她身后叨叨:“你俩当年到底是什么大仇啊?你听赵兟的音儿都有点不正常了,唱着唱着肯定是哭了。你不知道,这个视频昨天晚上在微博上可火了,不知道他怎么搞的就发上去了。我当时就觉得不好,肯定是要被删,就麻溜地存了一份。啧,这肯定是唱给你的呀对吧……陈妙你走那么快干吗?你慢点走等等我啊陈妙!”
陈妙热身,刘焕然拽了张小凳子坐她旁边。
“你昨天到底是干吗去了?我查了咱们这儿最近的演出,可就赵兟他爷爷那一场啊。别的你也不愿意看,难道是魔术或者你喜欢看器乐演奏?所以你昨天到底是去哪儿了?”
陈妙做着体前屈:“刘焕然,你话要再这么密,就真嫁不出去了啊。”
“怎么会,总有人喜欢我这一款的呗。”
“我的意思是,你压根儿活不到嫁人,就会被我剁了。”陈妙眼里寒光一闪,森森地看着她。
“得,我滚,我立刻就滚,关心你还被嫌弃了。”刘焕然撇撇嘴,回屋换衣服去了。
送走了这尊佛,陈妙也暂时停下了训练,她打开包取出水杯,叹了一口气,又看着人并不多的训练馆,看着从最高的那扇窗户里透出来的晨光,想起昨晚的梦来。
梦里应该还是他们上初二那年,那时候她还在学校上课,赵兟也在。也是这么一个阳光甚好的早晨,她站在走廊里当值周生,赵兟迟到了,背着书包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等他跑到她跟前,她就伸手一拽,大笑着说:“不许走,你迟到了!”
赵兟穿着校服,干干净净的。他拧着身子要往班级跑,两人挣挣扎扎的,他兜里的钥匙叮叮咚咚地撞在一起,发出声响。
赵兟说:“陈妙松手,你听话啊。”说着就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又补充了一句,“我有东西要给你。”
陈妙蒙蒙地松开了:“啥啊?”
这梦她做了很多次,每次梦到这儿的时候,赵兟都趁着她松手的瞬间跑走了。可昨夜却并没有。
在昨夜的梦里,赵兟说:“你把眼睛闭上。”
陈妙看见他的棱角被光线打得越发温柔,她闭上眼睛,眼前似乎红彤彤一片,却能感觉到他在靠近。上课的铃声响了,但是他并没有停止动作,他凑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发。
陈妙感觉自己好像流泪了,她伸手搂住赵兟的肩颈,甚至还闻得到他身上的味道。她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听见他在她耳边说:“我想把我自己给你,可是你不要啊。”
陈妙醒来的时候,天才蒙蒙亮。她躲在被子里,翻来覆去的,流不出眼泪,却也再难入睡。
赵兟换好了大褂,和窦园都坐在后台刷微博。
窦园表面上一派沉稳,波澜不惊,十分淡定,其实正在查看“那些适合单身青年做的家常菜”,偶尔还点评道:“他做的这个菜,得过油啊,一般人哪弄得来这个?”
赵兟托着下巴,无意间点到了搜索页,一条热搜就这么冲到了他眼里。
“行为好怪异一女的。”
他琢磨着,这得怪异成什么样了,弄得全国人民都知道了,然而他没意识到自己也是不久前才上了热搜的人呢。
他点进去,发现是一段视频。
“很多观众老爷们都非常好奇我们队不训练的时候,大家的业余生活是怎样的,今天就让我们走进女队内部—我知道这时候就有人要问了为什么是女队?答,因为快元旦了,男队没剩几个人了。女队相对来讲还多剩下几头蒜,行,咱们也不多说了,这就出发。”
然后画面加快,说话的人飞快地上楼,敲开了316的门,一开门,是刘焕然。
刘焕然蒙蒙地问:“老陶你来干吗?”
说话的人,应该说是陶晰,陶晰笑着道:“看看你干吗呢?”
刘焕然把门大开着,镜头随着陶晰一起往里走,然后一转,靠近窗户的那张床的上铺位置,站了个不明生物,仔细一看,是个扯着被罩站着的人。不过她全身都蒙在被罩里,所以看起来像是一只巨大的海星。
刘焕然扯着嗓子喊道:“来人了,陈妙。”
赵兟愣住,手却比心动得更快,先一步点了暂停。
窦园还在一旁叨叨:“这面条看起来倒是挺好做的,但就是得去另外买那个酱。说实话那酱,我觉得一般……”
赵兟随口搭了句:“那就自己炸酱呗。”
“我也是这么想,但他给的这个菜谱我觉得可行性并不太高。要学做饭最好还是从头学,这是我过来人的忠告,你说对不对?”窦园偏头看向赵兟。
赵兟连忙迎合:“对对对,我觉得对。”说罢又在手机屏幕中央点了下,画面又播放起来。
“谁啊?”画面里的“海星”问了句。
陶晰:“陈妙你干吗呢?”
“套被罩啊,我这是在网上买的,到手了才发现是个双人的,这不正在想怎么折才能折得适合我曼妙的身姿呢。”
陈妙全程没露脸,就是在跟被罩搏斗。
“那我们就先去拍其他人了,不耽误你俩了。”
刘焕然捏着一个苹果啃了又啃:“耽误不了,反正我也没打算帮她。我就跟她说买大了买大了,她非说她那床是两米乘两米的。”
陶晰出门走了,镜头也跟着走了。
赵兟把进度条往后拽拽,跳到中间位置,画面里陶晰跟摄像师兜兜转转地又回到了316,而刘焕然和陈妙正在玩牌。
刘焕然笑嘻嘻地洗牌:“我也很少赢,但是在这个游戏上我面对陈妙,那可以说是很少输。”
陈妙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眼神呆滞:“再来一局。”
陶晰问:“陈妙你被罩套完了吗?”
她指了指自己**那堆破烂:“我打算下午买台缝纫机。”
刘焕然挤挤眼:“好怪异的行为吧?”
画面又一转,这一次是在食堂,其中也有刘焕然和陈妙。一个队员刚好端着一碗面走了,陈妙悄悄跟刘焕然说:“那碗好像是我的。”
“你怎么看出来的?”
“它升腾起来的热气,我感觉很像一个‘陈’字。”
能看得出来做后期的也是个会玩儿的人,愣是在视频里加了弹幕,浩浩****的“666666”从右至左行军一般地滑过,滑过刘焕然微微颤抖的嘴角。
这姑娘得有多神通才看得出是个“陈”字啊。
赵兟看着视频中的陈妙,心怦怦直跳,终于,又见到她了啊。
画面还在继续,但已经是晚上了,跟随着生活检查小组,镜头又来到了女队的宿舍。
毕竟嘛,今儿也不训练,那自然是除了吃就是睡。他们本来是来检查夜间用电情况的,检查到了刘焕然和陈妙的宿舍,怎么敲门都没人开。大家就在合计是不是这两人回家了,睡着是肯定不可能的,毕竟这两人都是出了名的精力旺盛。
陶晰拿出钥匙拧开房门,三四道手电筒的光同时打到地上。
房间中央是一张凳子,上面摆着一袋子卤鸭锁骨、两碗方便面,旁边蹲着陈妙,而刘焕然正坐在自己的**端庄优雅地看着电视剧。
陶晰扒拉着凳子上的东西:“这两碗都是你一个人吃的?”
陈妙有点犹豫:“啊,虽然很不好意思,但确实是的。”
“那你摆得跟两个人在吃似的。”
“仪式感。午夜进餐,也需要一种高贵的仪式感。还有,这段能不能不给咱们领导看,我怕我会被开除。”
……
视频到这儿就快结束了,赵兟又在那个主页里往下刷了刷,刷到了更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为大家带来更多行为怪异女子陈妙陈选手的新鲜资讯。”陶晰举着话筒,一本正经地说道。
也是一小段视频,应该是他们队里谁过生日,一群男女队员都聚在一起,背景似乎是宿舍,大家都坐在桌前,要不就忙活着吃饭,要不就给别人递盘子递碗。
突然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箭头,指向了在角落偷偷行动的陈妙—她正在扒一条玩具狗的衣服。
“你干吗呢?”刘焕然抓住了正在做坏事的陈妙。
陈妙装作若无其事,把狗往后一甩,两个爪子环着自己的脖子:“哎哟,你看它,它可黏我了,赶都赶不走。”
赵兟拿着手机,笑得前仰后合。
窦园过来拍他肩膀:“别笑了,上台了。”
一看时间,果然到了,赵兟收好手机,脸上却还留着浓浓的笑意。
那天在赵兟的超话里,粉丝们发repo(指粉丝看完现场节目后回去写下的对表演的描述)的时候都说今儿小赵爷状态特别好,笑呵呵的,特别特别可爱。他一笑就显得整个人非常阳光憨厚,活像个小傻子,以至于在表演的过程中,有好几个地方窦园都没舍得使劲砸他。
大粉丝丁萌修完了返图,po(上传)到微博里,又回到自己首页。她翻着翻着忽然觉得不对,于是找出陈妙的微信,发了一条消息。
“你就是微博上‘行为怪异那女的’?打乒乓球的?”
陈妙回复得很快:“我不是,我没有,你认错人了。”
“就是你,我记得你长什么样儿来着。”
陈妙发来一个大哭的表情。
丁萌组织了一下语言,又发了一条:“你干吗呢?有空明天出来吃顿饭吧,我总觉得你跟赵角儿认识。那天我去兑奖,本以为就是个工作人员给我发,没想到是他亲自给我兑的,还一直问我到底是不是陈妙。欸,你说逗不逗,他还把有你签名的那张副券要走了,说不定他是你球迷之类的。”
“嘿,那你是不常看我比赛。我打球特水,完全就是个球场混子,他要是我球迷,那他眼神可真不大行。”
“明儿有空吗,有空吗,有空吗?”
“欸,你这嘴怎么跟你‘爱豆’似的也那么碎啊!”陈妙又补了一句,“明天没空,明天家门口打公开赛。”
“那我明儿去看你吧,哪儿买票?”
虽然陈妙很不想说,但为了维护和丁萌的“友谊”,还是告诉了她—
“我们这次比赛,主力基本上全部缺席,所以票根本没太卖出去。你到了之后,在门口找票贩子就行,卖得比官方便宜多了。”
丁萌答应得倒也痛快:“成,正好我们后援会最近有一批新物料,给你带着。”
陈妙打了删,删了打,还是没忍住,问丁萌今天赵兟演的是哪块活?“是《学哑语》和《八扇屏》,后天小园子还有一场,元旦专场,你应该也放假,咱们去吧!”
陈妙发过来一串问号,还附带一句:“你这压根儿就是个祈使句,根本没容我回答啊!”
“是呀,反正你把身份证号给我,我买票。”
等陈妙削好苹果,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你可别买太前排的啊!”
丁萌:“晚了,我本人从来只坐VIP。”
陈妙这就不想去了,可她又实在是有点想看赵兟的演出,尤其是在这种大赛之前的晚上,她总是尤其想他。
大不了,就蒙面呗?
反正她已经是被人盖过章的“行为怪异一女的”了。
—无所谓,无所谓。
—无所谓个大头鬼啊!我不要面子的吗!
陈妙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儿在打架,她俩不仅没有制伏对方,反而把她一脚踹晕了。她就这么纠结着纠结着,睡着了。
丁萌带着陈妙买了元旦专场的演出票,赵兟则是把窦园从劳动状态里强行解放出来,非要拉着他去看12月31号的那场“主力缺席,赢面甚微,一听就特别不好看,但是有陈妙”的国际乒联巡回赛,还不是决赛,只是第二轮。
窦园坐在自家的地板上接赵兟的电话:“我羽绒服都洗了,你让我穿什么去啊大少爷?”
“别担心,你相中我哪件了,随便穿。”
“包饭吗?”
“哥哥想吃什么,随便说。”
“也不是那么回事,主要是我在家干活呢。你是看几点的比赛啊?”
赵兟是何等的冰雪聪明,立刻会意:“我现在就去你家干活。”
两个人擦了地,换洗了床单被罩、窗帘、沙发套,扔了冰箱里的过期食品,还重新收拾了乱糟糟的书架。就连窦园扔在床边好久不碰的那两把京胡,赵兟都给重新定了弦,给弓子上了松香。
窦园沏了一壶茶递给他:“坐会儿。”
赵兟在对面坐下,窦园一挑眉,问道:“你确定这比赛有她?”
“有,我昨天看她那个超话,有人说了一嘴。”
“那比赛你能看懂吗?反正我是看不懂。”
赵兟晃晃脑袋:“看得懂看不懂都无所谓,其实我巴不得她输,事业失败走投无路,兴许还能回来找我。”
窦园满脸黑线:“你这什么心理,被你喜欢真是太惨了。”
“我就这么一说罢了。”
赵兟站起来拍拍衣服,窦园也跟着起身,收拾好后两人也准备出发了。
丁萌早早去了体育馆门口收票,陈妙在场馆内,开始准备热身。刘焕然跟着场馆里放的音乐,边哼哼边跟着一起活动身体。
“这歌唱的什么?”陈妙满脸的嫌弃。
刘焕然停下了动作:“妈呀,哥哥们的歌你都不知道?”
“这是韩语歌,我又不会韩语,翻译一下呗。”
“就是唱的loser(失败者),孤独者,假装强大的胆小鬼。”
陈妙顿时炸了:“谁放的!我要找他拼命!涉嫌影射我,举报了!”
刘焕然哈哈大笑起来,又给她理了理不小心被卷到运动内衣里的领口:“别输得太惨就行了。”
陈妙有点丧:“我就觉得我特别背,你琢磨琢磨最近这比赛,我是不是总是费尽千辛万苦终于进了初赛,结果刚进入到可以被电视转播这种级别,我就碰见一号二号种子?这次好不容易队里没人来了吧,又碰见那个日本的小丫头。我俩干脆就是一个类型的,就是个搏。”
“她搏你也搏呗,有啥可怕的。”
陈妙摇头,喝了点水:“可惜老夫今骨立,已无余肉为君搏。”
刘焕然忽然扑过去掐她肚子:“你这不都是余肉?”
陈妙光速逃开。
丁萌觉得自己前面这两个后脑勺,有点眼熟,她小声叫了一句:“窦老板?”
窦园回头看她,赵兟也回头。
赵兟笑着跟丁萌打招呼:“我上次问你,你还嘴硬,我就说你肯定认识陈妙。”
窦园反应过来:“啊,她是上次那个,那个滑雪票是吧?”
“对对对。”丁萌激动得有点结巴,“你俩也来看这个?”
窦园点点头:“闲的,陪他。”
赵兟给窦园介绍道:“这是咱家的大粉丝,我之前都不知道是她,后来有一次我看她微博上,发了一张自拍。我一看,哟嗬,这不是那个谁嘛。她经常发咱俩的返图,修得都特别精神,尤其是你,她拍的你的照片我都精心保存了。”
“别别别,我相貌平平无奇不值得你如此珍藏。”窦园连连摆手。
丁萌酝酿半天,还是没忍住,终于小心翼翼开口问道:“那个,赵老板,我想问您一个问题。您跟这个打球的陈妙,到底什么关系啊?”
赵兟沉默了一下:“实不相瞒,我是她二舅。”
听到这话丁萌一下子笑开了:“您知道昨儿我问陈妙,她怎么说的吗?”
赵兟:“怎么说?”
“陈妙说,实不相瞒,我是他妈。”
“哈哈哈……”窦园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边笑边问,“你跟赵兟他娘咋认识的啊?”
“嗨,说来也简单。这不是那天赵爷爷专场嘛,我俩都在那儿等着检票,一对号,我俩还挨着,就站着聊天。聊着聊着我一摸兜,发现我钱包没了,陈妙眼睛特别尖,发现有个人神色不大对,然后就把包扔给了我,就追小偷去了。”
赵兟摸着下巴点点头:“不错,是我外甥女的作风。”
“那小偷吧,也是心虚,再加上体力不行,没跑多远就把钱包扔了,陈妙就捡回来还给我了。东西也没丢,我当时还想呢,这女孩儿怎么这么能跑?穿着羽绒服大棉裤,跑得都跟飞了似的。我那时候问她是干吗的,她说她在南方码头扛大包的,这不放假了吗,回来过节。”
窦园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丁萌更是白眼都要翻到天花板上去了:“更要命的是,我还信了。”
窦园捂着肚子,一叠声地说:“不行不行不行,咱这站姐(网络流行词,就是为某个明星开一个网站,发图片、消息、行程、周边代购、专辑,帮明星应援等。站姐就是老大,负责追行程,前线拍照,应援等活动。)太可爱了。‘赵伯母’更可爱,这都一群什么女的啊。”
赵兟正襟危坐,强装正经,又从兜里掏出眼镜:“让我来瞧瞧。”
他找了一圈。
又找了一圈。
再找了一圈。
没看见人。
窦园瞅着他这白痴样,满心无语,便随意往下看一眼,说:“陈妙好像又长个儿了。”
“她在哪儿呢?你咋看见的?”
“眼镜给你都白瞎了。左边那扇门,旁边偷喝酸奶那个,不就是咱师姑吗?感觉头发也长了点儿。”
“你怎么知道她是偷喝呢?”
“她教练刚刚去看了她一眼,她又特意侧身。那个,是叫刘焕然吧?刘焕然还帮她挡着来着。”
赵兟回头跟丁萌说:“你琢磨琢磨我哪敢欺负窦园,就他这样儿的,我根本不是对手,太奸了。”
丁萌在后面看着赵兟和窦园的互动笑得要岔气了,她喜欢的这两人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比赛开始了,丁萌、赵兟和窦园,仨大外行叽叽喳喳地小声讨论着。
“她这个球,为什么就是对方得分了呢?刚才不是发过去了吗?”
“触网吧。”
“你会用‘触’这个字欸,你好专业。”
“也是昨天晚上现补的,不想被别人嘲笑。”
赵兟环顾四周,偌大个体育场,划拉划拉也就来了七八十个观众:“可是……这儿也没什么别人,谁能嘲笑你?”
丁萌腹诽:“我不要面子的啊!”
第一局结束得很快,对方十一分,陈妙六分。
丁萌说:“快点打也好,早点结束我俩吃饭去。毕竟她这对手,近几年还是挺风生水起的,日本那边以断代为代价培养了这批人,从小就以赛代练,确实有些优势。”
窦园伸出大拇指:“专业。”
“别的我倒是没感觉,就是为什么对面这位总是大喊大叫的?眼看着陈妙刚才喝水的时候都被她吓得呛了一下。”赵兟皱着眉头,似乎有点紧张。
窦园没理他,反而岔开了话题:“陈妙的运动服好看。”
赵兟点点头表示认同:“她身上这个红我也喜欢,咱们有空也去做一身这个颜色的大褂吧。”
丁萌觉得这小哥俩就像是追星而来的小姑娘,关注的重点除了“哥哥又受欺负了”“哥哥好帅”就是“哥哥今儿的衣服好好看,我们也想要同款”。
丁萌默默地想,陈妙真惨,一共就三个人是为了她特意来的,还都不是专业观众,甚至还都不太希望她赢。
窦园小声地靠近赵兟耳边:“你收收你那个眼神,知道的你是在看比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看产房大门,里面有你媳妇儿。”紧张得要命。
第二局比赛开始,陈妙的风格变得比对面的日本选手更搏更冲。她一度领先,对面叫了个暂停,暂停结束后,追平了比分,但最后还是被陈妙拿下了这局。
一比一。
丁萌肚子里那点临时恶补的知识已经快掏空了,只能跟着大家一起叫好。
窦园出去抽烟,赵兟看着下面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愣愣地出神。
中场休息的时候,刘焕然过来摸陈妙的裤兜,陈妙说没糖,让她去更衣室找,刘焕然比了个“ok”的手势就撤了。
赵兟弯着腰捂着脑袋,坐在前排。
窦园一走近就递给他一卷糖:“刚才看你就觉得不大对,是不是低血糖又犯了?”
赵兟边撕糖纸边说:“可能是饭没吃够。”
赵兟的低血糖近两年越发严重,动不动就一身虚汗眼前发黑。最开始他也没注意,直到有一次演出的时候直接倒在了台上。
那次醒了之后,他头一句话就是跟窦园说:“你说我这事是不是值得行风建设委员会给我发个敬业奖啥的?”
窦园当时削着苹果:“值,太值了。你出大名了你知道吗,演出没多火,倒台上这事倒是连电视都上了。”
“你可得给我俩平反啊,去年六月份,我俩帮师兄那个新开张的摊子做宣传演出,票都卖出去了,结果最后没上台,那可不是我俩放观众鸽子啊。那天我们行头都换好了,赵兟忽然在后台晕得走都走不了,看我都虚焦的,就跟今天这情况一模一样。”窦园对丁萌说道。
赵兟含着糖,问:“有水吗?”
“车里有,我给你拿去。”窦园又出去了。
丁萌心疼得泪眼汪汪的:“要不你俩先回去也行,回头到底是什么结果,我在微博上艾特你俩。”
赵兟摆了摆手,回头看了一眼她,看的位置都不对。
“你跟我说两句话。”赵兟招呼了丁萌一句。
“说什么?”
“随便说就行,我注意力有点集中不起来。”
丁萌俯下身,小声地说着场上的局势。
“嗯现在是,陈妙发球。她擦了擦这个球,欸,发球了,发球得分,一比零……好,开始,这个叫什么,对拉?总之就是你一板我一板,陈妙往后撤撤撤,开始吊高球,是叫这个吗?吊高球?应该是的。咦,陈妙叫了个暂停,现在比分是九比七,陈妙九分。”
窦园去了好久才回来,还拿了点吃的,他伸手在赵兟眼前晃了晃:“能看见人吗?”
“好点了,就是不能晃,一晃眼前就是一堆星星。”
“要不咱们回去吧?”
赵兟不敢摇头,只能拉着他说道:“走吧。”
他俩猫着腰准备撤,赵兟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丁萌叮嘱道:“什么结果记得告诉我一声儿啊!”又补了一句,“你们要是一起吃饭的话,看着点儿陈妙,让她多吃点儿,吃点儿好的。再有就是,别告诉她我来了。”
窦园插了一句:“我俩,别告诉她我俩都来了。拜托拜托!”
丁萌重重点头:“放心吧!”
此时比赛场上,陈妙捏着球吹了两下,侧着头,正好看见赵兟和窦园离开的背影。
她俯身发球,十一比七,拿下了第三局。
那天赵兟回家之后躺了好久才勉强缓过来点儿,能正常视物了。他爸拎着报纸背在身后在他这屋来回晃悠,问他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又出去野了。但他那时连说话的劲儿都没有,只能窝在被子里,赵爸无法,只好关了灯关了门,走了。
赵兟还惦记着比赛,赵爸一走就掏出手机,想要刷刷微博。
然而刚打开微博,赵爸忽然又开了门:“难受还玩手机!”
赵兟哭唧唧的,他爸走过来把床头灯拧开:“就这么懒,开个灯都不会。”
赵兟又发出一串无意义的声音。
“我现在就走行了吧,好好说话骂什么人。”
“那我就谢谢您了哎,我的老父亲。”
赵爸无奈,他怎么就生了这小子,关门走了。
屋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赵兟找到丁萌的微博主页,发现并没有什么消息。其实他很困了,准确地说是又困又晕,可就是还不想睡。
他想陈妙了。
有一种思念,远远望着是不能解渴的。在不可触碰的前提下,距离越近越会生出热烈的渴求。没见面的时候想见面,见了面就想说话,说了话后想一起静静地坐着,想看她忙活着别的事,但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忙。这样就会有一种,已经融入了对方生活的错觉。
融入生活,融入早饭、午饭、晚饭,融入青年、中年、晚年。
彼此有感情的人之间很难保持一个所谓的安全距离,所有的距离都是不安全的。一旦有了爱,便也就有了无穷的占有欲。
占有欲的终极,就是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赵兟万里长征还没走出第一步,神思却已早早到了终点了。
他看着陈妙的感觉还跟以前一样,这人就是我的,这没什么好商量的。更别提他们曾经确实离得很近。
十八岁的那个夏天,空气里有茶香,他在台上说《双锁山》。
台下有老听众就逗他,说:“小赵爷呀,你总上这块活,是不是糊弄听众啊?”
赵兟就摸摸后脑勺,腼腆地笑着说:“才没有,我哪敢糊弄您老几位?我就是爱唱这段。”
“那你爱这段的什么啊?”
“那,高俊保,大英雄啊!我当然爱。我总琢磨着我要是高俊保可就好了。”
有位伯伯笑着起高调:“哟,那你家刘金定在哪儿呢?”
赵兟脸通红,看看后台:“她,她在后台坐着呢。”
赵兟没事的时候也会去看陈妙训练,常常一看就是一天。他那阵子每天除了练功,说得最多的就是劝陈妙退役。
陈妙把训练包扔向他,满头是汗:“我退役你养我啊?”
“我养你啊!”
“我吃得可特别多。”
“看你这话说的!你要吃少了,我跟你急啊!”
陈妙推他一把,笑着说:“扯淡。”
两人骑自行车回家,陈妙不放心赵兟在前面,还是按照惯例骑车带他。直到有这么一天,陈妙是真的训练得太累太累了,想跟赵兟坐公交车回家。
赵兟说:“让我带你一回吧。”
要是放在平时,陈妙肯定会拒绝,唯有那次,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坐到了后座,然后自然而然地搂住了赵兟的腰,脸也贴在他后背上。
那段路并不算长,地面平实,视野开阔,车也不多。
赵兟记得自己那天穿了件白色短袖,卡其色短裤,陈妙也差不多,就是比他多套了件外衣。
骑到一个红绿灯路口的时候,陈妙说:“你停一下。”
赵兟停下,陈妙跳下来,把外衣脱给了他。
“我不冷,你穿着吧。”
“没事,给你挡挡风。”
“那你呢?”
“我靠着你,你给我挡风。”
他觉得自己那天骑了好久好久,似乎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却能清楚地听到陈妙的心跳和呼吸声。
到了她家楼下的时候,陈妙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
赵兟冲她张开手:“过来抱抱我。”
陈妙就乖乖地过去抱他,恨不得在他身上睡一会儿。
赵兟摸着她脖颈处的碎发:“不扎得慌吗?为什么不扎起来呢?”
“扎不起来,太短。”她一说话,赵兟就能感觉到从胸前传来的微微震动。
她犯困的时候特别可爱,嘴也不硬了,脑子也不转了,傻傻的,十分诚实。只要找准时机,就算想知道她银行卡密码,也是轻而易举。
“你也不收拾收拾,乱糟糟的。”
陈妙慢悠悠地回道:“我上次去剪头发,你不是说留长点好看嘛,我就留着了。”
如今她仍是短发。
如今他俩偶尔近在咫尺,却像是隔了一整个天涯。
赵兟拿着手机刷新了不知道第多少次,终于刷出丁萌的一条新消息。
“陈妙选手虽行为怪异,但实力超群,四比二淘汰了大喊大叫的日本小姑娘。现在,我们要偷偷跑出去吃夜宵了,陈妙说她能吃下一头牛。”
图为两人正在坐地铁,陈妙在她旁边玩“消消乐”。
丁萌还特地艾特了她,她的微博名字也比较直白,就叫陈妙。
赵兟长舒一口气,疲惫感忽然排山倒海地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