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城外,身着一副农装的杨广被熙熙攘攘的人潮给堵住了,甚至险些被几个匆忙进城的农夫给撞倒了。
“长不长眼睛啊!撞到人了眼瞎看不见吗!”杨广怒喝,浑身威严。
但那几名农夫是从外地过来的,并不认识杨广,他们看了一眼杨广,便点着头说道:“抱歉了,伙计,我们有急事,撞到了你真不好意思!还望谅解啊!”
伙计?
杨广顿时气急败坏,他可是堂堂大隋皇帝,叫自己伙计,这可是大不敬!
然而就在杨广即将暴怒的时候,目光一闪,杨广却是疑惑地看向了人潮熙攘的城门口。
却见大兴城城门口的过道来往不通,人山人海,别说人撞人了,还有人直接被挤出来了。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杨广不禁问道。
“伙计,你还不知道吧?”
一旁农夫苦笑着应答道:“这都是要抢着入朝为官的人啊!都是从外地奔腾过来的,我也一样,我是从河阳过来报选当官的,伙计你呢?”
杨广冷笑。
他泱泱大隋的皇帝,用得着报选当官?
不过杨广也没这么说,他环视了一拳周围这群衣衫褴褛、举止鲁莽的农夫,便不禁冷峻道:“虽说朝廷开放民间征官,可入朝当官也是有要求的,你们这一群无名农辈涌进内城,能有多少当选的机会?”
农夫苦笑:“伙计,你说的对,我们这些粗人都是白丁,当官机会渺茫,但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我们也是为了吃饭啊!若不是食不果腹,我们也用不着来当官啊!”
“是啊!”
另外几个农夫也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我们当官就是为了让朝廷知道我们过的都是什么生活!”
“且不说晋豫之地,就单是我们过去所住的河阳区域,如今收成不善,民生凋敝,饿死者十有二三,谈不上尸横遍野,但也人心惶惶!”
“虽说十有二三如此算来显得鲜少,可若要知道,现已入秋,再过不久便是冬季,由于上半年收成不善,到了如今哪有什么存粮?等冬风来了,必定饿殍遍野,不仅如此,更有衣不蔽体者冻死街头!”
“天降大难,何以为活?更可气的是,当地官僚竟然视而不见,甚至连朝廷也袖手旁观,前不久还叫我们去开运河,建东都,纵然不知后来为何给叫停了,可在此之前,我们的农务都耽搁了,再怎么折腾下去,我们哪能活过这个冬天啊!”
“什么开运河,建东都,这都是害人败国的玩意,怎么能支持?”
“对!如今听闻朝廷开放官位,我们当然要来当官,我们要公诉朝廷里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员,让他们知道我们过去过的都是什么饥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生活!更要让他们知道,运河与东都劳民伤财,一旦继续,便是让我们这些黎民百姓奔赴黄泉!为了活命,我们必须当官!”
“对!”
“当官,就是为了活命!”
……
聚集在大兴城外的农夫群情鼎沸,喊出激奋的口号,随着城门口的过道逐渐疏通,所有农夫便马不停蹄地朝着城内赶去。
唯有杨广站在城门不远处的草堆上,神情恍惚,脑海颠覆,久久无法镇定下来。
他万万没想到,在黎民百姓眼中,自己所下达的几个诏令,却成了他们口诛笔伐的对象。
更让杨广无法释怀的是,他向民间开放征官,为的就是继续执行开凿运河和营建东都的项目,可刚才那群农夫坦言他们之所以入朝当官,却是为了永久关停项目!
此外,杨广内心还产生了一个庞大的疑惑。
民意明明抗拒运河和东都这两个项目,可为何叶南却是持着支持的态度?
只有一个原因。
叶南说谎了!
为什么说谎?
杨广眸光一闪:“难不成……叶南那小子,是知道了朕的身份,所以才顺着朕的心意说好话的?”
怀着质疑,杨广回到大兴宫,换好黄袍,正要入殿举行早朝,就在这时亲信侍卫给他通报了一条快讯。
唐国公府邸昨夜疑遭窃!
杨广本不想追究此事,可侍卫却是汇报,经目击人描述,昨夜有一名十几岁的年轻少年翻墙潜入唐国公府邸,那一刻,杨广脑海中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会不会,这个翻墙潜入唐国公府邸的年轻少年……就是叶南!
杨广略显慌张,连忙下诏叫来虞世基,询问过后才得知,虞世基之前向叶南泄露了唐国公府邸的位置,昨天还帮叶南引见了民部官员。
杨广再下诏叫来民部官员,终于从民部官员口中得知,叶南昨天曾向民部补税,而且还查看了户籍信息,随后便补交了一份人头税。
好了,现在真相大白了。
得知叶南补交一份人头税,杨广便已经清楚,叶南肯定知道叶光战死的事实,可为何昨晚还把杨广叫做爹呢?
联想到叶南昨晚异常的举动……提桶失手、缄默不语、好话说尽、面色紧张……这一切的反常现象,都指向了一个可能性!
叶南,已经得知杨广的身份了!
“陛下……”
就在杨广推理至此的时候,虞世基小心翼翼发声道:“早朝准备就绪了,百官已齐,就等陛下了……”
“不。”
杨广收回纷飞的思绪,挥了挥手道:“早朝取消吧,把百官解散了,今天不必上朝了。”
“啊?”
虞世基一脸困惑。
早朝怎么说解散就解散?
“可是陛下……”
“我意已决,休得再劝,其次……”杨广站起身,下达命令:“叫上宿卫军,去会会城外那位名为叶南的少年。”
“臣遵旨。”
虞世基点了点头,正要出门,却在这时杨广再度叫住他:“不,你误会了,不是你去,而是你跟着朕一起去!”
虞世基愣怔:“陛下的意思是……”
杨广挺直身子:“朕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朕要摊牌了!”
此时此刻还在农庄里耕地的叶南,俨然不知危险的到来。
直到一群官兵气势汹汹围了过来,叶南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便发现引领这群官兵而来的,正是杨广和虞世基!
而杨广,早已不是穿着农民服装,而是换上了一袭锃亮刺眼的黄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