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师伦这番话杀气腾腾,都把陆贞说得险些无言以对。
但随后陆贞还是硬着头皮解释道:“史先生误会了,我并非盲目推崇,此运河有所益处……”
可他还未说完,史师伦却是继续怒斥道:“你身为陆氏子弟,说出如此之话,简直大言不惭也!今你带着这位叶驸马上门,意欲使得老夫制衣而暖工民,莫不是推崇江北运河之道?若非利益,你何以如此推崇做法?你岂有颜面对你陆氏祖先耶?”
“……”
这下子,陆贞完全被说得满脸羞愧之色,都不知道怎么回话了。
“回去吧!”
史师伦直起身子,又转过身子,背对陆贞和叶南,声色冷漠道:“老夫不愿接待江北之人,更不愿与所谓运河有所关系,叶驸马,陆公子,你等请回吧!老夫要歇息了!”
陆贞满脸尴尬,他也没想到史师伦竟然展露出如此一副强硬抗拒的模样,这种模样,看着就简直没有能够谈判的空间啊!
然而,一旁的叶南却不是这么想着的。
纵然史师伦下了逐客令,但叶南却是豪爽地仰天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陆贞被叶南这番仰天大笑的模样给整懵了。
就连史师伦也对叶南这番大笑举止感到不解,不由回头冷问道:“你何故发笑?”
叶南讪笑解释道:“常闻江南文人多傲骨,今儿算是见识一回鲜活的例子,故而发笑!”
史师伦不解追问道:“那便如何?”
叶南口吻淡然解释道:“史先生,你文人有傲骨,我佩服也!可文人之傲骨,在于好德,在于正邦,而非嫉仇,更非愤世。今隋得国基,一统南北,有何仇也?又有何愤也?统业是为促进南北融合,史先生不妨回想一下,大隋王朝之政举,哪一项并非出自于此?此时隋开运河,通济渠以通漕运,众人皆可见,此利并非皇权所向,反而惠及民生,何来入主之心?何来私自牟利?而运河之业,并非遗忘江南之地,施工于江南,亦为朝廷出力出钱,通济渠通往泗州,又将开邗沟通扬州,岂非惠民之道也?先生为何不从?”
史师伦闻言便是大怒:“你此简直是大言不惭,我为何要允以从之!我世代丝织为业,运河于我又有何用?”
“史先生此言差矣,运河对你的益处可大了!且容我一一为你道来!”叶南笑了笑,摇晃着脑袋侃侃而谈:“首先,我向你求购丝织衣物,此岂不是旺你产业?你世代以丝织为业,有此售卖,又为何不盛者乎?再说了,日后邗沟或是能以开通,亦能经通济渠而向江北,先生岂不能以漕运之道,将丝织产物销往江北,少说致富,多则将家业发扬光大,何而不为?想必先生府中多有家丁,多有工民,府坊上下,谁人不用吃饱穿暖?若卖有道,销有路,你又何愁府中温饱?又何愁家业无法发扬?”
史师伦先是一愣,随后不甘认输,又是冷斥道:“嘁,卖往江北又有何用?尔等北方人茹毛饮血,何能配得起丝织贵物?丝织于江北而言,有何可用之处?”
叶南摇摇头苦笑道:“这便是你的蒙昧之处了,史先生,要知道江北朝廷虽是鲜卑血统,可统辖之地,多有文者,况且当今圣上更是对江南有所向往,我想乃是这江南气韵实在迷人,此丝织之业便是其中,如此商道之下,想必史先生若是愿意,必能将丝织物经由通济渠广卖江北,史先生对此还有疑虑,莫非是对自家丝织不抱希冀?”
史师伦闻言便是大怒:“你何出此言!我史家世代以丝织为业,何尝不抱希冀?别说江北了,西域诸国,我都卖过,只是苦于没有渠道罢了!”
“哈哈哈哈……”
叶南爽朗一笑道:“史先生此言又差矣!哪里会没有渠道呢!通济渠与邗沟,便是销路呀!你若愿信,可将渠道一事交付于我,待到邗沟开通,我必然可以将丝织卖往江北,除江北外,西域诸国也能经略其中,到时史先生不就能将丝织之业发扬光大了?”
史师伦又是一愣,随后便是不屑道:“莫以为我不知江北,即便运河以通,可江北方面又能购得多少丝织?”
叶南冷笑:“不夸张的说,数以千万,能以购得!”
史师伦愕然一惊:“千万?你莫不是在开玩笑?”
“我堂堂大隋驸马,何时开过玩笑了?”叶南勾唇一笑道:“史先生,你若不信,大可将此事交付于我,以我估计,一个月后,邗沟便可开通,到时你必能通过运河卖出以千万计之丝织,令你史家丝织,流传天下九州!”
史师伦纵然有所傲骨,但听此一言,还是心动了,不由追问道:“你能以担保?”
“当然!为能令史先生信我所言,不妨今下我便向你求购百万丝织,你若能及时做得出来,我便全购,如何?”
史师伦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随后冷笑道:“行,那我就看看,你能否吃得下如此之多的丝织!”
叶南兴奋挑眉:“这么说来,史先生答应了?”
“那是当然,不过你若是没能买走我史家的丝织,我定然是会不高兴的!”
叶南拍拍胸脯道:“史先生大可不必担心,我叶南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只要你做得出来,我照单全收!”
三言两语之后,叶南与史师伦达成了共识。
一旁的陆贞瞠目结舌,面目惊疑地张大了嘴巴。
一方面他惊讶于,叶南居然凭借三寸之色,说服了史师伦。
另一方面他也惊疑于,叶南居然想要跟史师伦求购百万丝织?
这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
离开史家府邸之后,陆贞仍旧是按捺不住这番惊疑,不禁叹而问道:“叶南兄弟,你糊涂也!工民数量十万有余,你何必要与史先生求购百万丝织呢?一匹丝织定价若达几百文钱,你岂不是要付出两亿五铢钱?整整二十万贯五铢钱,你如何能够付得起?饶是江南门望贵族,此价亦相当沉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