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明月高悬。
虽然只是粗略简单的清洗了脸部,此时的姜露儿已经不像之前那般灰头土脸,虽然还显得十分稚嫩,不过少女的清秀也展露无疑。
“姜露儿,你干嘛!”徐天拍掉姜露儿的手,吃痛惊呼一声,揉着腰间的软肉怒视着姜露儿,要知道,炼体的力量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要干嘛!”姜露儿分寸不让地盯着徐天,眼中流露出一抹愤怒的神色,“徐天,我真是瞎了眼,我本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结果没想到你们都是一路货色!给那个大长老说这说哪的,不就是想卖掉我给那个老东西做炉鼎,你真是个禽兽!”
“我他娘的,”徐天觉得眼前的姜露儿就像一头发狂的灵兽,不可理喻。“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没听大长老说的吗!收你做关门弟子,这可是天大的好处!”
姜露儿横眉冷对,一言不发地盯着徐天。
徐天被她眼神看的心里毛毛的,忍不住再次解释道:“大长老真不是那样的人,你看他长得就仙风道骨的对吧,你相信我,我不会骗你的。”
姜露儿依旧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徐天。两人一时就在这小院门前僵持了下来,就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正当徐天打算出口打破这片寂静时,姜露儿望向天上的皎月,忽然流下两行清泪。徐天见状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当他想要安慰几句时,姜露儿樱唇轻启,将她曾经遭遇的事缓缓道来。
姜露儿的家族正是九大神纹家族之一的破禁神纹传承家族。而她的父亲就是现任的族长,曾祖父等老祖甚至踏入了合体期修为,在家族禁地闭关苦修。
尽管他们一族实力极其强大,可是却遵循着某个血脉誓言,一直守护在家族祖地之中。只有当家族中每个成员成年时,才可踏出祖地,外出游历三年,同时寻觅自己的伴侣。
而作为上古时期流传至今的古老家族,姜家一直保留着每年年初的家族宴会这项传统。而在这天,家族中所有人都会一同出席,就算是闭关的老祖也会临时出关参加宴会。
因为,在姜家中血脉纽带是比修炼还要重要的事。
不过,谁也不会想到,一向和和美美、共享天伦的家族宴会,在今年却出现了意外。而这次意外,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姜露儿家族中的几位潜修多年的老祖在祖地中潜心修炼,就算是其中资格最老的老祖宗也有数百年没有经历外界的风波险恶了。甚至姜露儿的父亲姜天玄,他从小就锦衣玉食,这辈子就没吃过什么苦头,什么江湖经验之类的事情,他们甚至还不如渊海镇码头区的一名普通体修。
在这次的家族宴会中,姜露儿的二伯、三伯,姜天玄的亲兄弟,姜天仁与姜天义轮番上前敬酒,而姜露儿的父亲姜天玄以及他的一众心腹族人就这么大口大口的,吞下了所有的酒水,随后侍女们又不断地换上新的一份酒水。当宴会过半时,有个侍女在宴会大厅内点燃了一炉清香,驱散了大厅内刺鼻的酒味。
同时驱散的,还有姜天玄与众多族人体内的灵气。
就在姜天玄等人发现事情不对劲的时候,一伙如狼似虎的黑衣人,已经大步冲杀了过来。所过之处血流成河,而姜天仁与姜天义与其身边之人也加入了黑衣人的队伍,所有人都被斩尽杀绝,甚至就连那些普通的仆役、侍女,都被毫不留情的抹杀。
杀戮!疯狂的杀戮!不顾血脉亲情的杀戮!无穷尽的杀戮!
姜露儿的眼睛红了,她亲眼看到一个个熟悉的族人被斩杀,他们的头颅被胡乱的丢在地上,被人粗暴的一脚踢飞,甚至有人被砍成了十几节。而出手最凶残的,就是她的嫡亲伯父,姜天仁与姜天义。
几位中毒了的家族老祖与姜天玄同时对上了实力最强的几位黑衣人,可是他们的灵气已经跌落了好几个境界,刚一见面就被对方击伤。更要命的是,这些黑衣人的飞剑法宝等都还淬上了污染灵气的剧毒的,这让姜天玄等人更是伤上加伤,情况顿时恶劣到了极点。
眼看就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姜露儿的曾祖父,姜帝做出了最无可奈何的决定。
他与姜天玄尽可能的带着身边的嫡系族人破空飞起,发动了与敌同归于尽的最后禁制,将族里的符阵全部引爆。同时那些忠心耿耿的宗族护卫舍生忘死的拖住了姜天仁与姜天义一伙人,不断的引爆自身的灵气,好容易才使得姜露儿等家族女眷有了逃跑的机会。
禁制爆发,方圆千米顿时山崩地裂,黑衣人们措手不及,只能竭尽全力的保护好己方的手下。而姜天玄则是趁着这个机会,拼尽全力将自己的母亲以及自己的妻儿等人送人了传送阵中。
这是他们能做到的极限,最后由于临时架设的空间传送阵不稳定,最后逃出生天的只有姜露儿这个小姑娘一人。
徐天默默的听完了姜露儿说的全部内容,一言不发。
姜露儿抬起头,脸颊上带着两道泪痕,不过她的声音依旧清冷。
“我后来一个人流浪。因为没有实力,加上处事经验不足,我被骗了好多次。我见识过很多很多人,道貌岸然的仙长,看似慈祥实际却要我做他的炉鼎;收留我的和蔼大婶,实际却要让我做她那弱智傻儿子的妻子。逃亡时被人背叛,流落在外又被那些流浪儿欺负。我的家族在上古时代有很辉煌的历史,可是这些早都是过眼云烟了。我早就没有什么家族荣耀了。”
姜露儿正视徐天,平静道:“在破禁神纹的帮助下,每次我都能侥幸逃脱,不过我早已经没有念想了。家破人亡,亲族血仇。我的人生看不到未来,我的每一天只能得过且过。徐天,你一直活在宗门里,你自然看不到这个世界的龌龊与恶心。另外,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给你说这些吗?”
“因为,血契?”徐天不知为何,心底涌起一抹刺痛,不知是同情姜露儿的遭遇,还是其他什么。
“说起血契我也挺意外的,”姜露儿轻轻摇了摇头,平静地看向徐天,淡淡道:“是你。”
“我?”徐天想了许多种可能的答案,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个。
“奶奶在我们逃亡的第一天,曾悄悄告诉我。如果未来有一个人认出破禁神纹,他却没有立即向你发起攻击,那么这个人就值得你信任。本来我不敢确定,但是你救了我,你还打断了我的秘法。我不知道你的来历,但是我觉得你不会害我。结果我还是错了。”
姜露儿静静地看向徐天:“不过你还是和他们一样,把我献给你们长老,然后好让自己得到内门弟子的机会。不图谋我的神纹,却想要内门弟子的身份。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也无所谓了。我现在在反噬中,我也没办法反抗。随便吧,怎么样都无所谓。”说完便转身向后走去。
“哎呀,你乐观一点。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徐天觉得自己头都要大了。
“你要我怎么乐观!”
姜露儿骤然转身,睁大了眼睛瞪着徐天,豆大的泪珠从眼中不断的滴落:“亲眼看着爹娘惨死的人又不是你!被身边最亲密的人背叛是什么样的感受,你知道吗!一次又一次的信任别人,一次又一次的被辜负,没有力量,就任由别人鱼肉,沦为别人随意交易的货物,你能明白是什么感受吗!
小时候,阿爹告诉我,人生而自由,众生平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阿娘告诉我,只要我对别人真心付出,别人就会真心待我。可是呢?人有贵贱,有力量就可以为所欲为,没有力量就任人宰割!至于真心,呸!狗都不要!”
“冷静,冷静一下,可以吗?”徐天赶忙上前几步拉住姜露儿的手道:“我的亲人只有我的父母,可是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失踪了,某种意义上咱俩是一类人。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干涉你的生活,当你给我还完灵石后,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到时候我甚至试着看能不能找人解开血契。虽然有刚刚发生的事,但是我不会那你当奴隶的!我们是……契约关系!对,我们是契约关系而不是奴仆关系。你给我干活打工还债,我给你付薪水。”
末了,徐天还是觉得有些不妥,想了想继续道:“至于大长老那个事,下个月你自己决定,如何?”
姜露儿冷冷看着徐天,用力将手从徐天手中抽回,转身离去。
女人真是一种麻烦的生物!这么大点的小丫头没想到这么难缠!
正当徐天抹着头上的冷汗唏嘘时,识海中冷不丁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啧啧啧,情商堪忧。真是孺子不可教,钢铁直男。”